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爷子年岁大了，好歹也是恒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什么时候被人指着鼻子骂过老东西？
老爷子当即气得脸色发白，拄着拐杖身体抖得跟什么似的，却不知道季峥在家里对季老爷子更不客气。
“你……你……”
苏老爷子指着季峥气得直喘气，半晌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把拐杖敲得笃笃的响。
苏志文见他这样有点担心，犹豫了好一会儿不敢上前扶着老爷子，只气鼓鼓的看着顾恒泽：“二妹夫，你就这么看着别人欺负爹吗？”
他自己不敢出头，甚至连季峥的名字都不敢说，只敢拉上顾恒泽一起。
“蠢货！给我闭上你的嘴！”
苏老爷子气得怒吼，吼出了顾恒泽一直想说的话。
顾恒泽不想认下‘二妹夫’这个称呼，但见苏老爷子要气得背过气去，怕他真的被气出什么好歹来，只能上前扶了苏老爷子一把，温声道：“王少爷的死的确另有蹊跷，伯父您先不要太激动。”
顾恒泽语气温和，从容不迫，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苏老爷子一下子抓住了顾恒泽的手，喘着气道：“恒泽，今天多亏有你在啊。”
“……”
他其实真的没有做什么。
顾恒泽腹诽，刚想说点什么，季峥幽幽的开口：“是啊，苏家能有顾大少爷这样的女婿，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呢！”
季峥的危机感很强，时时刻刻都不忘把顾恒泽往苏家推。
顾恒泽面无表情的瞪了季峥一眼，苏老爷子被顾恒泽扶住以后，感觉有了靠山，底气也足了一些，平复了呼吸再度开口：“志高的死有蹊跷，锦川阁上下都愿意积极配合调查，好早日找出真凶，但尸体不能停在这里。”
锦川阁到底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死过人已经很晦气了，要是再停几天尸体，哪还有人敢来这里？
季峥抬手碾着眉骨处的疤痕，并不直接拒绝，漫不经心的问：“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罪证很可能就藏在不起眼的角落，老爷子你莫非还想这么照常开门做生意？”
“生意可以暂时不做，可以把门贴上封条封起来，但尸体不能停在这里。”苏老爷子坚持，想了想又补充道：“祖上有留下来的规矩，若是出了什么离奇大案，可以去城西武神庙做公断，尸体可以停在那里，副帅若是不放心，苏家愿意出二十护院前去守尸。”
苏老爷子提供了停放尸体的地方，也给出了解决方案，这态度算是摆得很端正了。
季峥手上动作一顿，眼角泄出丝丝幽冷复杂的戾气。
两年前他就是被赵德山捆到武神庙去做的最后宣判，那天的场景对他来说还是记忆犹新呢。
“也好！”
沉默良久，季峥终于吐出这两个字。
苏老爷子暗暗松了口气，扭头看见苏志文还躲得远远的，忍不住把手里的拐杖砸到他身上：“愣着做什么，还不让人赶紧把尸体抬到武神庙去！”
苏志文没敢躲，被那拐杖砸个正着，弯腰把拐杖捡起来还给苏老爷子，这才叫人去抬尸体，张旭跟着一起上去，等苏志文带着人出门的时候，给躲在人群里的瘦猴递了眼色，示意他赶紧带人跟上。
尸体终于被抬出去，苏老爷子的脸色总算好了一点，只是刚刚王志高被抬下来的时候，白布被风扬起来，苏老爷子看到了一截颈骨断茬和青淤的肌肤，加上浓郁的血腥味儿，胃里有点作呕。
“仵作验过尸了吗？死因确定没有？”
苏老爷子捂着胸口问，被最近一连串的变故闹得心神不宁。
家里苏志武和苏志耀还重伤躺在床上，锦川阁又出了事，闹心得让人觉得脑仁发疼。
苏老爷子这问题没有点名道姓，季峥和赵德山都稳坐着没有回答，顾恒泽刚想说话，赵德山开了口，却是看着季峥。
“方才副帅对苏兄的话颇有微词，似乎对自己治军严谨这个评价不太认同，我现在想问问副帅，我侄儿志高这些时日都在西郊大营，他身上那些伤是怎么来的！？”
赵德山憋了许久，终于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从看到王志高身上那些伤的时候，季峥就大概猜到背后的人想做什么了。
这次回恒城，他是带着人和枪一起回来的，这些老狐狸没有一个敢正面跟他对着干，但也不会任由他胡作非为，在恒城作威作福。
那天季老爷子对季峥说过，让他不要以为自己可以在恒城一手遮天。
现在似乎应验了老爷子那句话。
“司令觉得那些伤是怎么来的？”
季峥似笑非笑的反问，黑亮的眸子折射着冷光，与眉骨处那条歪歪扭扭的疤交相呼应，像沙场染了血的残刀，嘶鸣着要饮血为祭。
季峥这样子危险极了，身周似有黑沉的杀戮在呼啸，金戈铁马，血染天下。
赵德山呼吸滞了滞，被季峥那一身凶悍的气势震慑，手心有点盗汗。
到嘴边的责问被他咽回去，重新斟酌了言辞才开口：“我知道志高那日出言不逊开罪了副帅，那天将他送到西郊大营的时候，也的确说过要打要骂随副帅的便，但他身上的伤也太重了，副帅如此，未免做得太过分！”
赵德山最后一句话带了咬牙切齿的意味，人是他送到西郊大营去的，话也是他自己说的，现在出了事，他倒是知道放马后炮了。
而且人现在死了，他不急着揪出幕后真凶，一直揪着这伤不放，意图也是很耐人寻味了。
“这个问题，我只说一次！”
季峥懒懒的掀眸，眸光冷锐，穿云破雾直戳人心：“谁要是动了他一根指头，老子就把谁的手剁下来喂狗！”
他反正是绝对没有动王志高一下的，这背后搞鬼的人要是被他揪出来，一定会死得很惨。
季峥这狠话都放成这样子了，赵德山和苏老爷子对视一眼，都没再说话。
季峥坐了这么半天也烦了，长腿一蹬踹开旁边的一根长凳，斜睨着苏老爷子：“那个叫水仙的女人近三个月的接客记录是破案的关键，你是自己去拿出来，还是要我让人砸门劈箱？”
等他拿钥匙，那是季峥有耐心想做个人的时候才会做的事，现在他没了耐心，就是个遇神杀神，遇佛诛佛的孽障。
苏老爷子就是把记事簿藏到数十米深的地下，他也能让人用几颗地雷暴力炸开。
苏老爷子知道季峥不讲理的时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狠狠剜了季峥一眼，终究没有多说什么，拄着拐杖慢吞吞的去锦川阁后院拿记事簿。
苏老爷子原本只是两鬓有几缕白头发，才过了短短几日，头发几乎全白了，走起路来也是步履蹒跚，旁人看得唏嘘不已，季峥却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扭头看向之前被张旭揪出来的大胖子。
他看得随意，胖子却一下子绷紧身子，学着张旭的样子站得笔直，不用季峥开口就倒豆子一样回答：“报……报告副帅，我叫赵虎，是……是锦川阁的厨子，家住城……城东三里铺，今年三十六，上有八十老母，下还没娶妻，是个光棍儿！”
他舌头打结，一看就是个遵纪守法的老实人。
季峥没有刁难他，随手一丢，给了他一块银元：“这个案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这段时间你去西郊大营给我做伙头兵去！”
这块银元有点烫手，胖子下意识的想拒绝，又听见季峥加了一句：“把你八十岁的老母亲接上一起！”
这话像是威胁，又像是有其他深意，赵虎出了一身的冷汗，不敢和季峥对视，连连点头：“谢副帅赏饭吃！大恩大德感激不尽！”
这感激说得违心，声音都有些发颤，活似进了西郊大营就不能活着出来似的。
季峥见多了这样怕他的人，并不觉得意外，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赵司令之前不是说要给我送两个厨子么？人送去了吗？”
这些事他倒是记得很清楚，也不想想人家表侄才刚刚丢了命，问这种话合不合时宜。
赵德山的脸沉得能滴出水来，冷声道：“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一时还忙不过来，以后有时间再说吧。”
他的语气淡淡，全然不似之前的热络谄媚，季峥勾了勾唇，露出嘲讽：“赵司令是大忙人，年纪又打了，说过的话总是记不住，也是在所难免，既然司令现在很忙，那就算了吧，厨子么，也不缺这一个两个！”
季峥话里有话，赵德山皱了皱眉，知道季峥在说他上次选择站队的事。
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局势不一样了，他的选择自然也会发生改变。
“谢副帅体谅。”
赵德山顺势回答，这架势，是决定不要之前和季峥建立起来的短暂同盟了。
啧，有意思。
季峥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有点期待这些老狐狸要耍出什么样的花招来。
正想着，苏老爷子捂着一脑袋的血跌跌撞撞的从后院冲出来，边跑边大声喊：“凶……凶手在后面！”请牢记：百合，网址手机版，百合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