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十三章 夜黑风高
阳侯
杨冠玲对辟阳侯这人是不怎么熟的。
她并非万能的google大神,能完全知道这个人今年贵庚、家里排行第几、人生生平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谁是他的好基友等等……
而越是待在古代,她便发现自己所知道的事物比她所预期的还要渺小许多。
史书所记载的,也不过是宽广大漠里的一粒沙罢了。
杨冠玲忽然间就想起那传说中x爷x爷一直叫的年代,伟大的女主啊!你们到底是如何知道哪个年间哪个月哪个地方闹水灾旱灾瘟疫?而究竟是多么神人的记忆力,才能记清楚哪个天气哪个阿哥哪个酒楼附近他即将遭遇刺客袭击?
以上证明了什么?证明女主们是天女啊!
左联:天女出世,王者降临!
右联:得天女者得天下也!
横批:嬛嬛的四爷!若曦的四爷!雪舞的四爷!
于内心里崩坏式咆哮完毕后,杨冠玲送走了刘盈,便抓抓屁股,准备洗洗睡了。
而在这之后没多久的一天,她还真的见到那审食其。
前些时日听完窦漪房解释后,杨冠玲才知晓,原来这辟阳侯
与吕后关系非同小可,简单来说就是人生桃花里的第二春,刘盈听闻传言后十分恼怒,更添母子两人嫌隙。
杨冠玲觉得,反正刘邦也不过是个渣男,凭啥要为他守寡守一辈子?所以说当太后的女主们!多养几位面首才是实际一点的事!
而在她见到辟阳侯的那一天,太后吕雉长乐宫摆宴,邀皇后一同用晚膳,杨冠玲便卖乖地坐在肩舆里,屁颠屁颠的前往长乐宫。
很多个月没出椒房殿了,夜里凉风如水,少女侧着头看着灯火下一路跟随的斑驳黑影,影子随着人们的行动起伏上下波动,仿佛代表着一种紧密守护似的。她恍恍惚惚的想着,恐怕,她是永远也找不到能这样护她一辈子的人了。
“──娘娘!今夜正巧十五日,月亮又亮又好看呢!”扛舆的舍人突然停下动作,笑着喊道。
杨冠玲闻言抬起头,月色如银,皎皎无暇,甚至明亮得有些可怕。宛如被刺伤了眼一般,她立马低下头,摀住自己的两眸。
她已经有好一阵子没看月亮了,尤其是这样的满月。
“──皇后娘娘可是不喜欢月亮?”一句话陡然跃进少女耳畔。
开口嗓音沉稳淡漠,有着说不清的凉凉寒意,可于后头的上扬音调又夹杂着淡淡笑意,隐约别有一番悠长的韵味。
──¬¬卧槽!谁一句话说得那么高难度的?学声乐的啊?
杨冠玲下意识的抬头看了过去,只见一人静静的朝她走了过来,来人相貌平凡,年纪怕已三十以上,他行了个礼,“……为臣,辟阳侯,审食其。”
──传说中的小白脸!
杨冠玲盯着他,内心一个激动,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辟阳侯瞧她一眼后勾唇一笑,却转瞬即逝,他低下头恭敬道:“太后已等候娘娘多时,娘娘再不前往恐惹责骂,为臣不耽搁娘娘了,先行告退。”语毕,他举步便走了。
身下的肩舆又开始有了动作,杨冠玲忍不住转头打量那人背影,心道:这人有问题啊!绝对的有问题啊!
到了长乐宫,杨冠玲陪着吕后用了晚膳,想当然儿还有询问关于假孕的事。
“你可得好好听窦漪房的话,”太后吕雉严肃道,“她的身分特殊,并非只有救了你们一命那么简单而已。”
这事杨冠玲当然知道,电视剧里她还是吕后的细作呢!那窦漪房可是有超多身分的啊!令人羡慕死的金手指……
“──你这假孕怕也快八个多月了……”吕雉沉着声又道,“哀家已做好了准备,也差不多是时候行动了……”
杨冠玲一惊,觉得有股悲哀涌上心头,小萝莉要生小娃娃了,也代表着一位人母即将失去自己的亲身骨肉。
狸猫换太子,永远的宫廷戏码。
可惜,圣母从来就不是只要想当便当得起的。
与此同时,殿外,有一人手执杯樽,月光乘着酒滑入杯里,光华盈盈荡漾。
他将杯樽凑到鼻尖前,闻到了淡淡的莲花幽香。
“这有什么好喝的。”
倾杯,他将酒缓缓倒于地,断断续续的响声击破了杯中明月,搅碎了陈年好酒,徒留一片脏黏泥泞。沉香阵阵,烟气无声袅绕。
时值半夜,椒房殿里,杨冠玲睁着眼躺在床上,出神地盯着顶上罗帐的五彩结花。
好一会儿,神游太虚返回,她眨眨眼,表情略显苦恼,她发现,自己近日发呆的频率貌似比从前高了许多,可是中毒过的后遗症使然?
今天又是个失眠的夜晚,杨冠玲揉揉太阳穴,放眼环顾四周,顿时有股沧海桑田之感。
景物依旧,人事已非。
不过回到宫里,最令她出乎意料的便是小仙贝竟然失踪了!
说起来,小仙贝失踪一事也颇为怪诞,在杨冠玲一行人尚在宫外备受剧情折腾时,同一时间,宫里惊传闹鬼疑云……
据宫女言道,那一阵子时常大雨滂沱,雷霆交错。
一晚,某宫女甲喂食完小仙贝后,便见牠身形颤抖,仰天开始吹起狗螺,倏地,一闪电自窗外劈于其身,有模糊人形取代了小仙贝站的位置,宫女大惊,揉着眼欲想看的更清时,转瞬什么模糊人形早已消逝得无影无踪。
杨冠玲三条线深感此情节比扯铃还扯,于是不予置评。
可宫女又续道,这之后的又一晚,约莫是淮南王刘长回来后没几日的那晚,永巷内受罚的两位婢女凭空消失了。
此二人自然是荷儿和莲儿。
杨冠玲不禁会心一笑,显然,若严仍然有遵守诺言,救走了荷儿和莲儿,只是,不知她俩如今过得如何?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起身下床,走向梳妆柜,拉开里层屉子,打开紫色锦盒。
一剑型簪子便映进她眼瞳里。
若说从前,杨冠玲是不曾细看簪上纹路的,只见柄上有朵莲花堪堪绽放,纹路以花为中心向外蔓延;再摸其身刃处,亦有丝丝细纹,她不懂剑器,倒也不知此为何故。
她记得,若严曾说过这簪子放大可作防身剑,可摸其剑身,便发现缩小形状的剑簪并不锋利,如同一般的簪子,可见制作者的巧思。
对于女性而言,这簪子根本称不上好看,可杨冠玲却是异常珍惜,对她来说,那是代表着自己也曾拥有回家的机会,那并非一场梦。
当然,说没有后悔过是骗人的。
可人们总得学会粉饰太平,日子照样一天一天过下去。
杨冠玲静静走向窗子,放眼望向窗外,终于忍不住仰天抱头:我TM真是后悔得肠子都快悔青了啊!
而在她视线放于窗外之时,斜眼便瞟见有粉色辇轿自侧门而出,看那路径,竟似要前往刘盈所在的宣室殿!
不用细想,这眼下最大胆的人怕也只有那个窦漪房了,难不成,此二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杨冠玲思考了片刻,索性采守株待兔策略,等着窦漪房回来再细细盘问。
可窦漪房这人又怎么可能轻易把事实说出呢?她尽全力的逃避、装傻、一问三不知,且正积极减少与杨冠玲正面撞见的机会。
杨冠玲一路观察,发现她隔没几天便会往刘盈宫里跑去,而且行为万分高调,显然这事吕后是知情的。
这究竟有什么猫腻呢?实在按捺不住,杨冠玲悄悄爬下床,便偷偷尾随过去。
说起来搞跟踪还真不容易,杨冠玲有些无奈自己怎么没练个轻功什么的,也没有传说中女主必备的夜行衣,只能很没效率的走小碎步,偶尔躲在梁柱旁边,与粉色辇轿保持一段距离。
走了半晌,一时之间觉得自己行为挺愚蠢的,杨冠玲想了想,还是乖乖回去睡个觉吧?脑里才刚升起打道回府的念头,便闻一冰冷男声在背后悠悠响起:
“……我一直想找机会能见见你,幸好老天垂怜,我们再度见面了。”
为什么一堆人晚上都不睡觉呢?
杨冠玲青着脸转过身,来人肌肤苍白,五官柔美略显阴沉,风满襟袖,紫色衣带随之上下起伏,此人正是淮南王刘长。
──这人怎么还是穿着一身紫?你家没人帮你做新衣就是了?杨冠玲拧着眉心,正要开口回话,却闻另一声在耳畔响起,“……臣与淮南王不过几面之缘而已,不知淮南王有何事欲言?”
另一人便是与杨冠玲有一面之缘的辟阳侯,他神情平静,语气依旧平和却隐含不耐。
杨冠玲在二人身上来回看来看去,发现那俩目光根本没聚焦在她身上,她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小正太不是在跟自己说话啊!
话又说回来,谁说女主背后有人出声便是要跟女主讲话呢,搞不好还有特立独行走自言自语路线的呢,果然,那种在章节最后抛出来的语句是最容易呼咙人的了。
讲到这里,似乎重点弯了,咱们再把镜头交还给现场三人。
“──就你做的那些肮脏事,真以为我不知道?”只见刘长冷哼一声,面露讥夷,“母后才没那么容易被你所骗,你休想从她手里获得任何好处!”
辟阳侯闻言连一下眉头也没有皱起,他侧着头,反倒绕有兴趣地弯起唇角,笑意盈盈如花蕊瓣瓣盛开,使原先平凡的五官因此而生动了起来。
“──好处?你说我从太后那里得到好处?”
他眨眨眼,两手抱胸着沉思了片刻后,便举起纤长手指,缓缓抚过脖颈,辗转下颚,最后触于薄唇,笑得淫靡暧昧,“她倒是在我这里得到了不少好处……”
杨冠玲忙擦一把头的冷汗,心想大哥你说话就好好说,怎么突然自摸了起来呢?还有那眼神一直往咱这飘是出哪一招啊?
此时,就连刘长也无法保持平常的淡定貌了,死白的肌肤隐隐透出几番红晕,他咬牙啐道:“好个不要脸的东西,你等着,本王总有一天要你的命!”
狠话一放完,便掉头就走了。
嗯?就这样?杨冠玲愣住,小正太就没有话要对她这个女主说吗?至少来个教主说要干嘛干嘛使剧情进展一丁点也好吧?
“这么容易被吓唬,果真没见过世面。”
不远处传来淡悠悠的声音,杨冠玲转过头,便见辟阳侯神色自若地望着刘长背影,紧接着,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下意识的目光也觑向她。
辟阳侯打量着她,视线一路从少女脸蛋飘移往下,到了腹部便停驻,他莞尔,打趣道:“娘娘夜半离开椒房殿也就罢了,怎么连最重要的东西也忘了带呢?”
吓!杨冠玲捂着肚子,她自然是不可能整天带着一团棉被乱跑的,眼见今次被人揭了皮,心绪一乱,正要寻思如何是好,又听辟阳侯笑道:“此事臣亦是知晓的,娘娘无须担忧。”
语罢,脸一变,眼底里骤然充盈着哀怨,他摇着头,颇为无奈的看着她,看的杨冠玲满脸莫名,良久之后,他才垂下头,喟叹一声,“请娘娘尽早回宫吧。”
“不然让太后娘娘知道可不好了。”
得了,首要跟纵目标没有达成,还让人抓到了小把柄,杨冠玲很是挫败。
辟阳侯瞅着她,提议道:“恰好,为臣知晓一小径可快速通达椒房殿,娘娘不如随臣走吧!”
不知这辟阳侯葫芦里卖什么药……杨冠玲一脸狐疑,却见辟阳侯诚恳万分,况且她夜半出门本就理亏,也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
果真,原先一炷香的路程竟然半炷香便到达了,杨冠玲不由得激赏的看着他,暗自咏叹:行啊,这家伙真不简单啊……
可在带路的过程中,杨冠玲时不时便闻辟阳侯叹息,虽说轻不可闻,但夜深人静,且二人距离并非老远,所以装作没听到俨然不是个事,况且,她也隐约觉得这辟阳侯定是故意为之的。就这样,他们一路走到了殿门口,就在杨冠玲终于忍不住动了动唇角,准备意思意思问一下时,却见辟阳侯低下头,恭敬开口道:“娘娘既然已到椒房殿,请容臣先行告退。”
抬起头,他面色如常,不等杨冠玲回应,便回过身子,迳自地迈步离去了。
男人颀长的身影挺拔如木,浑身隐隐有股傲气透出,杨冠玲抓抓头皮,惑于此人怎么会心甘情愿做女子面首呢?反正铁定不是个好惹的角色,以后见面小心谨慎点便是。
杨冠玲转身进了殿里,并未发觉远去的身影已然停下了脚步,辟阳侯侧着身回头,眸子是异样的暗沉,深邃得望不到尽头,他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的背影,接着,在那黝黑的漩涡中,漾起了几抹促狭笑意。
次日,杨冠玲依旧努力不懈的去围堵窦漪房,却未料此次窦漪房竟无闪躲,反倒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窦漪房占着身高优势,挑着眉居高临下地询问:“娘娘好奇心何时变得那么重了?”
杨冠玲盯着她,不甘居于下风,立即两手插腰垫起脚尖,她扬起脸忿忿道:“谁知道你藏有什么诡计!弄得神神秘秘的……况且,就算要干什么事,还搞得那么光明正大,不是摆明要人去好奇的吗?”
“喔?难道娘娘不懂越是好奇越容易跌入陷阱?”窦漪房唇角上扬,眼神阴险,恶意鲜明,“虽说不会杀你,可不代表我不会害你。”
“你若要害我,在宫里伙食随便下个毒不就行了?”杨冠玲答道,一副理所当然,“不过,这种蠢事你显然是不会干的。”
“自是不会干的。”窦漪房语含不屑,目光鄙视的盯着她,揶揄酸道:“果真是个小白女,才只能想到这种上不了台面的笨谋略……”
杨冠玲听了耸耸肩,也不气恼,反正她本来就不是走足智多谋路线的,她也不多废言,眨眨眼做谄媚样:“那漪房姐姐意下如何呢?可有增加一点想要把秘密说出来的欲望?还是肯给我一些提示之类的?”
按照小说桥段的设计,那种被主角无意间发现的秘密通常都非同小可,小则虐身虐心,大则攸关生死!
当然,在探查秘密的过程也有可能虐身虐心直到死……
窦漪房闻言不语,仅仅瞅着她片刻,眼神有一丝探究,倏地,她粉嫩的唇绽出抹慧黠的笑容,轻妙的语句逸出其皓齿之间:“这样吧,既然娘娘如此好奇,今晚与我一同前去便是。”
杨冠玲诧异,本想继续论辩一番,怎晓这家伙态度突然三百六十度大转变,莫非前方真有什么重大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