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青伯侯的多管闲事,沐莞卿一声不吭的连夜审理了这件案子,在天边亮出曙光之际,
李斩仙被发配边疆,李肆因卷入此事,停职调查,暂时交出尚书之权。
如此责罚,算是极大的了,以至于朝堂上数位官员联名反对,都说沐莞卿以权谋私。
敢说大理寺卿以权谋私的人可不多,想来李肆早就料到了今日,在这些日子里也没少做谋划,在朝堂上有这么多余党。
沐莞卿可没和这群昔日同僚们客气,但凡是帮李肆说话的,统统带进大理寺审问一天一夜,一来二去朝堂上也就安静多了。
大理寺可严审百官,这些年来帮助陛下平息多桩悬案,这些琐事陛下向来交由沐莞卿审理,当然也不会去管她用什么样的方法查明其中巨细。
本来好不容易要过几天安稳日子的秦淮,想着能去明清酒楼听听关于自己的传记,可先一步被段小郎邀请去了闻人一笑阁。
说来也奇怪,从前她来的时候,迎来的都是备受非议的目光,可是这一次这些女客们都带着羡慕的目光。
“这些年来段小郎从不轻易邀请女客入门,公主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闻人一笑阁的掌柜竹青炽喜滋滋地笑着将秦淮送上了二楼,这些日子秦淮可是整个天榆的红人,她这会儿第一时间来了闻人一笑阁,只要消息传出去了,不愁生意红火不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公主自从三皇子府回来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也不再对段小郎心心念念呢,连同闻人一笑阁也不再踏入了。
为了这件事她可是愁白了头发呢,虽然地处浔阳不愁那些散尽千金的女恩客,但像公主这样从始至终一掷千金的大金主可遇不可求啊。
为了这位大金主,当初她可是走遍额好几个城池搜罗美男子,特别是银城那地方,美男众多……
扯远了,竹青炽之后去到公主府做客那次才知道,秦淮身边有个叫顾白修的男人……
“如今公主也是红人了,上赶着巴结的人多得是,段小郎从前不愿意高看公主一眼,这会儿怎么突然就对公主礼遇有加了。”
说话之人是玉兰君若白,从秦淮进门起就跟着上了二楼,竹青炽哪里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这是看上公主了呗。
“说的什么浑话,你这分明就是嫉妒!”
竹青炽拉着他不让他继续上前了,这二楼转角是段小郎的雅居,旁人轻易不得上来。
秦淮一直觉得闻人一笑阁的诸位都是她的好朋友,虽然地位悬殊,可却是志趣相投。
“好啦,今天段小郎请我来是有要事商议的,若白要事有兴趣也可以一起听听呀。”
“真的?”
若白一脸的不敢相信,这可是截胡段小郎啊,那小子整天端着腔调,明明不是什么性子冷淡的人,却偏偏装作饮露望月的模样,只会哄骗公主这般性子单纯之人。
“是呀,前几日你邀我游湖散心,那会儿我备受争议不好出门,今日正好得空,给你补上!”
还未进屋就能闻到屋中所蔓延出来的阵阵茶香,虽然秦淮鲜少品茶,但却也在宫中耳濡目染学过一些,这样的茶香定是茶中上品。
门虚掩着,应当是请君前往的意思,秦淮轻轻敲了敲门便推门而入。
段小郎穿着翠竹相间的染墨圆领袍,样子极为专注,桌上。满满荡荡,整整齐齐的放置一些笔墨纸砚,他正摆弄着桌上的折扇,似乎正在画着扇面。
秦淮和若白倒是没有先出声,而是走进了房内,看着他笔下生花。
他画的好似是崇山峻岭,烟灰色混合着翠青色的重山,郁郁葱葱相互错杂。
论起琴棋书画来,闻人一笑阁中能者甚多,可像段小郎这样擅长水墨隽永的却不多。
“公主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前来赴约,真是段某的荣幸。”
这边扇面画毕,段小郎放下了笔杆。抬眸看着情怀,目光真挚。
后续又看了看她身后干站着的若白,笑道:“我与玉兰君天天在这闻人一笑阁中低头不见抬头见,有什么事让小厮通传一声就好,平日玉兰君也不与我相交,今日公主来了,玉兰君倒是得空上我这雅居了。”
“是我请若白上来的,段小郎君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秦淮看他两人关系似乎并不像表面那么融洽,便歪头阻隔了二人间的视线。
“自然不敢,这次段某是有事想请公主帮忙,当然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段小郎可是头一回请秦淮帮忙,这也就是秦淮愿意匆匆赶来的原因了。
好奇,实在是太好奇了!
“听闻宫中有一位姓姜的女画师,尤其善画仕女图。其实段某对这画术也颇有了解,只是无法再次精进。所以实在是想和这位姜画师讨教一二,也好多多学习。不过姜画师好歹是宫中官员,段某身份低微无法与她相识,想请公主牵桥搭线,给段某一个机会,日后定当报答。”
定当报答?
姓姜的女画师,除了姜鹄还能有谁。
没想到这个女人在宫外的名声也挺广的,竟然能让段小郎开口求自己,有两把刷子啊。
就因为这件事?
“何须说什么报不报达的话,你我都是朋友,小忙罢了举手之劳。正好我和这位画师事先确实是认识的,想来让她出宫与段小郎一见也不是什么难事。等到事情办成,我再遣人来通知。”
秦淮并未多想,这有才之人惺惺相惜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虽然他不是什么文人墨客,但也能想到,若是真有一个和她一样喜欢闹事的,她肯定也想会会。
只不过这种好事,竟然白白便宜了姜鹄。
段小郎微微颔首轻笑,确实是如三月微风,就连若白也一愣。
“多谢公主,还有一事……”
段小郎这人从来都是来职往的性子再难启齿的话,他也能温文尔雅地说出来,如今却是吞吞吐吐的,必然是一桩大事。
若白也不管,他就站在这里不走,正主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听说前几日在宫中宴会上,青伯侯之子向女官大人提亲了。”
竟然是和女官大人有关系……他也不是那么八卦的人啊。
“确有此事。”秦淮如实回答。
段小郎像是心头一紧,焦急之色显露无疑。
一个从不把自己真情实感公诸于众的男人,居然会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而方寸大乱。
“那……女官大人可曾答应?”
“当然是不曾答应了,你都不知道,当时濮大公子也是这样的起来跟着向女官提亲,皇后娘娘都没反应过来呢。”
秦淮觉得这件事情必然在民间掀起轩然大波,大家都关心女官的情史,也都希望女官能早日为自己做主,想来段小郎也不例外。
“那结果呢?”他追问道。
“咱们这位女官大人的脾气自然是都没答应了。他也行铺在朝堂上,早就忽略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况且你光大人从不喜欢别人自作主张为他谋划,估计还在心里生着气呢。”
“原来如此。”
他像是舒了一口气,将晾干的扇面抬起,小心的粘贴在扇骨上。
见段小郎没什么后续的话交代,秦淮也觉得奇怪,只能跟着若白离开。
送秦淮离开二楼,若白仍然是心中有所思量。
“公主觉不觉得段小郎今天十分奇怪?”
“应该没有吧。”
秦淮从前和段小郎也并不熟悉,甚至就没说过几回话。她怎么会知道段小郎平时是什么样子的呢?
“刚才在阁中闲杂人等众多,还没来得及恭喜平乐公主呢。”
到了闻人一笑阁的外头,若白带着秦淮逛街,突然若白旁若无人,对着秦淮就要行礼,秦淮连忙拉起了他。
就在这时候,秦淮才突然明白为什么从闻人一笑阁出来之后,会觉得心里闷闷的。
方才听了段小郎几句话,即使他温声细语,可还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他把自己招来就是为了这么一件小事。
他也并没有对自己表示祝贺,也没有问及如今的现状。就跟从前一样,他对秦淮本真漠不关心,也根本不在乎自己之前都做了些什么,是否过的开心。
而若白却和他不一样,真正的有血有人,将她当成朋友对待。
“这是在宫外,这么多虚礼干什么,再说我们都是朋友呀,朋友之间本身自不必注意这些,是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秦淮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不满。
可这孩子却红了脸,摸摸索索的,“公主能把若白当成是朋友,若白已经十分高兴了。不过这次是若白作为朋友,送给公主的贺礼,你一定要收下。”
他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圆形金属香囊,轻轻摇摆,竟然还有悦耳铃声。
“这是之前就想送给公主的礼物,梨花帐中香,我一直觉得这个味道很适合公主。”
若白虽然是闻人一笑阁的小倌,他的调香手法却是一绝,也即讨诸位夫人的喜欢。
“我很喜欢,会常常带在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