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云珩站在破庙门口愣住了,身后的几人连忙快步冲过去,却没想到云珩猛地回头,厉声斥道:“别过来!”
“小……小姐,里面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锦鲤瞧着云珩语气不对,心下一紧,焦急地问道。
闻言,云珩又回头看了一眼,垂下了眸子,继而转过身进了屋子,身后那四人连忙快步进了屋子,瞧见了屋内的光景,登时都愣住了。
方才那个只剩下一口气儿的男子,眼下正浑身是血的不知道在吃些什么,只瞧着全是血淋淋的甚是恶心,他一边吃还一边嗤嗤地笑着。而那老妇人还在死死拉着绳子,她的身上也全是血,脸色苍白应当是失血过多。而那绳子是绑着她儿子的脚,被她这么一拉,又惹恼了他,丢下手里的东西,猛地又冲了上去,冲着老妇人的肩膀就死死咬了下去,生生咬了一块肉下来。
而那禽兽似乎还没咬够,还要继续咬下去的时候,却被海棠狠狠地一脚踢开,那一脚用足了十成的力量,将那禽兽直接踢到了山神石像上,狠狠地撞了一下又摔在地上,估计五脏六脾都伤透了。
“她是生你养你的母亲,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你还是个人吗!”海棠厉声质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
云珩看着海棠微微颤抖的背影,微微叹了一口气,继而对这锦鲤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给老妇人把把脉。锦鲤连忙过去给老妇人把脉,最后摇了摇头道:“她失血过多,没有办法救了。”
云珩目光沉了沉,看向那老妇人的目光里生出几分怜悯,老妇人自己也是不傻的,不管锦鲤有没有说这句话,她自己也是知道自己的寿命的。随即嘴角挤出一抹笑意说道:“老身这身子骨啊我自己也知道,本来就是活不多久的人了。今日能死在自己儿子的手里,许是老身上辈子造的孽吧,多谢姑娘还有救老身之心,如今像姑娘这样有善心之人,已经不多了。”
“婆婆客气了,治病救人本就是医者应当做的。”锦鲤看着浑身是血的老妇人,鼻头一酸险些落泪。
老妇人笑了笑,继而将目光移到了一旁在地上痛地直打滚的儿子,登时老泪纵横,眸光里尽是绝望与悲凉,她别过脸深深地闭上了眼睛。
良久后,她终于稳定了自己的情绪,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因为抱着自己一袭白衣沾满了鲜血的云珩,目光中夹杂了一丝惊讶,继而咧嘴一笑说道:“老身这一辈子,吃斋念佛,却落得如此下场,着实好笑。可这一辈子的吃斋念佛,自然也不会白白浪费,老身瞧人自然是比那些心思污浊,杂念甚多的人瞧得准。姑娘虽瞧着清冷,可那眼里的戾气是瞒不住的,不管姑娘恨着谁,想报复谁,老身只能劝姑娘一句话,莫忘初心。”
云珩闻言目光一颤,似乎没有想到这个老妇人会瞧得如此之准,后来又想到她说自己吃斋念佛,那有些东西自然也看的也比常人通透的。就当云珩刚要开口问及老妇人关于她儿子吸食罂粟一事时,老妇人却咽了气儿。
“小姐,没气儿了。”锦鲤见那老妇人两腿一蹬,没了言语,便将手放在了老妇人鼻尖一探,果然没了呼吸。
云珩垂下眸子,手掌抚过老妇人的眼睛,将老妇人的眼睛合上了。这才将老妇人平放在地,随即起身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在这庙旁找个地儿,埋了吧。”
“那她儿子呢?还没死呢……”海棠指了指被她摁在地上死命挣扎的男子,问道。
云珩似乎这才想起这个男子,缓缓走到那男子身旁,凤眸将那男子上下打量了一通,才问道:“还知道自己叫什么吗?”
那男子不应话,嘴里呜呜地喊着什么,目光也不看一眼自己已经咽了气儿的母亲,只是想挣脱开海棠的束缚。
云珩见他如此模样也不愿多言,本来她的计划里这个男子就是个死人,不需要他多言一个字的。
“弄死,埋一起。”云珩转过身子不再看那男子,而转过身的一瞬与江离的目光恰好对上。
“云二小姐不是说有话要同在下单独聊聊吗?”江离神色也不似方才那般拘谨,倒是有几分明人不说暗话之态。
云珩对着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几个丫鬟虽不愿让云珩同江离单独待在一起,但是云珩的话到底还是不敢忤逆,只能远远地多盯着一点了。知会了几个丫鬟后,云珩这才向屋外走去,刚要迈出去,身后却被搭上了一件衣服。
“云二小姐这一身血迹终究不太好看的。”江离的声音从云珩耳边传来,语气中依旧是那样不咸不淡的温和。
“多谢江公子。”云珩微微点了点头,谢过了江离便与江离共撑一把伞出了破庙,进了破庙旁的亭子里叙话了。
江离进了亭子便拧着身上的雨水,这大雨下的有些大,便是撑着伞也会被淋到,更何况江离怕云珩被雨淋到,整把伞都是偏向云珩的,所以江离几乎浑身湿透。看着犹如落汤鸡的江离,云珩心头更是有些堵。
“江公子今日回了家记得熬些姜汤喝,可别染了风寒。”男女授受不亲,云珩自然不能帮着江离去拧身上的雨水,也只能站在一旁言语关心几句罢了。
“多谢云二小姐关心,在下今日回了家一定会熬姜汤喝的,云二小姐也记得喝。”江离温和一笑,明眸熠熠犹如夜星,倒真是个俊俏少年郎。
云珩别过脸,往着远处的桃林,黛眉微微蹙起,眸光一点一点深邃,良久才淡淡道:“江公子,我可以相信你吗?”
这句话将江离问的猛地一怔,笑容也僵在了脸上,不过他反应倒也快,很快又扯出一抹笑意回道:“自然是可以的。”
“那么江公子会杀了我吗?”云珩将目光移回了江离身上,眉眼间早已没了往日的温和,换上的是江离从未见过的戾气,或者也可以说是一身杀气。
江离目光微微一滞,剑眉也微微蹙起,语气中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云二小姐为何会如此问?”
“只是随口一问,只想听听江公子的回答罢了。”云珩眉眼一弯,勾出一抹舒心无害地笑容。
“自然是不会伤害到小姐一分一毫的。”江离一字一顿地说道,面上的笑容早已收敛不见,眉眼间的认真与坚定让云珩不得不信他。
“好。”云珩干脆地吐出这一个字后,缓缓踱步到江离身边,这才继续说道:“我相信江公子,也希望江公子不要让我失望。既然江公子不会伤害我,那么我也相信江公子不会伤害别人。”
话毕,云珩看着江离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期翼,而这一次江离没有很快应话,则是沉吟了片刻,才道:“好。”
云珩这才满意地笑了笑说道:“我呢也只是试探一下江公子,毕竟这段时日咸阳里发生了太多怪事,弄得人心惶惶的,我与江公子又相识不久,总要问些话,图个心里安生,还望江公子不要挂怀。”
“云二小姐多虑了,在下岂敢将此等小事挂怀呢?只是今日这母子之死一事倒是让在下瞧见了云二小姐不同的一面,这一身血迹虽是不好看了些,可在云二小姐的心还是善的,不管那老妇人说的是真是假,只要云二小姐需要,只管言语一声,在下能帮则帮。”江离抿唇一笑,看着云珩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宠溺。
“那若是不能帮呢?”云珩素来是个调皮的,江离言语里的漏洞,云珩不捏出来说道说道自然是不行的。
江离没有应话,只是深吸一口气继而温和一笑,撑起那油纸伞对着云珩道:“云二小姐的丫鬟手脚利索,这会儿大抵办完事了,这雨下的大云二小姐还是早些回府的好。”
云珩闻言环望了一周桃林,心下感叹如此美景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继而收回了目光,点了点头跟着江离一起出了亭子,往破庙那边去了,还未进去,就瞧见锦瑟三人从破庙的另一边快步跑过来了。
“你们虽是习武之人,可手脚也不必如此之利索吧?”云珩瞧着这前后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把事儿办完了?
“小姐谬赞了,奴婢们手脚利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那老妇人似乎早就给自己留了后手,在破庙后面就有一个棺材,奴婢们把他们母子放进去,再埋了就行了,也不必挖坑,自然是快的。”海棠指着破庙后面,解释道。
闻言,云珩微微蹙了蹙眉,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却也言语不出哪里不对劲儿,只能点了点头道:“回府吧。”继而对一旁的江离说道:“多谢江公子一路照顾了,眼下小女要回府了,江公子还是不便同行的。”
江离点了点头,将那伞递给了一旁的海棠,继而揖揖手道:“在下还有些事,也就不作陪了,这雨伞给你们主仆几人就是,在下一个男子也不在意这些的。云二小姐慢走,回见。”话毕,转身便大步离开了破庙。
云珩看着江离渐渐远去的背影,又想起了自己身上披着他的外褙,心里也是别样的滋味儿。
“走吧。”
上了马车后,锦鲤自然是要多嘴问些什么的,这不云珩屁股刚坐热乎,马车刚驶动,锦鲤便问道:“郡主,您是不是看上那江离了,怎么在他面前都自称‘小女’‘小女’的,您可是郡主啊,若是在百姓跟前儿不愿意透露也就罢了,方才前后也没个人,您怎么还是‘小女’自称,这不自掉身价吗!”
云珩正在喝着热茶暖身子,听到锦鲤的第一句话差点喷出来,后面的话更是让云珩想一巴掌拍死锦鲤。
云珩毫不客气地朝着锦鲤翻了一个白眼,不悦道:“本郡现在都懒得骂你了,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本郡是你的主子,主子做事儿,是你能过问的吗?”
“不能……”锦鲤被云珩这话堵的一个多余的字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垂着头,讷讷地应道。
云珩素来是个会可怜人的,瞧着锦鲤这副模样,只好继续说道:“本郡有话想问他,所以故意跟他拉近些近乎,明白了吗?”
“那郡主想问什么呀?”锦鲤闻言,又死皮赖脸地赖了上来。云珩白了她一眼,这回可再没应她的话。
“郡主,奴婢总觉得今日之事说不出的怪异,咸阳城内恐怕又要生出事端了。”锦瑟将锦鲤的嘴直接捂上,蹙着眉担忧地说道。
云珩端着手中的热茶,看着热气一点一点消散,这才唇角一扬似笑非笑地说道:“有人要把秦国搞垮,自然还会再生事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