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姑姑都是受伤出血,养伤过程中自然需要补血,香茹回忆了一遍记忆的生‘药’材,常用的生血、补血、行血、活血的生‘药’材中,当归成为首选;当然,还有黄芪,补气生肌的好东西,阳中之阳是也,与当归是绝配。
不过香茹还是重点亲睐于当归,医书上讲当归甘温、生血补心、扶虚益损、逐瘀生新,看上去似乎很复杂,其实用西医的话来说就是当归影响造血系统,有极强的生血作用,当归口服液之类的营养品在手术病人的‘床’头很常见。
“老师,用当归可好?”想来想去,香茹决定就用这个。
“怎么吃呢?”邵太医放下笔,靠向椅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与香茹说话。
“当归土‘鸡’汤,原料用土‘鸡’、当归、红枣、‘花’生米、姜片,红枣和‘花’生米都是生血之物,嗯,‘花’生红衣要保留,红衣也生血。”
“你觉得这方子合适么?”
“嗯?我觉得‘挺’好啊。”
“她俩的忌口是什么?”
“外伤病人当然是忌辛辣发物。”香茹接得很顺,说完她才反应过来,“生姜解表味辛辣,是属辛辣物,按理要忌口,但不吃就是了,几片姜而已能有多大问题?燉‘鸡’汤哪有不放生姜的?”
“香茹,外伤病人多有低热、盗汗、心烦、口干等虚火症状,当归和生姜都是温‘性’,这‘鸡’汤要怎么‘弄’才能让她们不上火?少吃点?一锅汤两人分?一人份的‘药’量两人分像话么?”邵太医的语调不急不缓,这一连串的问题听上去没有丝毫***感,更像是在启发香茹思考。
“我本还考虑要不要说黄芪的,当归黄芪排骨汤,生血补气。虽说现在正是进补的季节,吃点当归黄芪没关系,但我怕她俩受不住,身上新伤虚火正旺,万一虚火变实火就麻烦了,方姑姑还好些,容姑姑原有脏躁症,她本身就火旺。”
“唉,你这样想也有几分道理,还有别的菜谱么?”
“换成当归枸杞炖小排?排骨‘性’平味甘,益‘精’补血滋‘阴’壮阳,再放几颗红枣,这几样东西搁一块炖还有滋‘阴’润燥的功效。”
“红枣和枸杞都温‘性’的。”
“红枣去核就没问题了,枸杞也不入锅同炖,放在最后用作点缀,图个好看,让人有吃的***也不错啊。不然,烧得再好,人家不吃岂不更‘浪’费。”
“她俩昨天才受伤,你认为这种食物适宜什么时候吃?”
“自然不是现在,起码要等伤口结薄痂再说,这几日饮食清淡些就行,等虚火下去了再给她们进补,到那时她们需要进食大量‘肉’类滋养伤处的‘肉’芽生长,并且为了不结疤,能吃到银耳就更好了。”银耳富含胶原蛋白,能抑制结缔组织生长,抑制黑‘色’素沉淀,有外伤或者手术病人在养伤期间多吃银耳有好处,不会留下难看的深‘色’疤痕。
“银耳?香茹你真是在宫里待太久了啊,不知道外面行情。外面一小匣子中等银耳市价就要一二十两银子,京城生存不易,一般人家一年收入也不过如此了,而上等的都是入宫的贡品。”邵太医哂笑。
“呃……!我说说而已的,多吃猪脚也一样的。”香茹这才知道,原来在这个世界,银耳也是宫廷圣物啊。
“所以……”邵太医拿起那两本诊籍册翻了翻,“所以你的膳方才写了猪脚和鱼皮。”
“是啊,猪脚炖得绵烂些,就不需要充分咀嚼了。老师,不是我嚣张,我毕竟厨房出来的,厨活上的事我懂,当归黄芪是生血补血的好‘药’,虽说每次不过三钱五钱的量,但夏季终究不适宜多食这东西。另外还要顾虑到二位姑姑本身的体质,再加上她们还要服用医婆开的汤‘药’,我相信后面的‘药’方中也会适量增加当归黄芪,所以膳方里完全不必再用‘药’材,仅靠食物足矣。”香茹微皱眉头,食疗和‘药’膳打架,真叫人苦恼。
“呵呵呵呵……”听了香茹这不太礼貌的话,邵太医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我有说过这方子是开给她们吃的么?”
“啊?”香茹愣了,不给她们吃的干嘛又要‘花’时间想这个?
“我只是叫你想一想开什么‘药’膳合适,可没说是给她们开的,我这是考考你这段日子以来对‘药’材的了解有几深罢了。”邵太医眼睛微弯,笑意盈盈。
香茹顿时满头黑线,哑口无言,这邵太医太狡诈了,这种考法真是叫人防不胜防。
“老师,那我合格了没?”
“合格?你还差得远呢,等你能写出让我满意的‘药’膳方,我再考虑要不要给你合格的成绩。”
说罢,邵太医站起身,从书架上拿了一本装订好的厚册子,“这是以前存档的诊籍,上头每个人都记录了详细的症状和‘药’方,你近期的功课就是照着这个写‘药’膳方,我不管你一天写几个,哪怕一天一个都行,次日给我过目,我们再来讨论这‘药’膳方的好坏。”
“老师,非得是‘药’膳方么?食疗方不行么?”
“可以啊,都随便你,你觉得这人适合什么就写什么,‘药’食同源,我们做食医的不会刻意区分食物和‘药’材的界线。”
“是,老师。”说完,香茹拿着这厚厚的诊籍坐到窗下研读—起来。
虽在太医手下学了这几个月,但香茹仍然没进入到‘药’膳师的状态中,她看到诊籍时脑中的一反应还是食疗方,不过既然邵太医没要求她一定要写‘药’膳方,她就不管那么多了,食疗为主,‘药’膳为副。
香茹这一坐又是一上午,吃过午饭来到院中休息,疡医们看到她纷纷过来与她说话,问她昨天那瓶‘药’用得怎么样。
“‘药’很好啊,今早换‘药’时伤口都已收口,很有效呢,可就是不经用,一瓶‘药’刚刚只够两人分,今早换过‘药’后就全用完了。老师不准我再找各位叔伯讨‘药’了。”香茹噘着嘴装可怜,用乞求的眼神望着面前的太医们。
“没错啊,昨天给你是情分,今天是万不能再给了,不合规矩。”
“是,我知道了。”本来还想讨一点自己藏起来备用呢,那么好的‘药’,这下没辙了。
“不过如果是你挨了顿打,要用什么‘药’我们都会给的,哈哈。”
香茹再次满脑袋黑线,“你们就不能想我点好么?”
“这是提醒你,宫里当差不易,公主皇子们不用你们伺候,但各位娘娘们的手底下可从来不缺刁蛮丫头,你都不知道哪句话说错就换来她们一巴掌。”
香茹嘴角‘抽’搐不已,“没这么严重吧?”
“难说啊,从下层辛苦爬上来的一夕得宠的娘娘在狂喜之下,很少有冷静自制的,眼睛不可避免的全长歪到头顶上了,在这种惜形下,手下丫头们行为嚣张一些也无人敢说她们。医婆们又没有品级,在她们眼里就是比她们还要低的下人,随意打骂没关系。”
“宫里果然很危险。”香茹越发坚定了要考中医婆离宫的决心,比泰山还要坚定的决心。
“努力学习吧,考中医婆后暂且忍耐几年,等你离了宫,就该外面的人看你脸‘色’了。”疡医们语重心长地道。
香茹默默点头。
午休结束后,香茹回到室内,在墙下小桌前坐下,铺开纸笔,翻开诊籍一页,开始认真写‘药’膳方。
邵太医午饭后不久就被叫去出差,等他回来时已是午点时间,一踏进院子就看到香茹坐在廊下吃点心,香茹看到邵太医赶紧起身相迎,随他进屋,把先前写的‘药’膳方给地看。
邵太医草草看了两眼,随后小太监送来洗脸水,伺候邵太医洗脸擦手,又送上新茶解渴,等邵太医缓过了气,他才认真阅读香茹写的‘药’膳方子。
在意料之外的是,邵太医没想到香茹动作如此快,就这一个多时辰的工夫,她居然写了十几个方子出来;而在意料之中的是,这些方子都是食疗方,没一个‘药’膳方,这丫头始终对食物了解得更为透彻些。
很奇怪啊,她对食物‘性’味的了解程度似乎隐隐表示她受过这方面的专‘门’训练,在厨子的行当中,只有专‘门’的‘药’膳厨师有这本事,可以香茹的年龄推算又不对,‘药’膳厨师因为要多学‘药’理‘药’学的课程,比一般厨子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出师成才,一个十来岁就进宫的丫头片子就算刚出娘胎就开始学也不可能学到这水平。
难道真是个天才?可‘女’医馆厨房那样的地方,再好的天才都得变成庸才,怎么就横空出世了一个呢?
手捧香茹的功课,邵太医不知不觉走起神来。
香茹见邵太医盯着自己一页功课发呆,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写得不对,忐忑不安地轻挪脚步,蹭到边上偷瞧,看是哪张方子错得离谱叫邵太医盯着不放。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香茹愣是没看出来这方子有什么问题,可邵太医也仍然没有反应,香茹眨巴几下眼睛,缓缓弯下腰来观察邵太医面部表情,这才发现原来这老人家在发呆。
“老师?老师?”香茹轻唤几声,把邵太医从走神中唤了回来,“老师,您没事吧?是不是累了?您睁着眼睛都能睡啊?”
邵太医从走神中惊醒过来就听香茹如此打趣自己,随手就用手上的纸张拍了香茹脑袋一下,“去,没大没小,吃完点心了么?吃完就继续做功课。”
“那我这些写的呢?您觉得怎样?有错误不?”
“错误倒是没有,不过你别得意,这些病倒都比较简单,等你水平再高些的时候,我还有更严重的病例给你。”
“只要您别特别要求我写‘药’膳方,再难的病例我都有信心完成。”香茹这话可真不是吹牛,癌症末期病人的膳食表她都编写过。
在公立综合医院工作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能接触到形形‘色’‘色’的病例,积累丰富的临‘床’经验,前世的工作经验将是她日后在这个世界重‘操’旧业的最大筹码,而她现在需要的是使用筹码的权利。
“你有这信心就好。继续写功课去。”
“是,老师。”
入‘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