“大小姐,大小姐,您快醒醒。”
门外,脆芯用并不大的声音,轻轻的拍打房门:“禅心院出事了,老爷请您赶紧过去一趟。”
甘沛霖猛的坐起来,顾不得披上衣服就赶紧下了床。
临睡的时候,她特别没有安全感,就将门栓住。没想到夜里还真的出了事。
“怎么回事?”甘沛霖看脆芯着急的样子,不免担忧:“祖母那出什么事了?”
“胡郎中说银针移位,导致老夫人颅内出血严重,情况恐怕不乐观。”脆芯阴沉着脸:“可能……挺不过新年。”
“什么……”虽然一直和甘老太亲近不起来,但毕竟是亲人,甘沛霖心里还是不舒服。“替我更衣,我这就过去。”
脆芯赶紧找了套衣裳,给甘沛霖换上。所以绾了个发髻,就急火火的奔去禅心院。
也是走到门口,甘沛霖才觉得奇怪:“怎么没见燕子?”
“这时候,可能睡了吧。”脆芯也没多想。
但通常情况下,脆芯不在身边,燕子多半会守在房间外,不可能这么大的事情,不见人影。除非,她出府了,兴许是去见姜域了。
甘沛霖也没心思再想这个,快步走进了内室。
甘允天面色凝重的吩咐一旁的管家:“明日一早,入宫禀告一声。云嫔有孕,不便回府探望也罢了,总是要送个消息过去的。”
“是。”管家答应着。
“父亲。”甘沛霖的声音略带着颤抖:“都要知会三妹妹了,那祖母她……”
“你祖母昏迷着。”甘允天有些薄怒:“也不知道是从哪请来的郎中,这么不顶事。怎么好好的银针会移位。”
“我这就让人去请御医过来。”甘沛霖早就觉得那个郎中不对劲。
“不必了。”甘允天幽幽叹气:“已经让人去请了。只是这时候,怕是要耽搁一会儿。”
“那我进去看看祖母。”甘沛霖朝甘允天行礼,便急匆匆的进了门。
胡郎中仍然在一旁守着,用药碾子,碾碎药材。
“好好的,为什么银针会移位?”甘沛霖虽然没有指责,但语气确实也不怎么好。
“施针之后,老夫人一直熟睡,我便出去选了几味药。谁知道进来的时候,就发现银针移位了。”胡郎中有些愧疚的说:“这事确实怪我,我不该离开。若我一直在这儿盯着,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你的意思是,你离开的时候,祖母有醒过来。因为不慎,移动了银针?”甘沛霖总觉得他是话里有话。
“有这个可能,但……也有人为移动银针的可能。”胡郎中微微虚目:“我更倾向于后者。”
“你这话是说,有人故意害祖母?”甘沛霖心口一紧,总觉得这件事好似冲着她来的。
“甘老夫人是颅内出血,小中风,本来问题不大。行针之后,为了能疏通经脉,迅速止血,也为能融化淤积的血块,所以银针必须在穴位上保持一段时间。”胡郎中语气有些严肃的说:“甘老夫人病逝虽然不是特别重,但身子会很不灵便。自己乱动导致银针移位,也不可能偏移那么多。总不会自己拔下针来,再自己扎进头顶吧?”
甘允天正好听见这句话,他皱眉走进来:“当时是谁在母亲身边伺候?”
脆芯心口一紧,连忙跪了下去:“是奴婢和两个小丫头。当时老夫人出了些冷汗,我便让她俩去烧热水进来。这档口,小炉子上熬着的汤药扑出来,奴婢就赶紧去撤了火,也就是在门口一小会儿功夫就进来了。”
“也就是说,当时老夫人的厢房里除了你,没有别人?”胡郎中故意这么问了一句。
“是。”脆芯明知道他这话有敌意,还是硬着头皮点头。
“这期间也没有人来过吗?”胡郎中又问。
“没有。”脆芯皱眉:“小炉子就在门口,未免烟子呛到老夫人,奴婢没开门。除非有人从窗子进来,否则一定能看见。”
甘允天快步走到窗边,发现窗子都从里面拴住,且完好无损,根本就没有人进来过的痕迹。
“父亲,脆芯一向办事妥帖,绝不会有这种疏忽。”甘沛霖朝甘允天行礼:“就因为她妥帖周到,女儿才让她留在祖母身边照顾,她是不会随意移动银针的。”
甘允天也没怀疑脆芯,倒不是因为脆芯,而是他找不到甘沛霖对祖母不满,要杀之而后快的动机。何况这个胡郎中,极有可能是为自己的疏忽脱罪才故意这么说。话也不能尽信。
“这件事容后再说,现在必须确保母亲平安。”
胡郎中见他并不相信自己,也就没再继续往下说了。
脆芯低着头,有些郁闷的走到甘沛霖身后。她倒不是因为自己被冤枉而郁闷。实在是这件事又是冲着大小姐来的。她怕大小姐生气伤了身子。
“别担心,祖母不会有事的。”甘沛霖伸手握了握她的指尖。意在告诉脆芯,她完全相信她。
脆芯这才勉强的笑了下,点了点头。
好一会儿功夫,御医总算是赶到了。
甘允天直接将胡郎中请了出去,请御医继续为老夫人诊治。
这功夫,所有人都在房门外等着。
连沫妍青也赶了过来。“年关将近,府里接连的不太平。也不知道是谁造的孽。”
说这话的时候,她故意往甘沛霖这边扫了一眼。
四姨夫人田乐一直想接替甘沛霖行管家之权,可惜每次都扑空,正不痛快呢。沫妍青的这个眼神,就给她指了条宣泄的路。“哼,说来也是奇怪了。既然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大都督连宅子都准备好了。怎么就不肯早些把大小姐给娶走呢。都说这大婚前,最是不吉利,这不,克人克己。”
“四姐姐,你就少说一句吧。”王卿婵不敢劝沫妍青,只好拿田乐开刀。“老爷这时候,正为母亲的事情忧心呢。若再听见这些话,岂非是更不痛快。”
“哼,说的跟你说老爷肚子里的应声虫一样。”田乐鄙夷的瞪她一眼:“自从老夫人挑了两个水嫩嫩的丫头进府,老爷不也没去过你那。别装作和老爷很亲近的样子,你又不是柳如媚。”
“我是劝你,你倒是跟我来劲儿了。”王卿婵当然不痛快了。
“谁让你……”
“都闭嘴。”甘沛霖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虽然声音不大,却足以震慑人心。
田乐到嘴边的话硬是被她吓了回去,身子一颤,才回过味来:“你算什么东西,你敢这样和我说话?我到底是你姨娘。”
“我们大小姐是正房夫人嫡出的长女,是甘府的主人。就算将来出嫁,也是为大都督夫人,做大都督的主母,管理一府事宜。”脆芯上前一步,冷着脸看着田乐:“而你,不过是甘府老爷的妾室,妾室就是奴婢而已。我们大小姐有心抬举,唤你一声四姨娘是给你颜面。而你呢,这段日子,处处给我们大小姐添堵,动不动就指桑骂槐的没事找事。眼看着老夫人现在生命垂危,你还有脸这里满嘴胡话。没赏你板子,已经是大小姐仁慈了。”脆芯心里郁闷,索性都朝着田氏撒了出来。
“呵呵。”沫妍青听她说完这番话,禁不住笑起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以前那个畏畏缩缩,只会躲在房里发脾气的嫡千金,如今也能呼风唤雨,人前显威了。”
甘沛霖转过身,凝神看着沫妍青,没做声。
她的眼神,默默的向沫妍青传递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凉意。
沫妍青看着看着,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母亲,您就少说两句吧。”甘姳露快步走过来,屈膝行礼。“大姐姐,妹妹来迟了。祖母现在如何了?”
“御医正在里面救治。”甘沛霖担忧的不行。
“那胡郎中呢?”甘姳露问:“他在偏厢捣药。”
甘沛霖看她忧心忡忡的样子,好似不光是为了甘老太。“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婉丰方才腹痛不止,我让人去请郎中,可是这大半夜的……去的人到现在都没回来。”甘姳露有些为难的说:“总不好叫胡郎中过去瞧她。毕竟祖母这里抽不开人。”
“你祖母这儿,有御医照顾不打紧。”沫妍青反倒是开了口。“婉丰那好歹也是两条性命,就让胡郎中过去瞧瞧也无妨,早点回来便是。”
“去吧。”甘沛霖也同意。
“是。”甘姳露赶紧召唤人过来:“快去叫上胡郎中,随我去看看婉丰。”
转而她轻轻的拍了拍甘沛霖的手背:“姐姐,我去去就来。等下和你一起照料祖母。”
“好。”甘沛霖略点了下头,府里的事情都赶在这一夜了。
沫妍青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甘沛霖身后,离她很近的位置,忽然凑到她耳边问:“你是想她活,还是想她死?”
甘沛霖被她惊着,迅速的转过头去看她的脸。“母亲何以这样问?”
沫妍青微微扬起下颌,明显比从前消瘦许多。“有些事,就像一层窗户纸,捅破了才能看见原本看不见的。等这张纸捅破了,你再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