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沛霖醒的很早,身边的姜域呼吸均匀,还在睡。
晨光微熹,从窗棂里透进来,感觉整个人都变得格外轻松。
她动作轻柔的从床榻上走下来,床边摆着一件淡粉色镶嵌珍珠的长裙。更了衣,坐在镜子前绾好发髻。才唤了留兰端热水进来洗漱。
直到施好了粉黛,燕子才将饰物呈上。“夫人,陆垚在外头候着。”
甘沛霖往厢房紧里面瞟了一眼,屏风后,隐约有动静。“夫君醒了。”
姜域“唔”了一声,昨晚睡得特别沉,身边的人什么时候离开他都没有察觉。“什么时辰了?”
“还早。”甘沛霖绕过屏风,让燕子和留兰打起了帷帐。
姜域看她一身浅粉色站在面前,领口裙摆镶嵌的珍珠莹润有光,瞳仁映着这样的柔美,不觉微笑:“你穿粉色好看。”
甘沛霖笑了下,微微点头:“陆垚在外面,似是有事。”
“让他进来。”姜域起身,燕子和留兰便上前帮着更衣。
陆垚在屏风外停住,恭敬道:“主子,四更时分,太尉接掌了整个姜府。咱们的人……无一幸免。家仆也被尽数驱逐。整个姜府落在太尉手里。”
燕子身子一颤,手里的玉佩差点掉在地上。
留兰眼疾手快,替她接住。
“奴婢冒失了。”燕子轻微有些喘。
一大早的,听到这样的消息,自然谁的心里都不会舒服。
姜太尉失踪的这些日子,甘沛霖知道姜域没停止过搜查。但即便如此,仍然没有一丝风声。把一个大活人藏的这样隐秘,还能趁势夺回姜府的控制权,恐怕也只有借住皇家势力才能办到。
所以姜一申背后的人,一定是宣堌。
“抚恤银子加倍。”姜域敛眸,只道这么一句。
他示意燕子和留兰退开一边,走到甘沛霖面前握住她的双手。“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嗯。”甘沛霖利落的点头,眼神里充满了信任。
她挑选了一定镶嵌了羊脂白玉的金冠,垫着脚替姜域束。
姜域看她这样子,不免好笑。便在梳妆台前落座。“比第一次见你时,长高了些。”
“有吗?”甘沛霖手指轻柔的抚摸着他的发髻。
“有。”姜域点头:“就是还是那么瘦。”
“瘦些不好吗?”甘沛霖抿唇一笑:“不是都喜欢女子楚腰纤细,不盈一握。”
“胡说。”姜域看着镜子里,甘沛霖温婉的样子,语气微暖:“我要你硬朗些。”
甘沛霖点头:“我会好好用膳。”
陈锐这时候过来,隔着门没有进,只是扬声禀告:“老爷,宫里来人说皇上急召您入宫。”
姜域无声的沉了口气,对甘沛霖道:“我进宫去,你好好用膳。”
“嗯。”甘沛霖点头,送姜域走出这道门,随即唤住了陈锐。
“背背相连的那条路,现在有多少人戍守?”甘沛霖问。
“因为昨晚姜府的变故,如今已经增派人手,是平日的三倍。不光是那条路,整个大都督府的守卫也足足增添三倍。更有暗士一直在姜府外监视,丝毫没有松懈。”陈锐如实回答。
“这些都是你布置的?”甘沛霖问。
“一部分是奴才布置的,一部分是陆垚安排的。”陈锐如实的说。
“我不是告诉过你,天亮之后再过来当职。这些事发生在四更天,现在才五更,两个时辰,摸清状况,增派人手,你怎么来的这么早?”甘沛霖纳闷的看着陈锐:“脆芯一个人在宅子里,只怕要害怕了。”
陈锐连忙跪下:“奴才正好有事求夫人。”
“你说。”甘沛霖有些嫌弃他不会心疼脆芯。
“夫人,能不能在府里安排一间厢房,让脆芯搬进来住。眼下姜府不太平,大都督府又在风口浪尖。奴才实在担心不能两头周全。与其让脆芯一个人在宅子里担心着夫人和这边的事情,倒不如将她安排在身边,也好能兼顾。”
他这么说,也是有道理的。
“也罢。”甘沛霖点头:“燕子,你去择一处,既不远离这院落,又单独可居,不被打扰。让脆芯暂时搬进来。”
“是,夫人。”燕子很高兴的点了头。
其实甘沛霖的初衷,只是希望脆芯能过上安稳太平的日子。
她不想脆芯留在身边,就像上一世那样,最终因为她自己悲惨的结局,而连累脆芯不得善终。
有改过的机会,她当然希望脆芯能有不一样的人生。
可是眼下,也只有大都督府比较安全了。
“好了,这件事暂且就这么说,你们都警醒些,多留意外头的动静。”甘沛霖摆一摆手:“留兰,传早膳吧。”
众人应声而退,各司其职。
留兰将准备好的早膳呈上来:“特意给夫人准备了乌发固发的黑芝麻糊,里面还有剥了皮的核桃肉。这是红枣米糕,一大早蒸的,蓬松可口。”
“看着就好吃。”甘沛霖微微一笑:“只是总让你做这些粗活,委屈你了。”
“能留在大小姐身边伺候,是奴婢的福气,何来的委屈。”留兰笑眯眯的说:“若是连您也不肯收留奴婢,那奴婢才有苦说不出呢。”
陈锐折返,脸色有些凝重,他径直走了进来。
“怎么?”留兰看他脸色不好,心口一紧:“出什么事了?”
“姜太尉在府门外,说是要见夫人。”陈锐眼眸沉冷的说。
“见我?”甘沛霖印象里,她和姜一申似乎没有什么交集。就是成婚那日,姜一申也不过是摆摆谱,似乎没有近距离接触过。
那么他这时候过来,意欲何为?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甘沛霖微微勾唇:“你们准备一下,我在正堂见他。”
片刻之后,甘沛霖在正堂迎了姜一申进来。
比之上一回见到醉醺醺的他,今天面前这位姜太尉可大不一样。
他目光鹰,敏锐机警,红光满面,走路生风。
甘沛霖好歹也是“姜家”的媳妇,自然要有点恭敬的。“父亲来访,儿媳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哼。”姜一申脸色一沉,语气便有些生硬:“你又何必来这套呢。姜域是个野种,你会不知道吗?我可当不起你一声夫人。”
才见面,话就说的这么难听。如果是寻常的新媳妇,八成要捂着脸哭起来。
甘沛霖好歹见过些世面,噗嗤嗤就笑了。“何为野种?难道父亲是野人不成?”
她这么说,燕子和留兰没忍住,也跟着笑起来。
姜一申脸色更是阴沉:“怨不得那个野种会喜欢你,还真是一丘之貉。”
“自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甘沛霖平和道:“父亲这么过来,是有什么事情么?”
“都说了姜域是野种,你不必唤我父亲。”姜一申冷蔑白她一眼:“我可当不起这孽种的爹。”
“这不是关键吧。”甘沛霖凝眸道:“太尉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话?”
沉了口气,姜一申道:“听闻甘府的夫人病了,好歹也是你继母。你该回去瞧瞧她才是。”
沫妍青病了?甘沛霖没多大兴致,她那个身子,早就不顶事了。
只是姜一申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太尉是要赶我出大都督府,趁我夫君不再,连这里也一并接管?”
“是又如何?”姜一申目露凶光:“你还敢阻止不成?”
“我自然是不敢阻止。”甘沛霖微微挑眉:“我甚至不会阻止。”
“算你识相。”姜一申沉眸道:“皇帝马上就要收回姜域手里的兵权。这座大都督府也将不复存在。从今往后,这儿,只不过是姜府的一部分,是太尉府的一部分。你赶紧走,还能保全一条小命。”
“噗嗤。”甘沛霖没忍住笑。
燕子却已经攥紧了拳头。
“太尉是误会了。”甘沛霖调整了脸色,语气凝重的说:“沛霖的意思是,谁也不可能在大都督府里嚣张。所以我没必要阻止,只需要——驱逐。”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姜一申抬手,他的人便夺门而入。
甘沛霖气定神闲的看着他,丝毫没有一丝恐慌。
而此时,燕子已经拔出了兵刃,随时准备迎战。
“太尉就带了这么几个人,就想要对大都督府下手?”甘沛霖觉得不可思议。“且不说我夫君在府中的设防。只说我自己带进府的戍卫,也不可能轻易妥协啊。”
“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却不想你竟然执迷不悟。”姜一申不由得惋惜:“白白可惜了这张脸蛋。”
他袖子里飞出两枚烟蛋,向甘沛霖飞过去。
燕子随即用刀劈开,白烟四散。
“这烟有毒。”燕子随即遮住口鼻,护着甘沛霖。
暗中潜伏的护卫一涌而上,和姜一申的人交起手来。
“给你生路你不走,那就别怪老夫不讲情面。”姜一申就着烟色,直接走到甘沛霖身边,一把揪住她的领口。“拿你当战利品,姜域自然双手奉上这座宅子,以及他手里的兵权。”
“我夫君,岂会妥协。”甘沛霖的声音不大,却说的很清晰。
“那就要看你在他心里,究竟有多重要了。”姜一申凛眸,眼底透出春色。
甘沛霖只觉得恶心,猝不及防的用拳头怼在他身上。戒指里的毒针扎进姜一申的肌肤。“人啊,太过自负总不是一件好事。太尉,你都这把岁数了,还不懂这样的道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