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宣婷激动的样子，以及清宁满眼期待，甘沛霖只用三个字，如同一盆冷水淋下来。
“没用的。”
“什么意思？”宣婷眨巴着眼睛，有些不解。
“是婆母让公主知道即将诞下皇嗣的危机，也是婆母让公主知道我或许能帮得上忙。从头到尾，她都没打算出手相助，就算这件事情禀明皇上，她也可以推脱说自己根本就不懂医术。不过是凭借产孕经验瞧出了些许端倪。一个不懂医术的人，怎么能接生皇嗣。就算是皇上下旨，非要婆母留在宫中陪产，她将来也不必承担任何责任。毕竟打从一开始，她就已经表明自己力有不逮，不过是公主与皇上强人所难罢了。”
清宁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禁不住生气：“甘沛霖，我不管你们婆媳之间有什么误会仇怨，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拿我和我孩子的命陪你们疯？”
“公主当然不必担这样的干系。”甘沛霖平和道说：“所以面前有两条路，一是你全当没有听过婆母的建议，请皇上指派最好的御医和稳婆为你接生。二是，让婆母心甘情愿的为你效力，确保龙胎无虞。但这个决定，得是你自己做，并且，一旦决定了，无论将来结果如何，都不要责怪旁人，尤其是我。你的龙胎是否安稳，你与谁生下孩子，我根本不必担待。你我之间，从来就没有仇恨，我间接连累你，是无心，你信不信都好。”
“我不管你是故意还是无心，总之你间接害了我的孩子，你就是亏欠我。”清宁公主已经有了决定：“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让你婆母保全我和孩子。我不要任何闪失，我要和孩子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个难关。”
宣婷并不知道前情，所以这两个人的对话让她一头雾水。“清宁姐姐，你有孕在身，别太激动啊。这夫人，这件事若你能帮得上忙，就帮帮她吧。宫里已经许久没有皇子出生了，这是一件喜事，合该有个好结果。”
甘沛霖没吭声。
如果这次帮了清宁公主，就等于和薛苞芸正式拉开战幕。
可即便不是这次，她和薛苞芸也是生死之仇，总要有第一次的。
清宁公主起身走到甘沛霖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肚子上。“我知道你从来没做过娘，可是你早晚会有这样一天的。他在我肚子里，活生生的，是我最亲的人，但凡有一线生机，我都愿意为他去尝试，哪怕是要我跪下来求你都好。甘沛霖，只要你肯帮我这一次，我们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我会让我的孩子记住你，感激你。你就帮帮我好不好？”
她的肚子虽然很大，却很结实，不是寻常夫人长胖那种绵软的感觉。手放上面，还能感觉到肚子里有个小生命在动。
甘沛霖沉眸看着她，轻微颔首。
“那就请婷公主帮忙，请我婆母入宫吧。”
“好。”宣婷点了下头：“太尉夫人原本就说要为皇后芳诞准备桃花宴。正好就用这个借口，请她入宫讲解。太尉夫人原本就经常来往宫中，倒也不会引起什么疑心。可是……就这么让她来，真的能帮到清宁姐姐吗？”
“可以。”甘沛霖点头。
“那好，我这就去安排。”
宣婷转身出去，清宁才松开甘沛霖的手。
她方才过度紧张，这时候一送松乏，禁不住有些头晕。
“你没事吧？”甘沛霖顺势扶了她一把。
“没事。”清宁坐稳了身子，双手轮流在腹部轻轻的抚摸。“我真的不想再失去这个孩子。你不知道我向老天乞求过多少回，我真的很想看着他平安的出生，看着他长大，陪伴在他身边每个春夏秋冬。”
“我想，这是每个做母亲的女人都有的愿望。”甘沛霖浅浅一笑。
“是啊。”清宁不再吭声。
不多时，薛苞芸果然入了宫。
虽然是宣婷公主请她入宫，但一入宫，还是按足了规矩先前往皇后的长宁宫请安。
这时候，文心兰正在和妃嫔们说话，得知太尉夫人求见，便摆一摆手：“你们都散了吧。”
妃嫔们随即起身行礼，唯独甘婉雲被唤住。
“云嫔，你等等。”文心兰略微一想：“早起听闻沛霖也入宫了。她婆母过来，想必她也会来。你们姐妹也有许久没见面了，正好说说话。”
甘婉雲虽不情愿却也只能点头应下：“是。”
只是皇后还没等来薛苞芸，内侍监就急匆匆的闯进来。
“皇后娘娘，后宫传来消息，说刘太妃娘娘忽然发癫了，不知道怎的见人就咬。”内侍监一边抹去额头上的冷汗，一边战战兢兢的说：“还从自己的宫里奔了出去，奴才们没有追上。”
“怎么会这样？”文心兰不禁皱眉。
“娘娘，再过一会儿，怕是要下朝了。万一给朝臣们撞见了，可不好办了。”皇后身边的宝鹊连忙道：“要不让戍卫们好好拦阻。”
“刘太妃发癫……”文心兰眼珠子一转，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一介妇人，哪里有那么大的能耐，就这么闯到前头去。让人好好拦阻就是。”
言罢，文心兰就着宝鹊的手起身：“皇上一向厚待先帝的妃嫔，这刘太妃当年毕竟是先帝在意的宠妃。咱们还是去瞧瞧吧，别闹出什么乱子。”
“那臣妾……”甘婉雲的意思是先告退了。
可是文心兰没给她远离是非的机会：“你回去也是对着四面墙，有什么要紧事。就随本宫走这一趟吧，权当是看看热闹也好。”
“是。”甘婉雲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几次从皇后手里死里逃生，她不能不恨。但更多的则是畏惧。没有了皇上的恩宠，没有了甘府的靠山，连孩子也没了，她除了向皇后臣服，无计可施。
就这么跟在皇后身后，做个微不足道的影子也罢了，怕就怕随时被皇后捅一刀，推出去抵命。
“是。”宝鹊让内侍监领路，随着皇后出了长宁宫。未免有什么闪失，皇后随行，还跟着十余戍卫。
这样的阵仗走在宫道上，自然是显眼的。
薛苞芸正要去长宁宫请安，没成想倒是在这儿遇见皇后了。“娘娘，您这是要去哪？”
“是太尉夫人啊。”文心兰勾唇：“宫里出了点乱子，正巧叫夫人赶上了。”
皇后这么说，让薛苞芸很是惊讶：“娘娘的意思是……”
“刘太妃忽然发癫，说是从自己宫里跑了出来，本宫正要去瞧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文心兰饶是叹气：“好好的，也不知道怎么就发癫了。”
“妾身陪娘娘一道去瞧瞧可好？”薛苞芸听见是刘太妃，也觉得稀奇。
“好。”文心兰点头，几人便一同赶往御花园的方向去。
先帝嫔妃，都住在御花园的另一头，平时最多是去御花园走动走动，所以文心兰几乎没多想，就直接去了御花园。
人倒是整齐。
甘沛霖和宣婷正陪着清宁在御花园里“散步”，看见皇后出现，自然是要过去请安的。
“你们怎么都在这儿。”文心兰的目光落在清宁的肚子上。日防夜防，防遍了整个后宫，却没能防住这个石烨国的公主。她到现在都没闹明白，皇上怎么就跟晟庆王的遗孀有了孩子。
“给皇后娘娘请安。”几个人一并行了礼：“云嫔娘娘。”
“皇嫂有所不知，清宁姐姐产期将近，御医叮嘱多出来走动走动，所以我和大都督夫人就陪着她来逛逛御花园。”
“夫人难得入宫一趟，竟也不来本宫宫里坐坐。”文心兰看着甘沛霖这么说，显然是在挑理。
“妾身知晓皇后娘娘正同妃嫔们叙话，打算午膳前再去请安。”甘沛霖温眸看向薛苞芸：“母亲也来了。”
薛苞芸含笑点头，对皇后娘娘道：“沛霖一向稳重，只是少来宫中走动。许是不惯宫里的热闹才疏忽了规矩，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本宫不过是惦记沛霖了，哪里会有怪罪之意。”文心兰似笑非笑的看着甘沛霖，还真是哪都有她。心里正暗暗的不痛快，抬眼瞧见一个身影正往这边来。
“那不是刘太妃吗？”文心兰饶是一愣。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瞧去，果然是刘太妃。
只见她气定神闲，举止优雅的款款而来，就连鬓边的发丝都没有凌乱，丝毫没有疯癫的迹象。
“皇后？”刘太妃瞧见文心兰，便快步走来。
“太妃。”文心兰的脸色有些奇怪，但还是温和颔首：“怎么就您一个人逛御花园呢？身边也不让跟着个人伺候。”
“一个人清静。”刘太妃看着这么多人站在这儿，不免烦躁：“就不耽误皇后娘娘赏花了。”
众人瞧着这光景，倒也没觉出什么不对劲。可文心兰心里却一直在打鼓。难道内侍监是被人诓了？
刘太妃朝着皇后走过来，仍然没有什么不妥，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还温和的点了下头。
文心兰再三提防，都没觉出不妥，心里稍微宽松了些。
可就在她彻底放松戒备的一瞬间，刘太妃猛然转过身，手里攥着的长长的锥子猝不及防的扎在文心兰的后腰上，她梦的扭转了下手腕。
剧烈的痛楚让文心兰倏然瞪大了眼睛，来不及呼救，眼前就是一片漆黑。
“皇后娘娘！”宝鹊惊呼着推开刘太妃，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