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上,气氛格外诡异。
看着云淡风轻,上下有序。可却是权利的较量,胜负一线之间。
“皇上……皇上……”内侍监声音颤抖的奔进来,一下子跪在皇帝面前:“刚……刚传来的消息,朱大人也惨遭毒手……还有刘大人……”
“滚!”宣堌只冷冷一个字。
内侍监就悻悻闭嘴,灰溜溜的退出了金殿。
“皇上,这件事不如交给臣去办。”久不开口的勤王苏崎哲眉心冷峻:“臣也想瞧瞧,聚集在天子脚下的刺客能有多嚣张。”
“杀鸡焉用牛刀。”宣堌挑眉:“朕倒是要看看,他们能不能把这朝中的大臣杀干净。”
“皇上,万万不可。”烨庆王上前一步,眉心凝重的说:“光天化日,这些人行刺皇上,有肆无忌惮的诛杀大臣。弄得整个皇城人人自危不说,官员们更是吓破了胆,都堵在锁闭的宫门外央求着要进宫面圣了。再这么下去,老百姓岂非要耻笑朝廷无能。皇上,既然勤王不便处理此事,倒不如让皇城布防动手,擒贼平息风波。”
“朕的羽林卫都出宫了,也不见成效。区区皇城布防若有本事,何至于如此。”宣堌冷眼看着纹丝不动的姜域,语气轻佻:“怎么朕才接到诸位大臣弹劾大都督的奏折,皇城就乱了套呢?大都督啊,这件事,你怎么看?”
姜域就等着皇帝问他呢。他微微调整脸色,拱手道:“几年前,先帝驾崩皇上登基,皇城中也曾出现这般动乱。当时,臣身份卑微却得到皇上重用,肯准平息风波。臣一连斩杀数十人,将作乱首领极其亲近者的首级挂在城中最显眼的位置,彰显皇威不容侵犯。当时,皇上称赞臣忠勇可嘉,册为将军。不知道皇上可还记得吗?”
这是要翻旧账了。
宣堌微微一笑,颔首:“朕自然记得。大都督这些年从个皇城里的将军一路斩杀敌寇,成长为本朝手握兵权的头一人,朕最信任的大都督,这都是你的功劳。”
“不。”姜域平和道:“这是皇上的恩典和恩赐。若没有皇上的提拔,臣仍然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文官。哪里来的功劳。”
“呵呵。”宣堌沉眸看着他:“所以,你就是这么谢朕的?”
“当初臣一无所有,空有一身本事。皇上愿意信任臣。可如今,臣身上背负的责任重了,成了别人眼红,妒忌的对象,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皇上反而不愿意相信臣了。臣又怎么能够继续钟勇奋战?只怕做的越多,错的越多。倒不如皇上先处理完这些弹劾的奏折,处置了臣,再去商议这些事情。”姜域微微扬起下颌:“臣宁可战死沙场,也绝不愿含冤莫白。还望皇上圣断。”
言外之意,这件事不处理好,他绝不插手朝廷里的事。
别说死几个大臣,就是皇帝的脖子夹着刀,他也绝不出手。
“大都督这是功高震主啊。”苏崎哲冷蔑道:“皇上若不肯为你主持公道,你就要放任皇城里的官员和百姓的安危于不顾吗?本王倒是很好奇,你清白吗?”
姜域侧首与他对视:“勤王若觉得臣不清白,可以替皇上处置臣。您手上不是有先帝赐予令尊的尚方宝剑吗?”
“你……”苏崎哲气的脸色发青。有一战,他自恃甚高,亲自征战,却因为遭遇偷袭而惨败。不但输掉了城池,就连那把尚方宝剑也被对方缴获为战利品。这件事之后,他才从此熄战。姜域这时候提及此事,简直是莫大的羞辱。“岂有此理,姜域,你一个贪赃枉法的佞臣,竟然敢对本王叫嚣,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苏崎哲转身从随从腰间抽出佩剑,朝着姜域刺过去。
姜域毫不犹豫用手握住了剑锋,锋利的刃划破了他的手,血一滴一滴往下落。可是他丝毫没有松开退避的意思。
“够了。”烨庆王见势头不对,连忙道:“勤王,你是太久没进宫面圣,连规矩都忘了?皇上面前,怎么可以容你亮出兵刃,还懂不懂点规矩?还不快收了。”
苏崎哲扫了烨庆王一眼,再看看皇帝冰冷的眼神,只能硬着头皮收回宝剑。
可是姜域仍然没有松手,只听“咯嘣”一声,宝剑从中间断裂两截。剑锋依然紧紧的握在姜域的掌心。
“你!”苏崎哲恨不得扑上去挥拳揍他一顿。
烨庆王上前一步,错开他的身子:“勤王!别仗着皇上器重,就乱来。说到底,弹劾大都督的奏折,是不是属实,咱们都没有落实。”
这话既是说给勤王听的,也是说给皇帝听的。
既然不能一下子撼动这棵参天大树,就别胡乱的挥锹挖土,小心一个不留神,被自己的铁锹弄伤了腰。
“勤王,朕知道你一向耿直刚正,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但皇叔说得对,事情既然没有落实,就不能任由诋毁大都督的清白。此事,容后再议也不迟。”宣堌这是在放下身段,向姜域求和。
但实际上,姜域并不领情。“皇上,臣一饮一食都是皇上恩赐。奏折弹劾臣招兵买马,私自扩军,难道臣是为自己而为之吗?这几年,但凡手握兵权的将领,谁不是这么做?您若不信,大可以问问面前的勤王,他手下五万大军如今扩充到十五万不止。这个数目,还是前两年的,难道他也是在密谋造反吗?至于私自铸造兵器和钱银,简直就是笑话。”
姜域冷眸道:“朝廷有自己的军火库。臣衣食住行皆为皇上给予。什么都不缺,为何要私造?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难道就是为了给别人弹劾臣的机会吗?”
“你自己有什么心思自己知道。别拿本王做比。”苏崎哲冷傲的转过脸去。
宣堌原本是想着勤王回宫,直接拿下姜域的实权,将他送往天牢囚禁,再慢慢的审查此事。
可是万万没想到,刺客入宫行刺这招苦肉计都用上了。姜域却竟然利用朝臣扭转局势。眼看着再不鸣金收兵,他可真是要栽大跟头了。
想到这儿,宣堌只能强忍着心头的愤怒:“罢了。”
“皇上。”苏崎哲想要劝他三思。
宣堌却竖起右手,示意他不要再说。“如大都督所言,几年前,朕信任他,才将皇城的安危交到他手里。如今,朕同样选择相信大都督。这些奏折,一本不留,通通烧了。”
宣堌微微扬起下颌,语调微凉:“自此,谁也不许再提此事。朕,信任大都督。”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他的心都在滴血。筹谋了这么多日子,好不容易找到这个机会,竟然是这样的局面。一口气闷在心口上不来,宣堌真是难受的无以复加。
“臣,谢皇上信任。”姜域似笑非笑的朝宣堌行礼,唇角浓郁的凉意耐人寻味。
烨庆王趁热打铁,连忙道:“皇上既然信任大都督,那臣以为,皇城的事情,就不如交给大都督全权处置。他一定能查出那些作乱之人的来历。究竟是北川余孽作祟,亦或者另有玄机。”
“好。”宣堌点头:“就听皇叔所言。大都督意下如何?”
姜域拱手:“臣绝不负皇上所望,必定迅速解除危机。”
他旋身而去,利落如风。带着众人的目光离开金殿。
“皇上,这次若放他走,下次再想要抓住他的把柄,可就不容易了。”苏崎哲咬牙切齿:“咱们筹备了这么多日子,这样太可惜。”
“勤王。”宣堌不愿意听这样的话:“朕累了。”
烨庆王当即就明白了皇上的心思:“皇上日理万机,又负伤在身,自然是龙体要紧。臣会为勤王接风。”
“好。”宣堌点了下头:“你们散了吧。”
“烨庆王,您怎么总是替姜域说话?该不会是你的女儿许配给了他妾室的弟弟,沾着亲的缘故吧!”苏崎哲气的不轻。
“你呀,就是这么喜欢得罪人。若不是了解你的脾性,本王一拳头就挥过去了。”烨庆王抓拽着苏崎哲的手往外走:“你看不出来,这次咱们都不过姜域吗?硬碰硬只会让朝廷损失贤能之臣。皇城里倒下的,可都是依附咱们,效忠皇上的臣子。”
“这个姜域,真是坏透了。”苏崎哲咬牙切齿。
“对了,你现在这里等等我。”烨庆王像是想起了什么:“我还有点事,去去就来。等下宫门敞开,你随我回王府再细谈不迟。”
“唉你……”苏崎哲话都没说完,烨庆王已经一溜烟的跑了。“什么事么!”
他顺着宫道,一直走,还是难以抵消心中的怒火。
这世上,怎么会有姜域这种败类,居然还拿他没辙。
甘沛霖急匆匆的往金殿来,是陆垚告诉他危机解除。
好巧不巧,正好迎面撞上了苏崎哲。
“夫人,这是勤王……”陆垚赶紧告诉她迎面而来的人是谁。
甘沛霖微微颔首:“你去帮你主子,我会会他。”
陆垚愣了下,还是照办:“那夫人自己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