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七十九章
身体一僵,刹时一阵恍惚袭来,我狠狠掐了掐指肉,以身体的疼痛让我回神,眼看指尖已是沁出血来,我随便在衣服抹了个几把后,是迅速转过身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试着让声音保持轻松:“我找他做什么?没事找事呀?”
我话边说着,是忙不迭扬头把茶水喝下,结果却被呛得一蹋糊涂,更显心虚。
感觉背后有目光在盘踞着,洛子决默了一会儿,才语带斟酌道:“也并非一定要打照面,只是你每世的神器都会出现在他们周边,所以不接触不行……”
“这样呀。”嗑着小茶几上的酱油瓜子,我随口回答,抬眼瞧见侍女把补药送了过来,伸手接过后,我搅了搅正冒着轻烟的汤水,是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冲着他咧嘴笑道:“这药闻着倒挺苦的,怕是有得你受喔。”
“我才不喝药。”
洛子决淡淡瞅我一眼,被子一蒙,紧接着翻了个身,不再搭理我。
我见状是挑高了眉,这人怎么那么快就生出公主病来了,果然是入戏够深!本欲开口出声劝劝他,可再想想,反正现在不舒服的是他,他不肯喝药,又与我何干?
我边嗑着瓜边环顾起四周,没人和我说话我觉得挺无聊的,突然打了个哈欠,我这才想起自来到这一世后我根本没有睡觉过,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下来,真是叫人不能消停。紧绷感一松,疲劳便涌现,我觉得头有点发晕,索性手肘撑着茶几,开始打起瞌睡来,脑袋往前一晃一晃地,是直到脸栽进酱油瓜子里,才被吓醒回神。
当我正对这浓浓的咸味感到茫然时,洛子决突然说话了,“……上来一起睡吧。”
我是立即出声回绝:“不用!”站起身来,我就想起我可以睡在别的厢房啊,何必跟他挤一张床,正想动作,却听他沉声道:“……你别忘了,公主府的下人并不知道你驸马的身分,他们是把你当男宠看的,男宠不陪侍寝,只会让人觉得古怪,你也知道这种地方多的是爱搅舌根的,只会惹出是非事端。”
“况且……”似是想起什么,他轻笑出声,“又不是没一起睡在同一张床过,你怕什么?”
听这话,我愣了半晌,想想貌似还真是这么一回事,而且他现在大姨妈报到,咱俩还能干出什么事来呢,碧血洗银枪吗?我越想心里头就越没什么障碍,脱了外衣后倒也从善如流,小心跨过他的脚,保持平常心地躺到他身侧。
探手挪了挪枕头,幸好这家伙这回不吝啬,不像装傻时连一点被子都不肯分我。
阖上眼皮,睡意渐渐在脑海晕开,我知道我呼吸已是薄弱了下来,可一旁不安分地却又在此时出声:“小母儿。”
我不悦地皱起眉头,是迟了好一会儿才答:“干嘛?”
“抱我。”
我神智有些迷濛,是花了段时间才听懂他说什么,反应过来的同时我是转头睁眼看他,惊讶喊:“蛤?”
此刻洛子决也正在凝视着我,他再度重复了一次,“抱我。”
话说的同时,他人就朝我贴近,迫得我连忙往后,背贴墙壁。
我正要张口怒骂他在发什么风,他却是抢先来一个长叹,盯着我无辜道:“这话不是你说的吗?女孩子家葵水来,睡觉时保暖特别重要,我现在就觉得这身子好冷,就算盖了再多被子也无用,怎么躺都睡得不安稳……”他整个人缩了一缩,又道:“而且啊,其实我刚刚想到了,说不定我们身体交换这事只有一天期限而已,等我们俩都睡去,隔天醒来搞不好就突然换回来了……唉,惟可怜这身子骨受了寒气,想必这第二天的情况铁定不会比第一天好受许多,到时候得承受这苦的恐怕是母儿你了……”
“——你、你!”我被他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正要抬脚狠踹,他却是闭眼皱紧眉头,摀住肚子,咬着下唇呻吟,做痛苦貌,叫人看了还以为是在生孩子而不是月事疼。
眼看他目的不达成不罢休,我心一横,反正搂着的是我的身子,他抱着的是他的身子,两个人睡着了就什么感觉也没有了,感觉一没了就没什么好扭捏的。
就当作施功德,做好事,结善果吧,毕竟我到底还是算在修仙。
但以上其实还真不算重点,最重要的是,我他妈现在是真的想睡啊大叔!
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我调整了下姿势,眼瞪了他一会儿,乃是没好气地抬起了右手胳膊,洛子决见状一喜,两眼都发亮了,人就自动滚了过来,手搭在我腰间,头靠在我胸膛前,寻得舒服的位置后倒也没再乱动,静了一会儿,是低低呢喃了句:“你真的……”
你真的……?
正想问他在说什么,结果摇他摇个老半天,你妈竟然又先睡着了!没想到原来抱一下就能产生催眠魔力呀?那亲爱的菩提老祖,我可以趁这个千载难逢地机会拿枕头闷死他吗?
不过想归想,到底也不可能这么做,感觉意识越发模糊,此时又特别的静,是也跟着沉沉睡去。
再睁眼时,我只觉神清气爽,下意识地举起手瞧了一瞧,发现仍旧是那节骨分明,无奈之余,也不知该说是万幸还是不幸。
洛子决人还窝在我怀里,看那样子是没睡醒,我觉得我左手有点发麻,正想不动声色地悄悄把他推开,但这人似是在睡梦中也有所察觉,眉梢微蹙,发出了几声貌似不满地吟咛,往我胸口就是蹭了一蹭。
就是这动作让我惊觉不妙,浑身都僵直了起来,气血燥热往下身窜流,祸到临头我哪还顾得及有没有吵醒他,奋力一推,人坐起来,裹住被子就是迅速往墙那头靠去,离他越远越好。
洛子决一下没了保暖物,身子就是团缩着,他睁开眼,发现被我抢走了被子后,他人揉着眼睛,坐起身来就是一副哀怨样:“你现在是怎样……”
我涨红着脸,只露出脑袋看他,只觉气恼难耐:“我才想问你现在是怎样!”
洛子决一脸地莫名其妙,“我又干嘛了……”他目光来到了我下半身处,瞅见我不安地动了动大腿,是突然一个机灵反应了过来,面容难得露出错愕,讲话都干巴巴的,“呃……这其实是正常现象,通常是早上睡起来才会发生的,有时候睡得太沉醒来也是会这样的,我是不知道月老有没有跟你说过这事,但我想他应当也有这样的经验……”
我听了都快崩溃了,有些抓狂,“——他没事跟我说这个干嘛啊!”
“说的也是……”洛子决咳了咳嗓子,手摀住唇,撇开了视线,建议道:“呃……不然,你要不要试着打座看看?心平气和后,应该就会好些了……”
我难过得有点想哭,此时也只能闭上眼点点头,尝试了一会儿,感觉灼热感退了不少,我睁开眼,哭丧着脸问他,“难不成以后每天早上都会这样?”
“呃,”洛子决回答时眼神怪游移不定地,“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哀莫大于心死,我有种一世英名毁于旦夕的悲惨感,我想我离气质女仙这条路是越来越遥远了,可归根究底一想,这究竟都是谁害的!
我越想越气不过,伸手就去捏他大腿,忿骂:“都怪你叫我抱你睡觉!分明就是存心算计的!不然哪会变成这样!”
洛子决被我这一弄猝不及防,一下吃痛,却是死不认错,理直气壮回呛:“我以前也没少抱你过!谁知道这次会这样!分明是你自己的问题!”
“我的问题?你说是我的问题?”
火大到了不行,我气都缓不过一处,是真的想直接掐死他,“你不是说这是正常现象吗?怎么又变成了我的问题?”
“是你自己忽然又怪我的!”他似是火也燃了上来,怒极就是瞇眼微笑,“对!你就是心里觉得扭捏,才会起这种反应!我就说嘛,你如果没有什么奇怪想法哪需要动那么大的脾气,明摆着就是在心虚!”
“——你他妈鬼才对你有想法!”我忍无可忍,是直接扑过去掐住他衣襟,“你怎么不说是你对我有想法?现在可是你的身子对我的身子起了反应!难道这就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天底下哪有这种事……”
我话还没说完,突然察觉洛子决神色有些不对劲,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人被用力一推,有重量压在我腰际间,他人跨坐着,就开始宽衣解带了起来,仿佛豁出去似地,瞪着我疯疯癫癫大笑:“既然都有感觉了!不如就直接一股作气上了吧!反正早上晚上都是要上的!管他是你上我还是我上你的!换回来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我被他这举动吓得瞪大眼睛,眼看他脸向我猛地凑近,我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握拳往他右脸奋力挥去:“我靠你他妈没吃药啊——!!”
我想我有点忘了自己现在是个男人的身份,此时的洛子决轻得跟麻袋似的,是被我一拳揍飞到了另一侧,整个人翻倒在床上。
他茫然地摸了下肿起来的右脸,人坐起身来后,两手合十接着,吐出了口血沫和一颗牙。
我们俩都无言地盯着那颗牙看了很久。
我觉得先动手就是我的不对,且对于那颗牙我是真的心疼得要命,遂主动拿条手巾把他手给擦干净,再跑到桌子那头把那碗汤药递向他,诚恳道:“你早喝药不就没事了吗……”
他看了眼那碗汤药,再看看我,“可是它已经凉掉了。”
我一听他讲话正常,没有漏风,心情登时安心了不少,倒也顺着他的意,去外头请下人熬个更补血的汤药。
吩咐完后,我一进厢房,就看洛子决正仰头发呆,我叹了口气,人坐到他一旁,低头道:“我想我们两个压力都有点太大了。”
“我也这样觉得。”
“而且…”我转头看他,“你应该对上自己肉身这事没兴趣吧。”
感觉他面容扭曲了一些,是冷哼了一声,“怎么可能有兴趣。”
“看来,”我想了想,“我们是一定得让身子变回来的,”瞧他转头看我,我是立刻补充道:“但我们可以先试看看其他法子,除非真的真的别无他方法了,我们再来这样试看看,看是要配着酒喝还是把我弄昏怎样的……你觉得我这想法如何?”
洛子决盯着我打量了一会儿,才开口:“三个月内。”
“三个月内,找方法让身体成功换回来,让你拿到神器,最后再让你死。”
三个月?这比我想像中还久了一些,我点点头,又听他续道:“还有……”
他把手横在我面前,“第一点,每次葵水来,你都要抱着我睡觉,多少也算是为你身子好,”他顿了顿,“我之后也会乖乖喝汤药的。”
“第二点,就算身体又产生了任何不对劲,你也不可再随便乱发脾气。”
“第三点,禁止对我进行任何言语谩骂与肢体攻击,你我现在力道不同从前,而你显然还是个不懂分寸的,”他目光竟是落在了我指尖上,“才会连伤害自己这种事也干得出来。”
“总结,”他收手后是微微颔首,“以上。”
我越听越觉得自己快吐血往生,看他一派轻松地要踏出厢房,心里头不甘腾升,乃是咬牙沉声喊住他,“洛子决,你凭什么?”
“我凭什么?”
他回过头,手摸着右脸颊,是冲着我嫣然微笑,笑靥如花,“凭我现在是公主呀,小母儿,我现在可是个公主呢,一个男宠竟斗胆掌掴公主,若这事叫外人听了早被拖下去砍头了,哪还肯跟你说那么多废话。”
我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但我觉得这不公平,为什么我就只有被欺压的份。是也忍不住回:“……那你方才就没有不对的地方吗?”
“我自然也有不对的地方,”洛子决倒是直接坦承了起来,“但是我会改的。”
他人走近我,向我伸出手来:“那你会改吗?”
我扫了他的掌心一眼,是故意重重巴了一下,“我考虑考虑。”
他见状却是笑出声来,轻声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改的。”
“所以我才肯跟你说那么多废话啊。”睡醒后这一折腾,我跟洛子决都有种白补眠一场的感觉,无奈时候已不早了,纵使再怎么疲累也只得硬着头皮上车赶路。
这一路去霞海关路程少说也要十天半月,我俩把该备妥的东西准备准备,匆匆打包后是又认命地钻回马车。
我觉得我这一世很有可能大半时间都会耗在马车上,而且还是跟洛子决一起耗在马车上,一想这苦逼的未来,我就觉得头开始犯晕。
马车开始缓缓前进,我让洛子决张开嘴,好来观察究竟是哪颗牙那么不禁碰撞,仔细看了看,庆幸只是一颗小臼齿而已,顶多吃东西时咀嚼会有些小麻烦,其余并无大碍。
当然,看那牙龈红肿,铁定是还在发疼的,所以当洛子决一手拿冰袋摀脸,一手捂着肚子,用一副小媳妇眼神泪眼汪汪看我时,我只当做没看见,是迅速坐回对面的位子,人靠着软垫继续补眠去。
洛子决似是吸了吸鼻子,迳自哀号:“我苦命喔……”
听那鬼哭神号凄厉,我人背对着他,把软垫摀在头上杜绝任何噪音,是踏踏实实地睡我的回笼觉。
再睁开眼时,身子已恢复为正躺的姿势,车厢内是一片安静,惟听外头车轮转辘声,与达达马蹄,荡起规律频率。
我愣着有些没回神,便耳闻空气中似又什么轻轻一刷,我下意识地转头往对面望去,此时洛子决也正巧抬眸看我,见状唇角就是一勾,“睡饱啦?”
“嗯。”我点了下头,坐起身来,抱着不知哪冒来的棉被,发呆了一会儿,我只觉得自己还是睡眼惺忪的,似乎得靠些什么来提提神才行,心思一动,我就想起这下头夹层似有放个饼盒的,盖子一掀,也没在客气地大口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