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意上头,季峥不太记得那天晚上翎雀的身影,只模糊记得她的身姿妖娆,有种雾里看花的朦胧美。
他被她拉着上了楼进了房间,门一关上,他就被抵到了门上。
他是完全的门外汉,翎雀柔软的身体一压下来,他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软!
原来女人的身体,真的可以像水做的,软得好像没有骨头。
他呼出来的气裹着酒香带着火星,身体也躁动得厉害,却很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直到翎雀的手将他握住。
十七年来,他第一次体会到那种滋味。
完全陌生却让他舒爽得头皮发麻,他无师自通,完全遵循本能,一把揽住翎雀的腰,挺腰攻伐。
他毫无章法,少年气盛,没多久便闷哼一声泄了火。
最后那一刻,他抵在翎雀肩膀,沙哑着低喃了一句:“你知不知道,二哥有多爱你?”
“二郎这么小,给谁当哥呢?”翎雀笑着问,见他出了一头汗,又忍不住揉着发酸的手调侃:“二郎平日看着打架那么厉害,怎么这么快?莫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季峥灭了火,醉得更厉害,脑子变成一团浆糊,像踩在棉花里,虽然听清了翎雀说什么,也没精力反驳,走到床边一头栽下去。
“二郎满身酒臭怎么就睡了?怎么也要把衣服脱了再睡,不然睡着也不舒服!”
“不脱!”他抓住裤腰,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小声嘟囔:“你不是她。”
他还知道她不是乔灵,所以不能在她面前脱衣服。
“冤家,上辈子真是欠了你的!”
翎雀骂了一句,随后又失笑。
季家二郎当真是个痴情的人呢,真羡慕他喜欢的那个姑娘。
谁也不知道,那天晚上兰香阁的当家花魁翎雀姑娘,在用手帮十七岁的少年开了荤之后,坐在床边听着外面的喧闹守了他一夜。
那个少年睡得可香可香了,偶尔会翻身夹着被子嘟囔一句:“乖,别哭,让二哥好好疼你。”
翎雀被逗得笑弯了眉,明明什么都不懂的少年郎,在梦里倒是又凶又孟浪。
第二天季峥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醒来以后脑袋痛得险些炸裂,坐起身就感觉裤子一阵湿黏,顿时面色发白,本能反应是:完了,他现在不纯洁了!
一直守着他的翎雀恰好看见这一幕,故意撑着脑袋调笑:“二郎,昨夜你与人家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以后可要对人家负责才行哦。”
“……”
他掀开被子跳下床,心头又是气恼又是羞愤,更多的还是慌乱无措。
他喜欢的是乔灵,现在却跟别人睡了,他该怎么跟他那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交代?
那个时候他和乔灵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他单方面的把两人绑定在一起,要对彼此的人生负责。
“我……当真跟你……那个了?”
到底年少,便是季峥也无法从容的说出男女欢好那种事,翎雀觉得他的反应又新奇又好玩,笑着点头,还添油加醋:“你还一直在人家耳边说会好好疼人家的,怎么扭头醒来就不认账了吗?”
“……”
季峥眼底那点侥幸的亮光暗下去,好一会儿,他猛地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那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道,脸上立刻浮起无根鲜红的手指印,翎雀吓了一跳,见季峥还要继续打自己,终于意识到玩笑开过了,忙扑过去抓住季峥的手。
“二郎你这是做什么?”
季峥气得失去理智,一把甩开翎雀,啪啪连甩了自己四五个巴掌,愣是把一张冷峻严肃的脸给扇得红肿不堪。
翎雀被他甩得跌坐在地上,摔得屁股生疼,没能爬起来阻止他,气得直翻白眼:“二郎祖宗,我骗你的,我就用手碰了你一下,连衣服都没帮你换,你怎么这么较真,一点玩笑都开不起?”
“用手碰了一下?”季峥抓住重点学舌,表情有点懵,翎雀扶着腰站起来:“对,还是隔着裤子碰的,要是嫌姐脏,姐把这只手剁给你赔罪成不成?”
“……”
季峥没要翎雀剁一只手给自己赔罪,他绷着脸一言不发,等翎雀喊人送了换洗衣服来,收拾妥当便风风火火的离开,跑回家去了。
他偷偷买了很多春宫图和小黄书来看,把男女之事研究了个彻底,确定自己没有‘失身’才松了口气,继而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似乎做了一件很丢脸的事。
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反应,把第一次不明不白的交代出去,还闹了个大乌龙,季峥觉得这应该是他这辈子做过最丢脸的事了。
他努力的遗忘这件事,没想到多年以后,竟然有人会让他再想起来。
季峥否认太快情绪太过激动,连乔灵都发觉他心里有鬼,瞪大眼睛盯着他:“我知道了,二哥你欺负了那位翎雀姐姐,害人家生下了你的孩子,但现在你不想承认了!”
“……”
老子没有!
季峥在心里辩解,正犹豫着该怎么才能跟乔灵解释清楚来龙去脉,芦花又用力的磕了一个头:“二爷,囡囡很懂事很听话,不会给您添什么麻烦的,我求求您把她带在身边吧,芦花没出息,不能让她吃饱穿暖,已经让她吃了好久的苦了,求您认下她吧!”
“那天晚上什么事都没有,她不是我的种!”
季峥坚定否决,芦花急了,抬起头道:“翎姐儿临死前亲口对我说的孩子父亲是您,二爷您现在否认,对得起阁里那些姐姐的在天之灵吗?”
芦花抬出了死在那场大火里的姑娘压季峥,季峥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难看:“她亲口告诉你孩子是我的?”
“若有半句假话,我愿被天打雷劈!”
芦花言之凿凿,举起左手发誓,季峥抿唇陷入沉默。
当初兰香阁被烧毁,他花钱买下兰香阁重建,那笔钱不是他自己攒的,是兰香阁那些卖笑又卖身的姑娘,从恶臭肮脏的泥淖里,一点点积攒下来的血汗钱。
他曾说过,终有一日,会在恒城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到时,他会让这些姑娘有安身之处,不必再曲意逢迎,也不必再委身于人。
他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这话说得有多狂妄可笑?
那些姑娘也笑他,笑完以后却很认真的问他:二郎,你当真能做到你说的那些吗?
她们一遍遍的问,他一遍遍的回答。
是的,他会!
于是后来,那些姑娘信了。
入了兰香阁,她们便已经是半人半鬼了,后来有个少年说要让她们做回人,于是她们鼓足了勇气,在泥淖里挣扎着尖叫着,剥去血肉不要,也想凭一身白骨爬回人间。
只可惜,一场大火绝了她们回去的路。
她们没能看见,后来的兰香阁,被季峥变成了正正经经、清清白白的酒楼,那里的饭菜正宗,还有个不陪笑也不卖身,名声大震的角儿。
那个角儿天天在戏台子上唱着她们曾经爱听的戏,扮上戏服以后,那个角儿像她们之中的每一个人,却又不是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这份恩情季峥再也没有机会偿还,只能记在心里一辈子。
如果小丫头真的是翎雀的孩子,有这份情在,季峥说什么都会把小丫头好好抚养长大,但现在他必须要弄清楚,翎雀为什么要对芦花说小丫头是他的孩子!
“当初兰香阁大火,死了那么多人,你和翎雀是怎么活下来的?”
阁里的姑娘是要一个月喝一次避子汤,不允许怀孕的,翎雀要在兰香阁十月怀胎生下孩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怀孕初期,谁也没用有发现翎姐儿怀了孩子,后来老鸨要筹备花魁大赛,翎姐儿主动提出要帮她调教新人,老鸨就减少了她接客的次数,翎姐儿哄客人的招数很多,客人不知为何也没发现,花魁大赛那三日,正好是翎姐儿临盆的日子,闭馆后,翎姐儿开始出血,老鸨不知什么缘由,便让一个伙计带她去医馆看病,正好避开了那场大火。”
这个解释还算合情合理,季峥紧盯着芦花问:“那你呢?你又是怎么活过来的?”
季峥毫不掩饰的审视,他在夜澜手上吃过亏,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死而复生的人自然警惕更重。
芦花并没有在意他的质疑,将自己知道的全盘托出:“翎姐儿借调教新人的名义其实是想挑选一个信得过的人帮她,在那么多人里面,她选中了我。”
“所以那个时候是她点名要你去伺候的?”
“是。”
芦花点头,季峥脑子里却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他之前也经常在兰香阁喝醉酒,但从来不会意识模糊到失控,那天晚上他怎么会冲动成那样?
是酒里有什么东西还是……翎雀对他做了什么?
不等季峥想明白,芦花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兰香阁失火那天晚上,我按照和翎姐儿的约定,收拾好了细软,等到戌时偷偷翻墙出了兰香阁,在兰香阁的巷子外面,我看见了一辆马车。”
说到那辆马车,芦花的声音开始发抖,脸上的表情也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扭曲起来。
“你看到那是谁家的马车了?”
季峥敏锐的追问,如果芦花和翎雀早就计划好一切要离开,最后一定是因为她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看见马车车檐上挂着一盏黄色灯笼,灯笼上面写着很大的一个‘季’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