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零六)
叶文玉本来因为分手,念及小时候他待她的恩情,也没有怪责蔡文川,内心还挺平静的。可是事情发展到今天,一堆麻烦如同乱绳一样,缠绕着她时,她对蔡文川便渐渐有些意见了。
这些风雨,全是因为他的不作为带来的!
她心里有火,但她按压着。无论如何,长辈喜爱她,送她礼物,她不能当众闹翻,无论如何,就算再有意见,在长辈面前,作为小辈,也不能不注意分寸。
更何况,蔡家对她们家有恩。
她的涵养不允许她做出无礼出格的事情出来。
因此,叶文玉努力笑笑,对蔡伯母客气有礼地说道:“伯母,这个礼物太贵重了,再说,我现在是学生,不能戴这么贵重的手镯,学校里的学生会说三道四的,所以,我不能,收,谢谢,谢谢!”
她微笑鞠躬,但并没有收这份厚礼。
蔡文川抬头看她一眼,脸上明显有失落。他的眼睛,原本像黑曜石一般闪亮的,现在则如同落景,仿佛太阳落山时的景象。
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暗淡起来,如同夏日太阳底下的灯泡。
蔡伯母却志在必得,又因为过度相信自己儿子的魅力,再加上张素素一直十分愿意的表现,让她的自信有些膨胀了。
她将锦盒直接塞到叶文玉的手里,对她慈爱地说道:“阿姨那么喜欢你,你不能不收啊!阿姨送给你,是阿姨的心意,阿姨一直想送你东西拿着,没说让你现在戴,你先收着,等到以后结婚的时候再戴。”
结婚的时候再戴?!
如同轰雷炸顶,叶文玉听得风中凌乱,这是未来婆婆把娶媳妇时的三金提前给她了吗?
头顶的水晶吊灯,那明亮的光线,如同一枚枚钢针,扎着叶文玉的心。
桌上满满当当的美味佳肴,也成了难以下咽的沙子石头。
包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叶文玉觉得自己在出汗,贴身的衣服紧紧贴着后背,因为汗水打湿的缘故。
她拿着那只锦盒,只觉得是拿着一块烧红的铁片,她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手心也在开始疯狂地出汗,耳朵里发出嗡嗡地异响。
心里又气愤又想发笑,气愤是蔡文川在事先不跟她打一声招呼,想发笑,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与蔡文川的关系,会峰回路转,来这么一出。
看到如同木偶般呆立的女儿,张素素心里焦急得如同烈火灼烧,恨不得代女儿收了这金手镯,她用手使劲地推着她,在那里劝道:“快收着!戴给淑芬阿姨看看,快点!”语气几乎是命令式的。
叶文玉已经是成年人,考上大学后的辛苦,让她早就有了自己的主见,她仍旧没有戴。
张素素干脆趁人不注意,在女儿的胳膊上使劲拧她,叶文玉吃痛,看了母亲一眼,张素素拼命地对她使眼色。
叶文玉知道那个眼色的意义,如果她敢当面拒绝蔡伯母的礼物,出了这个酒店,她母亲肯定会吃了她!
因此,她心想,与其这样当面拒绝,让大家不欢而散,不如现在暂且先收了,然后找个时间约蔡文川出来,把黄金手镯退给他吧。
因此,叶文玉便收了手镯,对蔡伯母微笑说道:“谢谢。”然后拿着锦盒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心里好像在下雨,她非常不好受。
张素素还在那里起哄:“文川,帮小玉戴上,看看合不合适,小玉人瘦,手腕很细小的。”
蔡伯母贴心地说道:“我买的是那种活扣的,可以放大缩小的。”
张素素笑着催促道:“文川,给她戴一下。”
叶文玉一个头变两个大,脑袋炸裂般的痛,仿佛有个小人在钻她的脑仁,突然得了严重的头疾一般。
叶文玉只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她觉得自己像马戏团的猴子,在被人当众羞辱!
后背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汗水打湿,整个人如同刚刚从水里捞出来,非常难受,这宴席什么时候能够结束?她像条被人抛上岸的鱼,很快就要窒息了。
为什么吃个饭如此漫长,一分钟就像一个世纪?
蔡伯母这个时候也微笑说道:“我也很想看小玉戴戴呢。”
叶文玉当然知道收了别人礼物,最好当对方的面试戴一下,往后也经常戴着让对方开心,但她不能这样做。因为她不想!
然而,蔡文川和从前相比,却像变了一个人,他变得非常的不通情达理。
他点点头,微笑着打开那个红色的锦盒,取出两只黄金镯子,然后突然拿起叶文玉的一只手。
叶文玉本能地抵触,她不想和他肌肤相亲,她缩了一下手,蔡文川看她一眼,但他仍然握着她的手。
仿佛心里打定了主意。
叶文玉内心迷惑不解,她看到三个老人咄咄逼人的视线,只能不再动弹。
然而,很快,她讶异地发现,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没有了,两个人肌肤接触时,如同触电感的感觉,也消失了。
他们手拉着手,却像多年的老夫妻,内心没有任何波澜。
难道,她终于,不再爱他?叶文玉看了蔡文川一眼,内心突然有了一种轻松感。
她自由了,如同坐了多年牢的人,突然释放,她再也不会因为他痛苦了!
然而,她这个眼神,看在三个长辈的眼里,却是幸福和娇羞。
蔡文川成功地给叶文玉戴上手镯,又拿出她另一只手,给她另一个手腕也戴上黄金手镯。
然而,刚刚喜悦不到两分钟,听到那手镯的扣眼“卡”的一声,在自己手腕上卡死,叶文玉只觉得自己像犯人戴上了手铐。
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屈辱。
不会几分钟后,她又弯着嘴角在微笑,因为她发现,以前,蔡文川握她手时,她会像通电一般酥麻,像醉酒一般沉醉,然而,现在,他长时间地握她的手,她却毫无感觉,如同木头一般。
看来,她真的不爱他了。
爱情,就在伤害中慢慢地消失了。
叶文玉沉默地欢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