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午膳,云旻祎便像逃命一般离开了幽篁苑,其他几个丫鬟瞧着云旻祎如此心中虽疑惑却也不敢多问,方才她们在院内似乎听到云珩在无奈发了很大的脾气,进了屋服侍她用膳时,多多少少也瞧出她神情里带着几分不悦。
她们了解云珩,若非大事,云珩不会发那么大的脾气的,而若是大事,她们早晚都要知道,自然是不急着去问的。
“你们都下去吧,本郡有些倦了,想歇息一会儿。”用完午膳后,云珩在院子里溜达了一会,赏了一会儿院子里的花草,这才回了屋子,进了屋子她便将几个丫鬟赶了出去。
主子有异样,有的时候父母或许都难以瞧出,但是做贴身丫鬟的就一定会瞧出来,几个丫鬟虽然心中都明白云珩今日怪怪的,但是都没有点破,应了一声便出去做自己手里的事了。
云珩关上屋门,望着屋内窗台上开着娇艳的海棠花,眸光敛了敛继而走到了书柜前,将方才那本书又拿了出来,翻到了方才看的那一页,望着那一行几个字,目光久久都没有移开。
我死我生,皆论生死。生死相生,死生即死。
云珩看着那十六个字,心中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的,我死亦或者是我生,都以生死而论,则皆为生死一类。如此,生死既然为一类,则是相生,那么若死生不为一类,那么便是死。
倘若真的是如此解读,那么这段关于生死蛊的批字,其实就是解蛊的方法了,正如秦璟煜所言的,比生死蛊还要凶猛的毒便是蚀骨毒,若服用中了蚀骨毒之人的血,便可解蛊了。
以毒攻毒,以死解生,便可以解读,而若是多了旁的不该多的东西,那便会直接毙命。所以云珩终于明白为何生死蛊那么难解了,因为这世上中了蚀骨毒的人都死了,哪里去寻心头血呢?至于伏枫不肯告诉云珩解蛊的方法,那云珩便更可以理解了,云珩若是用心头血给旁人解蛊,也是置自己于生死之中。
云珩看着那十六个字,忽然笑出了声,老天故意的吗?让一贯沉稳的秦璟煜以身试毒,而她中了蚀骨毒,偏偏可以解开秦璟煜身上的蛊毒,她最怕的就是秦璟煜知道,难道就真的瞒不过他吗?
秦璟煜那个性子,云珩是知道的,执拗无比,同云珩一般,若是认定了一个人,便是死也是试一试的,到时候便是将这六国十三洲给翻过来,也会给云珩寻到解毒之人。
倒不是云珩多矫情,她当真不想如此,她自己的毒她知道的,解开太难了,本来她还可以好好的活很多年,而重生之后自己为了云家,日日夜夜折腾,身子早就受不住了,她还努力撑着一口气不让自己倒下,当真好累。
而且更重要的是,秦璟煜日后要做皇上的,而要做皇上的人,她不想再靠边了,前世的苦痛化作梦魇一直缠着她,也是提醒着她,一定要离皇家的人远一点,他们都是多变的,今日说着爱你,或许明日就要杀你。
她的心,早就被秦璟晟给闹寒了。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继而从手边的抽屉里拿了两个小瓷瓶,又从衣袖里拿出几株花花草草,瞧那模样应当是院子里的,想必是她方才借着遛弯儿的由头偷偷摘的。毕竟此事,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
云珩先是将那两个小瓷瓶的封口都给打开,继而又去桌子旁拿了一个茶杯,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筷子。她将那些带着剧毒的花草放入茶杯里,用着筷子用力地捣碎,只是筷子太细,她捣了好久才将那些花草捣碎,那些被捣成泥状的花草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异香,云珩连忙捏上了鼻子,这些花草都是有剧毒了,花香自然也是有毒的。
一切都准备就绪后,云珩将宽大的衣袖一点一点挽了上去,她从发髻上拔出一根金簪,对准自己的手臂,倒是一点也不犹豫地扎了进去,登时血流如注,便是瞧上一眼也会觉得痛,她倒是只蹙了蹙眉,便拿起茶杯让手臂上的血全部淌入茶杯中。
正当云珩在把那些捣碎了的花草与鲜血搅拌至匀时,门外忽然想起了敲门的声音,云珩心中一慌,不由分说先拔下了金簪,鲜血登时染红了她的白衣。
“郡主,秋姨娘求见。”锦瑟在外面说道。
“不见。”云珩毫不犹豫地回绝,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然而也只有她自己知道,方才放了那么多的血,眼下她便是不照镜子也能瞧出自己的脸色定是苍白如纸,拿着筷子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了,甚至头晕目眩感觉天地都在转,她不由得在心中骂着自己,为何要一次放那么多,如今自己身体越来越差,如何撑得住这般折腾。
门外的锦瑟倒也未怀疑,应了一声便出去回话了。
云珩在屋内听着锦瑟远去的脚步声,这才将茶杯里的解药倒入瓷瓶中,因为有花草的香味,很难能闻出血腥味,如此一来,那二人应当也不会怀疑了。
她强撑着身子将一切善后之后,便将那两个瓷瓶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生怕一个不小心磕了碰了,那她就只能坐着哭了。
她倒是未曾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日,本是一个自私的人,如今却为了旁人的性命将自己置于生死之外,如此伟大的做派可不像她云珩呢。心中忽然响起的“伟大”二字瞬间便被她抹掉,颦儿是她的朋友,她自然要救。至于秦璟煜,她只是怕惹祸上身危及云家罢了,可万万不能让他知道,否则依他那个性子定会觉得云珩对他还是有几分好感的。
云珩心里如是想着,终是不肯承认一些事。
“郡主,您渴不渴啊?奴婢烧了些热茶,进去给您换壶茶可好?”这几个丫鬟到底是个细心的,见云珩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这么久,心中很是担心,自然是要找些理由进去瞧瞧的。
“进来吧。”有些事终归是瞒不过的,整日在她身边伺候的人早晚都要知道的。
池鱼闻声将屋门推开,一进屋便瞧见了云珩脸色苍白的窝在椅子里,登时吓得手脚都不听使唤了,门槛竟没迈过去,手里端着的茶壶险些飞出去,还好被身后眼疾手快的锦瑟接住。
“郡主,郡主,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池鱼也顾不上自己仪态如何,见锦瑟接住了茶壶,自己连忙跑到了云珩身边。
云珩摇了摇头艰难地开口道:“没事,只是有些倦了。”
这谎说的云珩自己都不信,锦瑟快步上前一把撩起云珩的衣袖,果然瞧见了她衣裙上的血迹,登时恼了起来:“郡主!您什么身子您自己不清楚吗!若说好听些,只是身子孱弱罢了,若是实话实说,那就是命不久矣,您如今的身子虚弱的跟襁褓孩童没什么区别!还在这里瞎闹腾什么呢!”
“锦瑟!休得放肆!”池鱼瞪了锦瑟一眼,让锦瑟不许多说了,云珩不管怎么说也是她的主子,便是锦瑟气云珩不爱惜自己身子也不能如此态度的。
云珩扯了扯嘴角,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了,她心底也有些慌了,若知道会如此,她当真不该如此莽撞的。
“颦儿是本郡的好友,本郡不能不救。”她呢喃着说道,意识渐渐混沌,最后两眼一黑,直接失去了知觉。
锦瑟看着昏过去的云珩,眼眶微微泛红,继而对池鱼说道:“别让海棠进来,一会若是锦鲤回来了,让她进屋,你出去守着吧。”
池鱼担忧地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云珩,眼角也渐渐泛了红:“好好照顾郡主。”话毕,转身便出了屋子。
锦瑟看着屋门缓缓关上后,这才把云珩抱到了床上,无意间碰到了云珩的胸前的瓷瓶,她只觉得自己碰到了一个小瓶子一类的东西,登时心下一惊,连忙将那瓷瓶拿了出来,当锦瑟瞧见是两个瓷瓶时,脸色变得更阴沉了,若是只救颦儿自己,又为何会有两个瓷瓶。
“其实方才您与二少爷在屋内说的话,奴婢们都听到了,奴婢以为您会让那个西域人去救九殿下,却没有想到……”锦瑟说罢身子靠在床边偏着头,呆呆地看着云珩,眼角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落,视线也渐渐模糊了起来。
“您身子本来就弱,哪里经得住如此折腾呢?前些日子自刎的伤还没恢复,眼下又流了这么多血,您是当真不要命了吗?颦儿是您好友,您豁出性命救她,奴婢可以理解。那九殿下呢?郡主真的只是因为怕他有事陛下怪罪下来才救得他,还是说……其实您心里是有九殿下的呢?”锦瑟哭的愈来愈凶,几乎快要背过气去了。
“郡主若是喜欢,为什么就不肯试一试呢?海棠偷偷告诉过奴婢,九殿下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超乎郡主想象的那般喜欢。既然喜欢为什么就一定要折磨自己,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谁会心疼?只有在乎你的人啊……”锦瑟说到最后,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再说些什么了,只能趴在云珩身旁心疼地看着她。
乔珏去的早,锦瑟是跟着云珩一起长大的,对于锦瑟来说,云珩就是她的天,她的一切,若是云珩有事,她会毫不犹豫的去救她,哪怕是赔上性命。
锦瑟正呆呆地看着云珩,门忽然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锦鲤,锦鲤正死死地抵着门,门外则是要冲进来的海棠,锦鲤自然是打不过海棠的,但是她也不会让海棠进去的。
“让我进去!”海棠开始用脚踹门了。
“不行!你出去!”锦鲤一脚踢开海棠伸进屋内的脚。
“为什么不让我进去,郡主到底怎么了!”锦鲤越是不让海棠进去,海棠越是好气。
“够了!”锦瑟上前一把将门推开,海棠一个惯性,往后退了几步,不过她到底是会武的,瞧见了机会忙冲进了屋内,便瞧见了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已经昏过去的云珩。
“郡主她……”海棠看着昏迷不醒的云珩,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看够了吗?看够了就可以出去了。”锦瑟话毕,拎着海棠直接将她丢到了院子里去,海棠这次没有再往屋内挤,锦瑟将她丢在哪里,她就在哪里站着,一动也不动的看着云珩的屋子。
锦瑟看到海棠便想到秦璟煜,若不是秦璟煜意气用事云珩也不至于如此,思及此,便“砰”的一声,直接将门甩上。
“怎么样了?”锦瑟进了屋,便瞧见给云珩把脉的锦鲤。
锦鲤摇了摇头,面色凝重道:“本来还是有两年左右的时日了,眼下最多最多一年了,还是要她好生将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