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张韬来信
被她这么一闹腾,大家都突然失了打架的兴致,甚至有人在极力憋笑,庆幸他们没有猪队友。
杨某某自顾自打开陈凯的钱包,取出几张面值最小的零钞放进自己荷包——这是陈凯上次欠她的,她还记着呢。她又掏出五毛钱,就近钻进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一袋小饼干。
这种零食的优势在于,既便宜、数量又多,足够十几个人分吃。对方六人,她和陈凯两人,八个人绰绰有余。
她撕开包装,大大方方邀人同吃。
那六人面面相觑,互相传递个眼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了。他们决定,以后见到这两人就绕道走——跟这两人动手,实在太掉价了。他们还决定,斧头帮什么的也解散了吧,感觉像幼儿园小朋友的幼稚掐架。还是外出打工赚钱吧。
杨某某当然不知道,自己的一袋饼干发挥了这么大的威力。她看着那几人离去的背影,疑惑不解地望向陈凯,“他们跑什么?难道我还能投毒?”
陈凯瞪着她,似乎被气笑了,“可不是嘛!你就是最大的毒瘤。”
好端端的一场男人之间的打斗,因为杨某某的介入,变成了闹剧。
杨某某扁嘴,不吃拉倒,她一个人多吃点,吃饱了连饭钱都能省下,何乐而不为?
可是偏偏陈凯这个混蛋不让她吃,他用胳膊肘撞她,吵着嚷着要她喂。他说他原本只有一条胳膊受伤,还勉强能够生活自理,现在可好,被杨某某咬成了残疾人。从此以后,她必须照顾他的生活起居,直到他痊愈为止。这个痊愈,不光是身体的伤口恢复,还有他心灵的创伤,也需要时间慢慢平复。
杨某某看着他胳膊上那排牙印,后悔刚刚没能多咬几口。她抓一把饼干,用力塞进陈凯的嘴里,吃吧你残疾人,噎不死你!
陈凯那小子被突如其来的一把饼干呛到了,但他岂是等闲之辈,他立马直起身子、把那颗头颅扬得高高的,叫嚷着喊杨某某喂。
杨某某个头矮小,胳膊伸到最长都喂不到他嘴边,只好踮起脚、伸着手臂投喂,可陈凯那家伙还故意晃荡脑袋给她增加难度。她气极了,不喂了。陈凯那家伙就嚎,痛斥她的各宗罪状,还说什么要打狂犬疫苗。杨某某只好耐着性子、忍着酸痛喂他这位残疾人。一路走回学校,她的手酸脖子酸,双腿都快废了。
陈凯还命令她替他做课堂笔记。上课总得专心听讲吧,她一人做两份哪里来得及?但陈凯不依不饶,让她必须做,他把那排牙印露在杨某某眼前,像在展示闪亮的勋章。
杨某某只好闷头苦干,争取写完两份。大部分时候是不行的,她只好先写陈凯那份,想着课后再对照着抄写。
偏偏陈凯那人个头大心眼小,他每次都抢走自己那份,放在书包里牢牢摁住,害杨某某欠下很多笔记。
这天,她趁着陈凯不在座位,偷偷翻他的书包找笔记。她刚刚打开书包,就被一只大手猛拍后背,惊得她双手发抖,把书包扯落在地上。
包里掉出几个草莓味面包。是以前张韬经常带给杨某某的那种,一模一样,连包装都完全相同。
陈凯没说话,在原地站立不动。
“先声明啊,我不是要偷你东西,我只是想找笔记。”杨某某弯腰捡起笔记本、放到自己桌上,然后,再次俯身,慢悠悠捡起那几个草莓面包,递给陈凯,“残疾人,多吃点。”
“你不吃吗?”陈凯紧盯杨某某,并不伸手去接。他明知这是杨某某最喜欢的点心,而且是独属于她跟张韬的回忆。
杨某某把面包放陈凯桌上,埋头抄写笔记。
那双黑亮的眼睛,疲惫不堪的眼神……她哪里还能静下心来?
一直在努力忘记,本来已经忘了的。波澜一起,很难平静了。杨某某放下笔,来到操场上。
黄葛树已经砍掉了,连树桩都不剩。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亭子,两根很长的木凳相对摆放。
杨某某坐下,仰望天空。
张韬他,此时在做什么?
一个同学路过,看了看她,捂嘴笑着跑开。又一个经过,同样地笑着跑了。杨某某低头检查自己的衣着,没什么奇怪的呀。这会儿又来一人,看了看杨某某,哈哈大笑着,走了。
他们到底在笑什么?杨某某伤春悲秋的情绪被干扰被冲淡,她起身往教室走。
同样地,过往擦肩的同学都对她投以笑容,各种笑容,微笑偷笑大笑憨笑,总之大家都很开心,独留杨某某一个人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回到教室,班上的同学也笑,大家的笑声汇成一条缠绕的抹布,勒得杨某某呼吸不畅。
她只好求助于香肠嘴,“大家在笑什么?”她可怜巴巴地问。
香肠嘴笑出了泪花,“别问我,我不知道。”
哼,一定是她最近拒绝吞食香肠嘴的馍馍,这家伙怀恨在心。
上课铃声响了,老师来了。杨某某处于郁闷和发愣状态,还杵在原地呢。
老师爆发出打嗝儿似的笑声,笑得直不起腰来。考虑到老师的威严,他背过身去,面向黑板背对着大家,笑得全身颤抖。
到底是怎么回事?杨某某快哭了。她跑到讲台上,穷揺老师,“老师快告诉我,您在笑什么?”
老师笑得不能自已,大力捶打胸口。
杨某某翻脸不认人了,“老师,如果您再笑,我去告校长!就说您为人师表,嘲笑学生!”
告状这招,走遍天下都好使。
老师立马止住了笑声,颤抖着手从杨某某后背揭下来一张纸。
上面画着一头猪,仰头张嘴、躺在地上抠肚皮,很多人拿着勺往它嘴里喂食,它似乎都吃不够,嘴里说着,“快喂快喂,饿死了!”
猪的脑袋旁边配着文字,“鄙人杨某某。对,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人。不准揭穿我,不然我咬人!”
杨某某叫喊着扑向陈凯,连老师都招呼不住。这堂课,成了猪与残疾人的实战演练。
也多亏了这次打架,她扯掉了陈凯的绷带,知道了这家伙的手臂早就恢复了,一直在装伤卖惨呢!
她再也不要理这个混蛋了。杨某某像头猪一样在学校狂奔,陈凯大步跟在她身后,笑声没有断过。
还笑,这混蛋!杨某某扭头怒目而视。准确地说,她得仰头瞪他。
太阳照射下来,投出一个高大的影子。杨某某个头小,她的影子完全被覆盖了。
“混蛋,你要怎么赔偿?”杨某某直切主题。
她要他赔钱,赔很多钱!
陈凯笑,大手拍了拍杨某某的脑袋,“把我赔给你怎么样?”
呸!她才不要做赔本生意!杨某某刚要还嘴,听见有人喊她。
“杨某某同学,有你的信。”老班正好路过这里,他揉着肚皮笑眯眯地说,“两位同学课后交流?感情不错嘛!”陈凯这位班级大爷,只有杨某某才能管制住。老班的策略是一物降一物。
谁跟他?杨某某翻白眼,从老班手中接过信。
陈凯那个混蛋也凑过头来,“你这种土妞,也有信收?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居然给你写信?”
杨某某捏着信,低头不语。
陈凯也沉默了。
信封上,隽永刚劲的字体,不是张韬,还会是谁?
灯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