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清荷园,林岚终于放松下来,依塌而坐,整理凌乱的思绪。
她有些惆怅,自己和林珑还是踏上了同前世一样的道路。
揉着额头,她又想,既然该来的始终要来,逃避也无用,那就索性去太华宗较量吧。
红鸾和墨染忙忙碌碌,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正收拾整理行装。
院内,一件件物拾被翻找出来,打成大包小包。
“这毛毯得带上,冬日里可以垫在被褥下面。”
“嗯!”
“对了手炉、香炉也带上,还有这几百斤兽金炭也是,万一太华宗没有,一时半会儿咱也送不过去……”
“对对!”
“珠宝首饰、胭脂水粉带上,咱小姐就是太华宗最漂亮的女修。”
“没错!”
“还有这凤于九天金漆镂空雕花屏风,大气喜庆,待客时用得着,带上!”
“呃,好的。”
……
两丫鬟叽叽喳喳,半天没得消停。
“停停停!”林岚见二人打起了卧室里红木闺床的主意,终于忍不住了,赶紧制止,“轻装简行,除了些常换洗的衣物,其他一律不带。”
“那怎么行,这些都是可以用到的”,红鸾不同意。
“是啊,山间生活清苦,得妥善做好准备”,墨染也站在了统一战线。
林岚叹口气,“小姐我是去修炼,不是去享福的,何况,你们见过哪个杂役房摆着一堆奢侈用具?”
……
好像有点道理。
红鸾、墨染顿时禁声。
红鸾头点着地,想了想又不忿道,“可是小姐哪里吃过苦?哦,我还以为八小姐帮忙说情,是个好的,原来她打着糟践琢磨人的心思。”
墨染拉住她,“别乱讲,上山修炼,想必都是要吃苦的。要不,就依着小姐的意思来办?不过,小姐最爱我酿的桂花蜜了,这可不能落下。”
……
不得不说,红鸾在某方面真相了。
林岚看着二人,是又好笑又感动,想到二人过去的下场,她又眸光一暗。
“好了,两位小管家婆,我们来谈谈正事吧。”
见林岚正色而坐,红鸾、墨染二人对视一眼,也不再逗闹。
“你二人是我最信任的人,按照之前商量好的,为了避免后顾之忧,我会对你们另作安排。”
将一张卖身契、一沓子银票递给红鸾,林岚道,“红鸾,你为人机灵,就先出族去开间杂货铺,收售些药材、山货之类试试手。”
“是,小姐!”
接着,她又拿出墨染的卖身契和几张纸,交代墨染道,“你稳重缜密,离开林族后,想办法在镇上容先生的学堂里谋个差事,相信有此法在手,她会收留你的。”
“这是?”
“这是三品丹药的单方,给你投石问路用”,林岚淡淡说道,“荣先生是炼丹师,你想办法让她收你为徒,实在不济,当个学徒认些中草药材也好,以后我有大用。”
纵使平素里稳成大方,墨染此时也是惊得双手颤抖,她呆呆地接过方子,用手帕包了几层,贴身收好。
林岚心想,这还是从落霞门传承中抄录的两份不太珍贵的古法炼丹方子,高阶的她还没拿出来,也不怪墨染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谁让如今炼丹师稀缺呢?
“小姐,可是族里有什么事要发生?”见林岚要将她们从林族脱离出去,红鸾忍不住问。
林岚脸色凝重,为了让二人心中有数,只好含糊道,“兴衰更迭,有人作乱,恐怕林族大祸不远。”
二人心中一凛,半天回不过神来。
……
将丫鬟安置妥帖,林岚出了院门,又朝后山行去。
清明将至,她得去拜祭一下自己的母亲,不然等下一次归来时不知是何年头。
记忆里,母亲姜氏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自她小时候,身子骨就不太好,后来生弟弟林席予时不幸难产去了。
摸了摸手臂上的空间印记,林岚满心都是暖意,这是母亲留下的馈赠。
穿过林荫小道,后山下起了细密的春雨,天气微凉。林岚并没有打伞,任由雨水打湿了衣衫,不多时,她就来到一处略显偏僻的梅林中。
时令已过了早春,梅花早已凋零殆尽,只剩一排排孤零零的褐色树木枝丫,许是打扫勤快,倒不显得太过荒凉。
母亲姜柔就葬在此处,一株最大的梅树之下。
梅林旁有一木屋,是守墓人老人苦茹婆婆的居所。听闻林岚的脚步声,木屋开启,苦茹婆婆从里面钻了出来。
“小姐,你来了。”她恭敬的行礼。
“嗯”,林岚微笑应声,夹着浓浓鼻音。再抬首时,是泪水盈目,带着无尽的酸楚。
她一遍遍抚摸着梅树粗粝的树干,像投身于母亲的怀抱,无比的安心,又无比的伤感。
日子,过了好久。
生活也不曾放过谁。
以至于,她都快忘记有母亲这号存在了。
“母亲,我要去太华宗修习,以后就不能常来看您了,你要保佑我和弟弟,岁岁平安……”
太多的话,想说而无法说出来。林岚摘取两片草叶,卷起来放在嘴边,吹奏起小时候娘亲教她的江南小令,悠扬而孤寂的乐声顿时在梅林上空盘旋。
……
雨后春容清更丽。只有离人,愁绪终难洗。莽苍山前三面水。碧琼梳拥青螺髻。
一袭前程赴万里。问我何年,真个成归计。辗转送春奏一曲。东风拂鬓万千缕。
梅树下,少女放下全身心的包袱,泣不成声。
良久,林岚拜祭完毕。
收拾了心情,她转身道,“苦茹婆婆,今后就烦您照顾好母亲了。”
“这是老身该做的”,苦茹婆婆杵着拐棍身形佝偻,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慈祥,又不经意的说道,“小姐,且安心修炼,尽量待在宗门,别记挂着回来。”
林岚深深看了苦茹婆婆一眼,风吹林动沙沙着响,老人笑眯眯的,仍是一贯慈祥的表情,仿佛刚才话语只是纯粹的关心。
“我知道了,谢谢。”
林岚一拜而别,出了梅林。
她不曾听见,身后那一声长长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