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十五章 虎符
中年大叔苦恼的笑了笑,有些为难,“这事儿小的也不知啊!侯爷仅交代要好生照顾你,至于为何带姑娘来府里,怕是得等侯爷回来才晓分明了!”
杨冠玲面色稍缓,明白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打量起眼前这位中年大叔,她清清喉咙礼貌性地问道:“不知大叔叫什么名字?如何称呼?”
“名字?”中年大叔愣住,神情闪过一丝迷网,“名字……小的忘了。”
杨冠玲愕然,惊道:“怎么可能!”
“其实……”中年大叔很是不好意思,身子扭扭捏捏的,“侯爷这人很不喜欢唤我们这些下人名字,所以给我们起了编号。”
“就比如小的的编号便是传说中的九五二七,”他神情万分得意,眉角洋溢着喜悦,“这可是侯爷最喜欢的数字呢!”
他讲得欢雀无比,却不知为何,眼前原本笑着的姑娘似是不高兴了,嘴角都弯了下去。中年大叔看她神色不对,忙道:“姑娘不喜欢叫小的的编号也无妨,小的想起来自己的名了!”
他张着嘴,欲续道:“小的的名便叫华”
“你打住!”杨冠玲飞快地抬起手,神情异常严肃,正正经经道:“九五二七先生,我想到这府里逛逛,能否请你带路呢?”
她再也不想遭受天雷恶趣味的荼毒了。
九五二七一呆,当然点头答应,却又面有难色,“只是,姑娘怕得先梳妆一番才行。”
转过头,正欲唤一数字,可顾及后面姑娘,话到了嘴里又改了口,他喊道:
“秋香!来帮姑娘更衣!”
杨冠玲扶额欲倒。
吃饱了饭后,九五二七带着她在府里四处乱晃,杨冠玲漫不经心的浏览着,脑子分心地不断回想昨晚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她记得那时出了茅厕后,原本是要回去找窦漪房的,却在半路中莫名眼前一黑,且在记忆中,她依稀听到有人说了什么……她懊恼的拍了拍脑门,真是该死,怎么就记不起来了呢?
两人一路百无聊赖地瞎晃,不知不觉已是日落西沉,菊黄黄的光晕弥漫于整个大地,微冷的空气在暗地里悄悄腾升。
也是时候开饭了,这样想着的同时,倏地,有小厮冲到了他们跟前,表情万分焦急,他朝着九五二七咬起耳朵来,九五二七闻言不由得脸色大变,吃惊道:“怎么会这样?”
杨冠玲好奇问道:“怎么了吗?”
定下心来,九五二七神色稍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侯爷的老毛病又犯了。”
“老毛病?”
九五二七叹了口气,道来:“最近,咱们侯爷不知怎地,患了一个有些古怪的小毛病,他啊,只要一去女人多的地方,闻到那胭脂俗粉味就开始倒胃,呕得那叫惨烈啊!而且侯爷说过,要他老子进去妓院看姑娘,还不如坐在屋顶看星星呢……当然,看的同时再配个馒头或包子是最好不过了……”九五二七滔滔不绝的说着,说的欢乐无比。
杨冠玲越听表情越发暗沉,默默等到九五二七讲完,她才开口,嗓音异常温柔:“我问你,你家侯爷是不是很爱自称自己为老子?”
九五二七很爽快的点点头。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帅到掉渣了?”
九五二七依旧点头如捣蒜。
“那我再问你。”,杨冠玲微垂着头,挡住了面容,让人弄不明情绪,她继续问着,语调轻若鸿毛,越发诡异,“他是不是已经回府了?”
九五二七觉得这气氛貌似有点不对,可也没敢往深处里想,他答:“是的,方才小厮禀告,侯爷已经回府了,正往西厢堂走去。”
“西厢堂怎么走?”
兴许觉得眼前人散发的气场太过慑人,九五二七身子不禁颤抖,说话也期期艾艾了起来:“往前、前直走……右转后再左转就到了。”
“多谢。”
语落,杨冠玲便是立即转身,拔腿狂奔了起来。
九五二七瞅着她离去的背影发愣,接着仿佛想起了什么,他惊叫起来:
“坏了!忘了告诉姑娘,侯爷去西厢堂是为了沐浴啊!”
可惜,这段话早已被杨冠玲抛在脑后了,她奔跑着,自觉这辈子从来没跑那么快过,虽说这文挺多奔跑戏的,却比不上这次般令人心如火灼、难以忘怀、惊天动地。
杨冠玲一脚便是把西厢堂门踹开,鞋才踏进来,便马上弯下腰,低着头,手抵膝盖做大口喘气貌。
而方才,西厢堂里,有人正浸于木盆里沐浴,精壮结实的体态于水雾中若隐若现,氤氲漫漫,倘若细看铁定令人脸红心跳。瞧见了来人,他站起来,迅速而优雅地旋过身,转瞬间外衣已是覆在身上,不过似是要遮掩什么,他把袍子拉得死紧,开口语调仍然调笑依旧:“娘娘如此猴急,直叫微臣好生羞怯。”
他捂着嘴,万般妩媚的勾唇一笑:“你坏坏,偷看人家洗澡~”
杨冠玲抬起头,脸胀得红通通的一片,明显还没缓过气,她指着他,“给、给我把你的面具揭下。”
那人整理好衣束,一脸狐疑地探起头左右看看,他掏了掏耳朵,疑惑道:“奇怪,刚刚有谁在说话吗?”
杨冠玲慢慢做了个深呼吸,心想这妖孽是在激她,她绝对不能着了他的道,谁认真谁就输了,她绝对不能。
可这根本是欺人太甚!
“你-他-妈-给-我-把-你-的-鬼-面-具-揭-下-!”
宛如使尽吃奶般的力气,杨冠玲拖着长音怒吼,眸中仿佛有丝丝火焰燃烧,全身血液沸腾似煮开的热水,只差没有嘶嘶作声。
那人挑了挑眉,睨着眼瞅她片刻后,便是侧着头静静地弯唇一笑,吟吟出声,出口的嗓音于刹那间瞬变:“如你所愿。”
举袖一挥,仿似变法戏般,一张与先前截然不同的面孔便显现了出来。
桃花眼皎洁如月光,唇畔笑意明媚拟春水。
杨冠玲呆住,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纵使并非第一次见到,可无庸置疑的,她这辈子绝对无法忘记眼前人的脸庞。
他漫步般地走到她跟前,薄唇弯弯上挑,语气懒洋洋,却略有嗔怪,他举起手指控着:“三次!三次!”眉梢微拧,他摀着胸口作西子捧心状,表情有种故意彰显的悲伤,摆了明在装可怜,“我们前前后后总共见了三次面,可你却是连一次也没有认出我来!实在是寒煞我心了!”他摇着头大大叹了口气,随即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是我对你期望太高,不过我大人有大量。”
讲到这里,男人敛起了笑容,下颔微微仰起,蔑然道:“虽说不大愿意,但还是意思意思的做一下吧。”
他抬起了胳膊,臂腕张得大大的,阖起眼,一副坦然就义的样子,他说:“亲爱的前主子啊!咱们来个久别重逢的拥抱吧!”
七月流火,夜里晚风悄悄捎起了寒意,冷空气长驱直入地穿过踢坏的西厢堂门,调皮的抚弄着少女略显凌乱的乌丝。
杨冠玲傻傻望着眼前人,久久无法开口。
迟迟未等到反应,若严做贼般地偷偷抬起眼皮,他咳了咳嗓子,招招手示意道:“来唷来唷~要抱要快啊~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你呀走过路过可千万不要错过啊!”
他蹲下身子,瞧见她仍旧一脸呆愣,终究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他调侃道:“人长得已经够傻了,还摆出个呆样,要不这样吧,等会儿我拿只笔帮你在额头写句‘我-犯-傻-到-家’,让大家都知道知道,讨个乐笑笑吧?”
“我去你MD!”
杨冠玲表情终于绷出了一丝裂缝,她跺着脚,咬牙切齿尖叫:“你他妈你妈才是傻子!你妈才犯傻到家!而且是一路傻到外婆家!”
若严闻言挑高了眉,双手抱胸,很是淡定道:“你啊可别乱污辱我家娘亲,我这人是要当孝子的,孝子是容不得别人乱骂的──”
“──若严!你大爷的!”
杨冠玲整个人一下子跳了起来,抬脚便是一记飞踢,她嘶吼着声骂道:“我他妈孝你个老娘!你根本铁实实就是个孝维!还不用装!我要骂!我偏偏要骂!我去你的老爹老母!我去你祖宗十九代!我去你的花开富贵!我要诅咒你!咒你生儿子没P眼!生女儿长小JJ!!!!!”
男人站起身,毫不费力的闪过攻击,他薄唇上挑,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她,半晌后才点点头道:“记住你说的,我等着你生,到时候记得抱来让我先瞧瞧。”
杨冠玲苍白着脸,终究是无力地摊坐在地上,她摇着头,失魂落魄的问着:“为什么会是你?”
“怎么……又是你?”
眼前慢慢蒙上一层水雾,杨冠玲红着眼眶,满是不解的看着若严,问着:“你怎么会变成什么辟阳侯?怎么会出现在皇宫里?怎么会跑去那寻欢阁?怎么,又出现在我面前……”
杨冠玲脑子一团紊乱,她忘不了那晚男人惨澹的面色,以及离去时孤寂的身影,还有说着永不相见的诀别之言。
场面沉默了一会儿,才听若严缓缓道:“如果我说,自那一别后,我整天满脑子想的都是你,你信不信?”
杨冠玲震慑住,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果然,你不信。”
朗朗笑声荡开,男人嗓音极柔,轻浅如山间清泉,“你不相信,你根本不可能信,是我忘了,忘了你从头到尾压根就没信过我。”
“比起我,你更信宫里头那位知道你秘密的人。”
杨冠玲听着这话,不自觉抿紧唇,心里头五味杂陈,尽是难以言语的酸楚。
“不过……事已至此,倒也无妨了。”
语气淡而悠然,他半弯着腰,两指挑起少女下颚,静静地望着那双迷濛眼眸,凝视着眼底里自己的倒影。
眸中秋色连波,波上寒烟苍翠。
一绺青丝自若严耳际垂下,湿漉漉的长发凝着水气,若有似无地划过杨冠玲颊边,怕是要直挠进心窝才肯罢休。一股燥热感瞬间冲入她四肢百骸,逼得她不自在的别过眼神,眨眨眼嗫嚅着声道:“你、你这是在干嘛啊?”
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声扬起,若严挺起身,往后跳了一步,他瞪大着眼睛,故作吃惊道:“不会吧!你害羞了?”
他手插腰,仰天大笑了起来,神采得意非凡,“果真不出所料!这世上绝对没有人可以抵挡我这摄魂术!不枉费我耗时费日的苦练,你终究是有一点点在意我了!”
“说吧!说吧!好几个月不见,你有没有特想念亲亲小狐狸啊~”若严嘻皮笑脸的逗弄着她,“看来老子的易容术是越发超群了,所以这次就不计小人过地,原谅你没认出我啦~”
他拾起一旁用来擦发的布巾,笑着点点头,感叹道:“想不到啊,看来看去,也就只有你最符合老子口味……没有人得以取代的有趣啊……实在是万中无一啊。”
“……我原本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打算再与我相见了。”
回过神后,杨冠玲站起身子,深深吸了口气,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他,试图从他眸子里找出任何蛛丝马迹,“我刚才的问题你并没有回答,为什么会成为辟阳侯?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宫里?为什么会跑去那寻欢阁?”
男人唇边笑容一凝,便是停下手边动作,旋过身背对着她,语调清冷的问:“你以为,我愿意?”
“自然是不愿意的……”杨冠玲喃喃着,视线茫然,“所以,我不懂……为什么?”
眼前人的背影顿了一顿,半晌后才见若严回过身子,郑重答道:“你有困惑,我自然是该回答于你。不过你这话问得有些问题,第一,我并非成为辟阳侯,而是假扮成辟阳侯。”
“第二,我并非自愿出现在皇宫,”他眼底聚起厌恶之色,“还有那什么狗屁寻欢阁。”
“第三,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帮你。”他微微一笑,瞳底隐隐泛起邪狭,他轻挑般的试探道:“假如,这世上还有另一种方法可以让你回家,你愿不愿意试试?”
还有另一种方法可以回家?
闻言,杨冠玲脑中一片空白,却在弹指间被莫大的欣喜给填满,她惊道:“此话可当真?”
“骗你又没啥好处。”若严睥睨她一眼,继续着擦发的动作,“不过这另一种方法挑战性可说是大为增加,甚至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明明不用那么麻烦的,”他仰起头,以鼻孔瞅她,“可这世上就是有些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爱近路走远路,该做的事一律不肯做,不该做的事偏偏做一堆,可惜解约就解约了,正所谓千金难买早知道,前主子呀咱们是回不去噜……”
他盯着她,轻声问着:“你啊难道不会觉得自己走了太多冤枉路?”
明明知晓男人是在调侃她,可这话仍然似一把利刃狠狠的刺穿她的胸膛,杨冠玲备感难堪,默了半晌才涩声道:“既然我欠了你那么多,你又怎么可能会帮我。”
“我说会帮你,便是会帮你,哪来那么多废话,”若严皱眉,不悦地啐道:“你这人何时变得那么窝囊了?还真是越活越回去。”
这些日子杨冠玲安份守己惯了,行为举止的确有些唯唯诺诺,此时心底已是觉得难受,再闻讽刺不免一恼,她反驳:“我没有!”
“哼,是吗?”若严斜眼瞟她,继而慢条斯理续道:“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虽说我会帮你,可你欠我的,总是得还的。”
“等那天你愿望便要实现时,你心里一定会想,”他情绪万分激动,掐着嗓子怪里怪气,看来入戏极深,“啊!小狐狸对我那么那么好,我到底要如何来报答他呢?是要疯狂称赞他俊美一百遍?还是每日每夜端着盆恳求帮他洗脚ㄚ子?可惜啊可惜,欲以身相许又惨遭嫌弃,这可该怎么办才好?”
杨冠玲气得噎住,不由咬紧牙关:“你这人不要太过份。”
“过份?哪里过份?”若严冲着她眨眨眼,“这可是我未来的愿景呢,还是你比较想要晚上帮忙按摩搧风打蚊子?这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杨冠玲索性不理会他发癫,横切直入主题问道:“你说的方法,是指什么方法?”
她瞅着他,神情专注隐含着偌大的期待,不自觉握紧的双手泄漏了心里头的紧张。
捕抓到这细微动作,若严勾起唇,回以一抹狡黠的微笑︰“你可有听过虎符这物?”
晚饭时间,杨冠玲手捧著碗,吃着桌上的食物,她默默埋头苦干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望向远处坐在榻上的某人,不由得奇道:“虽说知你食的是人气,可你真不吃饭?”
榻上的那人头抵著墙手摀著嘴,虚弱得闭上眼,怪没好气的答:“你别逼老子再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