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灵是以帮夜澜调养身子的名义住进季家的,并且再三保证会保护好自己,绝对不会和季峥走得太近,乔寒笙才勉强同意。
她还没订婚出阁,季峋让下人帮她收拾了一间卧房,离夜澜的房间很近,可以方便照顾。
夜澜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小产的事,乔灵终究还是帮她瞒了下来,只说是她身体娇弱宫寒太重,需要好好调养才行。
季峋对夜澜怀孕的事毫无所察,因此丝毫没有怀疑乔灵说的话。
被季老爷子赶出房间以后,乔灵原本是很不放心季峥的,后来看见张旭,知道他和季峥是一伙的,才提着一颗心去看着炉子给夜澜熬药。
药炉不大,很快烧开,她退了些柴块儿出来换小火慢熬。
药汁咕噜咕噜的沸腾着,微苦的药香四溢开来,乔灵撑着下巴开始走神,想起了昨天兰香阁戏台子后面通道,那个拿着匕首的黑影。
她记得那个人很高,却并不健壮,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文弱,让她感觉有点熟悉,一时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她有点不安,季峥当初在恒城得罪的人太多了,乔灵觉得很多人都有可能想要他的命。
他还受着这么严重的伤,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思维发散,乔灵想得有点远,头顶突然笼上一层阴影,季峥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面前。
他换上了和张旭一样的军装,她蹲他站,他的身形在她面前变成了山,肩上似乎扛了浩荡的正气,不再是当初那个狠戾阴鹜的男人。
乔灵仰头眼巴巴的看着,半晌没回过神来,季峥从兜里摸出一双黑色的皮手套丢给她:“我要出门一趟,药先别熬了,外面冷,回我房间玩儿。”
他以为她是没地方去,才蹲在这里帮他熬药。
“不是,这是给澜姐姐……”
乔灵想解释,季峥完全不想听见和夜澜有关的事,径直打断:“我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你自己记得吃饭。”
说完又觉得不放心,把那把勃朗宁取下来塞进乔灵手里。
“拿着这个,谁要是敢欺负你,就开枪崩了他,死了残了有我撑着!”
勃朗宁放在枪套里,虽然紧贴着他的腰,握在手里仍是一片冰凉,乔灵指尖蜷缩,本能的抗拒,季峥却拥住她的身子,抓着她的手,动作利落的上膛,拉了保险,抬手对着前厅到后院的走廊柱子开了一枪。
嘭!
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强大的后坐力震得乔灵整个右臂都是麻的,枪口冒出袅袅硝烟。
“什么情况?谁在放枪?”
七八个护院扛着枪跑过来,季峥放开乔灵的手,在她肩膀拍了一下:“我说了,有我在,整个恒城你可以横着走,在季家也一样!”
“……”
乔灵耳朵嗡嗡的,只觉得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
他果真是比两年前更嚣张了,刚刚季老爷子对乔灵不客气,要她出去,他扭头就在季家开了一枪,强势又霸道的要让她在季家横行霸道。
“没什么事,我们副帅在教夫人用枪呢,都散了吧。”
张旭对围过来的那些护院说,语气熟稔,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
几个护院面面相觑,自觉惹不起二少这尊大佛,各自散开,去各院报信,免得扰了主子。
等人散了,季峥转身要出门,乔灵终于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抓住季峥的袖子。
她被乔寒笙保护得很好,没吃过什么苦,一双手葱嫩白皙,纤细好看,抓着冷硬的军装袖子,柔弱无辜极了。
季峥转身看着她,以为她是害怕,不由放柔声音:“别怕,只要你不拉开保险,枪不会走火的。”
乔灵摇摇脑袋,仰头和他对视,水润的眸子全是担心:“二哥,这个给了我,你怎么办?”
他身上有伤,又发着烧,要是遇到什么危险……
乔灵越想越担心,贝齿咬着唇,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她这样子,别说季峥,就是站在旁边的张旭看着心都要化了。
卧槽,这水灵灵娇滴滴的小姑娘要不要这么温柔体贴?副帅家的祖坟风水也太好了吧!
“让你留着就留着,老子皮厚肉糙,扛造!”
季峥满不在乎的说,收回自己的袖子,抬手又给了张旭一记暴栗:“看什么,老子的人你也敢看,眼珠子不想要了!”
张旭忙收回目光,摆着手,两人成列,齐步跟在季峥身后往外走,嘴里谄媚:“副帅,恒城的姑娘都这么水灵么?我也想讨个媳妇儿。”
“滚!”
转过弯儿,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
只剩那把枪,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怎么都捂不暖。
乔灵呆站了一会儿,把枪塞进怀里揣着,等药熬好,放凉了一点才给夜澜端过去。
季家家大业大,上上下下伺候的下人也多,但因为夜澜的出身,季家并不怎么重视她这个长媳,她身边只有一个当初在兰香阁戏班子陪着她的兰溪。
兰溪比乔灵还小两岁,扎着两个小辫子,乖乖巧巧站在门口守着,看见乔灵,立刻笑弯了眉:“灵儿姐姐!”
她性子活泼,生得一张圆润的娃娃脸,笑起来时可爱又明媚,乔灵也跟着笑起来,看了看紧闭的门扉,压低声音:“澜姐姐怎么样了?”
“昨日被大少爷亲自送回来,药也吃过两副,但就是打不起精神,今天吃过早饭就又睡下了,怕她冷,我灌了两个暖壶放进被子里。”
兰溪跟了夜澜很多年,到底年纪小,不懂那么多,当真把夜澜当成经期不调来照顾。
“我进去看看她,不然一会儿药凉了。”
兰溪推开门,帮乔灵撩起帘子。
天气还很冷,帘子厚重,放下来以后几乎把外面的光都挡死了,屋里昏沉沉的,有点压抑。
乔灵端着药走到床边,夜澜还睡着,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乔灵拿帕子帮她擦了擦,触到薄凉的冷意。
兰溪给她盖了两床被子,怎么还这么凉?
乔灵皱眉,有点担心,正要抓着夜澜的手把把脉,夜澜毫无预兆的睁开眼睛。
她还没完全清醒,眼睛睁开的刹那迸射出来的却全是戒备。
乔灵吓了一跳,连忙开口:“澜姐姐,是我,药熬好了。”
看清她的脸,夜澜眼底的戒备散了些,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床头,抬起汗涔涔的手接过那碗药一饮而尽。
她喝得这么干脆利落,倒是和季峥莫名相似。
等她喝完,乔灵把山楂递过去,夜澜只看了一眼便怏怏的挥开:“不要这个,幼稚!”
“吃了这个会好受些,二哥也吃……”
“说了不要,多管闲事!”
夜澜发了脾气,手一松,药碗摔到地上,没碎,咕噜噜滚了很远。
乔灵愣了一下,随即低声劝说:“这两天你可能没什么胃口,吃点这个,能恢复得快一些。”
如果她不想被别人发现端倪的话,就该听乔灵的话。
但这种时候,夜澜情绪不稳,自己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
她一把拍掉乔灵手里的山楂,脸上涌起戾气:“你是不是跟季峥说了我的事?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他是不是很开心?”
“没有,我没告诉二哥。”
如果他知道你这样,只会心疼,不会开心的。
乔灵在心里说,夜澜愣了一下,神色变得疯狂:“你为什么不告诉他?是不是怕他……”
怕他什么?
夜澜没说完,她像是突然被什么哽住了喉咙,再吐不出后面的话来,只是眼眶渐渐发红。
“是澜姐姐你不让我告诉别人的。”
乔灵忍不住解释了一句,夜澜摇摇脑袋,放松身体靠在床头,脸上的表情渐渐收敛,恢复平日的冷艳。
“刚刚我听见枪响了,发生什么事了?”
夜澜转移话题,声音有点哑,有着成熟女人独有的性感撩人,只是她现在没有上妆,脸色苍白,实在太过病弱。
乔灵不会撒谎,老实回答:“二哥在教我打枪。”
明明是要转移话题的,结果最后又绕回了季峥身上。
夜澜掀眸看着乔灵,唇角勾起些许嘲弄,语气控制得漫不经心:“乔寒笙把你看得那么紧护得那么严,他倒好,一回来就让你玩上枪了,也不怕被乔寒笙知道扒掉他一层皮!”
在恒城,姑娘家别说是摸枪,就是摸摸笔杆子,都是伤风败俗的事。
乔灵羞赧,不知该怎么替季峥辩驳,只闷闷地低下头去,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这两年她没变样,让夜澜生出时空回溯的错觉,好像季峥从来没离开过,她还是兰香阁的台柱子,下了戏台卸了妆,还可以肆无忌惮的和季峥调笑,软软的唤他一声‘阿峥’。
回忆太过鲜活美好,夜澜不自觉伸手摸了摸乔灵的脑袋。
她的头发柔软顺滑,只简单扎了一下,触手绵软,像某种温和无害的小动物,手感实在好极了。
夜澜的心软了软,难得不再像之前那样冷漠,对乔灵说了一句忠告:“季峥不是好人,乔灵,你最好离他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