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很快捅到老太婆那里,夜澜抱着兰溪不肯撒手,张妈只好让人把她们两个一起带过去。
老太婆院子里灯火通明,十来个护院全都站在那里,摆好了架势,只进不出。
大晚上没能安安稳稳躺着睡觉,老太婆的脸色并不好看,坐在上首的位置,眉头皱成深深的沟壑,看见夜澜和兰溪浑身是血的进来,脸上每一寸肌肤都散发出厌恶来。
“怎么回事?”
老太婆沉声问,因为不喜血腥味,抬手用绢帕掩住口鼻,架子摆得很高。
“回夫人,是大少爷一时醉酒犯了糊涂。”张妈上前回答,话音刚落,就被老太婆狠狠地剜了一眼:“我在问你话么?”
那一眼特别阴毒不满,张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竟然一开口就把罪名扣在了季峋头上,连忙抬手给了自己两巴掌:“奴婢该死,是奴婢说错话了!”
张妈忙不迭的道歉,下手极狠,巴掌声特别响亮。
老太婆听得满意了,这才把目光投向夜澜:“做什么搞得这么狼狈,自己说!”
“夫君今日不知为什么心情不好,喝得酩酊大醉才回来,我身上重伤未愈,无法侍奉,溪儿帮夫君宽衣,想伺候夫君沐浴,谁知他醉得识人不清,竟欲图强迫溪儿……”
夜澜唱戏出身,最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腔调语气开口才最能显得凄楚惹人可怜,又在最恰到好处的地方哽咽,泣不成声。
后面的事不用说旁人也能知道,老太婆却没有半分动容,只冷眼看着夜澜表演,冷哼一声:“重伤未愈?不过是一身贱皮子,还真把自己当成季家大少夫人养了?峋儿是你的夫,自古夫为天,天塌下来你也得顶着,你又没有断手断脚,为什么不能亲自服侍他?”
出了这样的事,老太婆最先责问的,竟然是她为什么没有自己侍奉季峋!夜澜觉得可笑,面上却分毫没有显露,乖顺的低下头:“娘教训得是,儿媳下次记住了,但夫君动手伤了溪儿,这件事……”
“怎么?你还要替她讨个公道?”
老太婆理直气壮的问,好像犯了错的不是季峋,而是夜澜。
夜澜抬头,眼睛发亮的看着老太婆,没有半分要退让的意思:“溪儿和家中的奴仆不一样,她在兰香阁的时候是自由身,我待她情同姐妹,如今她受了这样的伤害,我总不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夜澜说得强硬,老太婆的眼睛眯了眯,像一头即将发怒的母老虎,然后夜澜听见她不屑的高高在上的却又龌蹉至极的问:“府上这么多丫鬟,峋儿怎么没有去伤害别人?你怎么不想想是不是这丫鬟自己不知廉耻,故意勾引峋儿呢?”
呵!
虽然之前也想过老太婆可能会说这样的话,真的亲耳听见,还是刷新了夜澜对老太婆底线的认知,果然在她心里,错的永远都是别人,不可能是她的儿子。
“我一直在场,溪儿有没有勾引夫君,我很清楚!”
夜澜硬气的说,背脊微微挺直。
如果她手里有刀的话,这个时候她真的很想冲过去割了老太婆的动脉,然后一片片削下老太婆的肉来!
老太婆丝毫没有被夜澜的话说服,反倒越发不屑一顾:“你很清楚?我看你是头脑发昏才会干出这样的事来!”
夜澜心头一紧,这事发生得突然,她不确定是不是做到了万无一失,万一老太婆发现什么证据,识破真相……
兰溪也跟着紧张起来,夜澜用力抱紧她,暗暗摇头示意她不要慌张,先静观其变。
“你自己生不出孩子,就想让这个小贱人媚惑主子好为季家绵延子嗣,以保住自己的地位,被峋儿发现以后,又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你好大的胆子!”
老太婆煞有其事的说,瞪着眼珠子拍桌,试图威慑两人,夜澜和兰溪却暗暗松了口气,原是这老太婆凭空捏造想颠倒是非,并不是真的发现了什么。
但这话根本说不通,夜澜如果要这么做,早就可以实施,怎么会等到自己不能生育的事被发现以后再做这种蠢事?
老太婆是不管逻辑通不通顺的,把屎盆子扣到夜澜和兰溪头上以后,便大声道:“来人,把这两个小贱人绑了沉塘!”
闹出这么一通,老太婆已经意识到夜澜是个祸患,不能再留在季家了,不然以后迟早会惹来麻烦。
话音刚落,门从外面推开,走进来的却不是护院,而是季峥。
回家以后,他换了一身银色睡衣,衣服是清凉宽松的款式,仿的唐装,一般人穿着或许有种仙风道骨的感觉,穿在他身上却只有硬气。
他身上挂着乔灵,乔灵身上还是自己的衣服,进屋以后,察觉到屋里剑拔弩张的气氛,立刻猴子一样蹿上季峥的背,紧紧的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季峥没说什么,自然而然的换了姿势托着乔灵,那点硬气染上温柔,叫人大跌眼镜。
“逆子,你来做什么?”
老太婆冷声问,对季峥的到来相当不欢迎。
不过季峥显然不是那种别人不欢迎他,他扭头就走的那种人。
他不仅没走,还带着乔灵大摇大摆的在旁边坐下,二郎腿一翘,他用鞋尖朝着夜澜的方向点了点:“怎么着,大晚上的,滥用私刑呢?”
赵德山死了,司令部被端了,他现在好说歹说也是恒城官职最高的人,当着他的面滥用私刑,这罪名老太婆一个人担待不起。
想到季峥平日狂妄的做事风格,老太婆强压下火气,淡淡道:“不是滥用私刑,是院子里的人不懂事,教她们一点儿规矩!”
血流了一地,这一点儿规矩可真够严苛的。
季峥舔了一圈牙,笑得邪肆:“什么规矩,说来听听!”
他摆明了是打定主意要掺和这件事,老太婆心里不舒坦极了,又剜了夜澜一眼。
夜澜和季峥以前的关系是众所周知的,季峥回来这么些日子,基本没插手夜澜的事,老太婆还以为他们当真没什么瓜葛了,如今季峥插上手,老太婆便在心里给夜澜定了个不守妇道的死罪!
谁知道这女人当初在兰香阁有没有爬过季峥的床呢?不然季峥为什么要那么捧着她护着她?
老太婆的小动作没有逃过季峥的法眼,他打了个响指,拉回老太婆的注意力,笑得像只笑面虎:“在想什么不妨都说出来让我听听。”
他现在心情好,对这种送上门来找死的人也算得上是和颜悦色。
老太婆当然不敢当着季峥的面质问他和夜澜之间有没有龃龉,默默收敛了目光,也不回答季峥的问题,只冲旁边的人问:“大少爷人呢?”
“回夫人,还没找到,现在不知道大少爷上哪儿去了。”那人回答,不敢直视老太婆的眼睛,怕被责罚。
“没用的东西,还不赶紧去找!”
老太婆发飙,气得不行,但季峥这尊大佛坐在这儿,她一时也不敢拿夜澜怎么样,只能自己生闷气。
“找不到人当堂对峙,人证可别就这么失血过多死了,大夫呢?”
季峥漫不经心的问,张妈看看老太婆的脸色,犹犹豫豫的回答:“已经让人去请了,很快就到。”
季峥点了下头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坐在那儿,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手别在背后,正捉着乔灵的手玩儿。
乔灵原本还很紧张,跟他玩着玩着就放松下来,感觉到老太婆一直眼神不善的盯着他们,乔灵趴在季峥耳边小声嘀咕:“那边有个老妖婆,好凶!”
她现在是小孩儿心性,怕别人听见,特别凑得很近,唇瓣几乎贴着季峥的耳廓,说话的时候,湿热的呼吸和温软的唇瓣擦过,瞬间撩起火星。
如果乔灵这个时候有意识的话,会惊奇的发现季峥那只耳朵整个都红了起来,还特别烫。
“不用怕,她不敢凶你。”
季峥轻声说,身体紧绷着,耳朵滚烫一直没办法降温,心跳也有点快,血液沸腾着叫嚣着想要做点什么,理智却让他克制得连乔灵的手都不敢抓得太紧。
乔灵现在完全就是个小孩子,他怎么能对小孩子下手?
乔灵还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坏事,大夫提着药箱匆匆赶来,她又懵懂的把目光移到兰溪身上。
兰溪流了不少血,衣衫大敞着,大夫来了以后,先帮她紧急处理伤口,她之前一直忍着,这会儿忍不住痛呼起来。
乔灵听得自己也跟着疼了一下,连忙躲到季峥背后,不敢去看,又用手紧紧堵住自己的耳朵。
季峥扭头看见她的动作,叹着气把人抱进怀里,帮她捂住耳朵,给她双重保护。
这样勉强觉得安全了,乔灵仰头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季峥,又伸长了脖子凑他很近,特别认真的说:“我跟你说个秘密!”
“什么?”
季峥觉得自己有点魔怔了,眼底只看得见近在咫尺那两片一张一合的红唇,还有那唇瓣之间呼出来的香甜气息。
然而下一刻他听见乔灵神秘地说:“我特别特别怕疼的,但是你千万不要把这个秘密告诉二哥,他会心疼的!”请牢记:百合,网址手机版,百合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