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九十二章 破碎的心
原以为陈桓会马上揽住她的腰际不让她摔伤,可事实却让许凤可笑的期待落了空。
她听到陈桓的脚步声又转了回来,手腕一个吃痛,她便被陈桓给轻易从地板上拉起。
“你如果这么想要我的命,给你又何仿”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你到底┅┅”
许凤的手腕被陈桓的手握得死紧,那种力道再多一些,定能将她脆弱的手骨拧碎。
“真会演,怪不得身兼艺妓和刺客。”说毕陈桓冷笑,将举在空中的许凤往一旁的扔了过去。
许凤纤细的身子先是撞上茶几,接着撞上瞳台,即刻燃尽的蜡烛落到地板上,上头烛火登时熄灭。
许凤咬紧牙,勉强支起身子。这点擦撞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此刻她的心中却有着椎心刺骨的痛。
她又看到陈桓的影子落在她面前,她勉强抬起头,褐金长发乱糟糟地披散乱在肩头。
“如果有什么误会,告诉我┅┅”
陈桓的脸再次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他蹲下身子,目光衬着锁窗外、那微亮的晨空。
“陈桓┅┅”
看着他的脸,许凤不晓得为何绝望般的唤了他的名。
原本带着怒火和杀意的陈桓一听到许凤用这般哽咽的嗓音呼唤自己,原本欲要动作的手登时停止。
他瞅着她,眉宇间除了愤恨,还有着难以消却的怜爱和疼惜。陈桓到底要做什么真要杀了她么他到底是听了什么、还是看了什么,忽然像是发现许凤真正目的般的对她大发脾气。
“你这个┅┅”
说着陈桓的手高高举起,许凤也在瞬间下意识闭起眼逃避。
原以为陈桓会再次抓起她,可是几秒过去,却迟迟没有感受到陈桓有所动作。
许凤缓缓睁开双眼,晨间的曙光已然从窗外、从敞开的房门透了进来,洒在倒在地板上的互相凝视的两人上头。
陡然间,许凤的双眼被刀光给刺伤,她抽了口气,目光恐惧地望着已经出鞘的湛军,直指她的咽喉。
她能看到湛军闪电流光般的剑身散发出淡紫色的剑气,里头出了杀意、还有另外一股不明气息。
两双眼眸在晨光下互相凝望,陈桓的脸背对着阳光,影子遮住他的脸庞,看不清他脸上此刻的表情。
或许,就在这里被陈桓亲手结束她这条苟延残喘的性命,她也能解脱罢
就在许凤正在思考这样的问题时,湛军剑尖发出一声鸣叫,接着许凤缓缓瞠开眼,眼睁睁看着湛军指向她的颈子,接着朝下划了下去。
刺耳的裂帛声震荡着许凤耳畔,她轻轻咬了咬唇,表情不变,不去注意她的衣物此时此刻被陈桓的宝剑划得破碎。
雪色的身影若隐若现在陈桓眼帘,陈桓冷冷地觑着,觑着此刻应当露出害怕神情的许凤,剑尖再次回到许凤下颔。
“你不要命了”
“我不想要你的命,陈桓。”许凤盯着陈桓的眼眸,淡道,“可是如果你想要我的命的话,没关系。”
剑眉扬起,许凤能感受到湛军的剑尖逐渐坎入她呼吸逐渐急促的纤颈。
就在即将在尖端滚出血珠的瞬间,她听到金属落地的框当声响。
湛军横躺在地板上,剑身反射着曙光,上头的闪电流光仿似一道道难以抹灭的泪痕。
她看到陈桓深蓝眼底,露出崩溃般的笑容。
“凤。”
他哀鸣了一声,抓起她的臂膀,将她从混乱之中拉起,接着紧拥入怀。
许凤顺从地让陈桓拥住她,虽然身体没有丝毫动静,可是面对着曙光的金眸底,闪烁着隐忍而住的泪光。
陈桓在此时将许凤给松了开来,他的双手搭着她有些颤抖的肩头,无语地瞅着面色苍白的许凤。
许凤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指尖轻轻触上陈桓的面庞,几缕淡紫发丝垂落在她的手背上,轻麻的有如吻般令许凤沉醉。
指尖上有着说不出的冰冷,那是和黄尚不同的、破碎般的冰寒。
“你┅┅”
陈桓的手指忽然按上许凤的唇,示意她什么话也别说。
金眸对着那双深不可测的深蓝瞳孔,那双如今难以说出口的千言万语,如今都在此了。
许凤双手下意识地揪住陈桓的衣裳,眼睛阖起。
“┅┅还是很晕罢,虽然出手不重但也不算轻。晚上朕会再来,准备弹琴给朕听罢。”
陈桓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开口说着,手轻轻拍了拍许凤的头顶,而后到旁取了件外套盖上许凤几乎半裸的肌肤。
他不是没看到她身体上头那些淡淡的粉色吻痕,只是比起这些,陈桓对于精神上的背叛看的更重。
他拦腰抱起许凤,目光柔和得将她放上被褥凌乱的床铺。
“陛下。”
就在陈桓反身之时,许凤忽然叫住陈桓,陈桓停下动作,但没有转过头来看向许凤。
“您┅┅嗯┅┅”
她低吟了一声,纵使心中有好多话语想对他坦承──包括她的任务之一的确是要杀了陈桓、欺骗邱司、还有黄尚在暗地里筹备的计划。
可是真的在他面前时,她却是半句话也吐不出口。
“您慢走。”
“嗯,你好好歇息罢。”陈桓说着,眼角余光点了点许凤的床角后,拂袖离去。
太阳已从东方泛白天际完全升起,而在阳光洒上长廊的角落处,一道纤细的身影咬着下唇要自己不发出呜咽声,接着往反向的飞奔离去。
那算什么
詹淼在长廊上飞奔,也不管发簪早已松脱落,红褐色的长发在空气中恣意飘扬。
她看到陈桓在厢房内的地板上紧紧拥着那个叫凤的女人,而后竟然┅┅竟然还吻了她!
这到底算什么什么“她是他唯一的女人”、什么“他也有妒心”
都是谎言!都是谎言!
詹淼崩溃般地奔跑在宫内长廊,完全忘了一国之母该有的高贵形象,沿路的奴仆女婢无不被这样的詹淼给吓了一大跳,期间还有几名官员试图将詹淼拦下来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詹淼却连理也不理地兀自狂奔。
直到有道熟悉的人影,在通往寝宫的转角处,拦住了她的去路。
是左手里抱着几本书、肩头上还停着一苹老鹰的懂。
“是姐姐么你┅┅”
詹淼原本看到懂的时候还停了脚步、愣了数秒,而后她咬着下唇,欲要从他身旁离去。
“淼,你不大对劲,你的气息很紊乱。”
懂空着的右手伸出去想挡住詹淼,却被詹淼给无语推开。
“怎么了”懂转过身,一个伸手,立刻准确地握住詹淼的手腕,“发生什么事你┅┅”
“你不要管我!”
詹淼蛮横地甩开懂的手,她看到站在懂肩头上的巨鹰那双琥珀色的眼,正在瞅着自己瞧。
“怎么不能管,你是我的家人!┅┅淼!”
他能感受到詹淼的手腕在自己的大掌下拼命想要挣脱,越是这样他越感到焦急,他从来不曾感受过詹淼的情绪如此激动过。
挣扎在懂不断厉声唤住她的名后止歇,她惨着一张脸,反身看着虽然被布条遮住大半脸庞、却又不可思议的透露出他底心担忧情绪的懂。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告诉我么”
懂走上前,在移动的同时他对了肩上的鹰下了指令,巨鹰轻轻啄了啄懂的脸颊,接着张开翅膀,朝着长廊外头飞离而去。
她感受到懂的双手轻轻压在自己微微颤抖的肩头上,比她还高了许多的懂身型微倾,让她能够直视到他那张总是能带给她温暖的脸庞。
詹淼没有作声,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懂。
懂察觉到詹淼身上发出的讯息,唇角无奈地勾了勾笑。
他伸出右手轻轻搂了搂詹淼腰间,唇靠近詹淼耳畔,柔声笑道,“不想说就算了,不过想哭的话,就别忍,好么”
“懂┅┅你还在调侃我!”
听着她最熟悉的嗓音在她耳畔说着这样的话语,直到现在隐忍的情绪终于全全宣了出来。她反手紧紧抱住懂,将她的脸埋入他宽阔的胸膛。
懂笑了又笑,虽然左手手上还抱着几本书,不过他仍将手紧紧圈住詹淼,让她能够好好的在自己的庇护下宣她那悲働的情绪。
隐约听到詹淼的啜泣声从下方传来,懂的神情也逐渐沉了下来。
在宫中,会让詹淼有这种情绪反应的,也只有那个人。
也只有那个人,那个总是在伤害自己重要之人的男人,契帝陈桓。
“┅┅啊!”
就在懂和詹淼仍然抱着彼此的同时,从一旁角落处发出了一个小小声的惊呼声,而后是乒乒砰砰物品摔落声响。
詹淼迅速松手脱离懂的怀抱,而懂则是完全状况外,还惑声唤了唤詹淼的名字。
詹淼踏步走向转角处,手还偷偷地拭去眼角的泪水。不过她人还未到,发出惊呼声的人已自行走出角落。
是手里拿着茶水盘的贴身女婢,宜儿。
“你在这里做什么”詹淼睨了她一眼,眼角余光则是看着宜儿手上端的盘子,上头茶具出现一些裂痕,很显然的刚才她就是把这茶具摔到了地上,才会发出那样的声响。
“奴婢、奴婢只是想替娘娘准备茶、茶水。”
“你怎么会知道我这时候会待在寝宫还有,你待在这多久了,从什么时候┅┅”
“姐姐你别这样,宜儿会害怕。”懂的嗓音从后方传来,接着他的手搭上了詹淼的肩头,对着应该是在正前方的宜儿露出了微笑。
“皇后娘娘现在心情不太好,你去准备新的茶具,等等就给娘娘送到寝宫,好么”
“可┅┅可是┅┅”宜儿咬着小巧唇瓣,惧怕的目光在懂与詹淼两人间游移着。
“懂,我在问她话!”
“你这样是在拷问了罢没关系,宜儿你去忙罢,我会把娘娘带回去寝宫的。”
“好、好的,谢谢董将军。”
说着宜儿立刻弯腰鞠了个大躬,双手紧紧抱着茶水盘往另外一头垂首快步离去。
“懂!如果她刚刚看到┅┅闲言闲语怎么办”
詹淼又急又气的转向微笑送着宜儿的懂,懂疑惑的“嗯”了一声,将脸朝向詹淼。
“什么我和你是家人,拥抱安慰难道不行么”
“不对、不是,唉┅┅算了。”
听到詹淼在长廊上来回踱步的声响,懂忍俊不住的笑了起来。
当他笑的正乐时,他听到詹淼在他面前骂他又在调侃他的话语。
“好罢,我们快点回寝宫了,不然宜儿为你准备好的茶水凉了,可就不好了呢。”
懂笑着,抓起詹淼的手,往寝宫的方向前去。
寝宫内,只看到茶几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还在冒着蒸气的茶水,可是却不见宜儿的踪影。
詹淼在心里头咕哝,该不会是怕被我问东问西的,所以才逃跑了罢
思着她便在茶几旁坐了下来,而懂则是坐到她的对首。
詹淼从袖口处抽出手,执起茶壶,将茶水倒入茶杯内。
“好了,”懂说着,双手交叠底在下颔处,“是不是你看到了什么陈桓陛下作了什么事让你如此伤心欲绝”
懂这番话,让原本在替自己倒茶的詹淼手一颤,茶水溅了几滴出来。
贝齿微咬下唇,没有作声。
“你告诉我,我才能替你讨回公道。”懂淡道,语气是詹淼很少听到的冰冷。
她很少听过懂会有这种语气说话,印象中她只在很久以前听过他用这种口气,对着她的父亲詹勋谈论着她不大懂的事情。
“没什么┅┅”詹淼放下茶壶,想要伸手将茶杯给拿起送入口中,可是手却抖得太厉害,使她力不从心。
“后宫凤么”
懂放下茶杯,里面已经消去一大半的茶水,缓缓吐出简短却又令詹淼痛苦的话语。
詹淼咬着唇瓣的力道愈来愈大,已经隐约能看到血丝从里边渗透出来。
“我还以为┅┅”詹淼启口,嗓音有些沙哑,“我还以为我遇到了一个值得去爱的男人。”
“淼,我不知道你看到了是什么,可是┅┅”懂的手朝着茶几探了过去,并非拿起还剩一半茶水的杯子,而是向前握住詹淼。
“有些事情到最后都是场误会,所以我想你还是自己亲口问问陈桓陛下会比较妥当。”
“哼,”詹淼发出轻藐的笑声,“亲口问他么我之前早就问过了,结果他只会拿理由、做动作来敷衍我!”
目光看着欲言又止的懂,詹淼又继续开口说道,“早就知道这就是政治婚姻!什么情什么爱的,可笑、荒缪!”
“你别这样,淼。”懂轻轻咬了咬唇瓣后开口,握着詹淼的手也更加用力,“陈桓陛下是不该欺骗你,只是┅┅”
懂的话在此断了开来,不过詹淼心里头清楚懂想要说的是什么话语。
只是那样的话语,平凡人真的难以承受。
“我清楚,现在的局势不容许儿女私情┅┅”
詹淼一字一字,像是把心中的悲怨都刻在上头,语气颤抖而夹杂哽咽。
“淼┅┅”
“放心,就只不过是、嗯,他多了一个女人罢了,我还是契国的皇后娘娘,皇后自然也要有容纳百川的肚量。”
懂听到詹淼突然笑声开口,心中的罪恶感又多了一重。
他颔首,微笑回应着她,可是心里头却开始思考着另外一件事。
那便是勋帝在他们前往契国时,对他下达的指令。
秋季入夜的风,有种刺骨的寒,就连夜空上的月亮星子,散发出的光芒也同是冰冷的银光。
许凤坐在锁窗下,风从缝隙悄悄溜了进来,顽皮地拨弄着她散乱在肩头的褐金发丝。
摆放在她眼前的,是发出淡淡金光的金凤琴。
琴与她的影子倒映在对墙上,勾勒出一张美丽而虚假的图画。
金眸微凛,葱指轻抚琴弦,“铮”的一声,划破后宫的如死城般的寂静。
许凤随意拨弄着琴弦,细碎的不成曲调,可是却也让此刻孤寂的她心里头有了慰藉。
今日没去邱大哥那┅┅会不会┅┅
她缓缓闭起眼,指间一挑,挑出悲切琴音。
忽然思绪瞬间拥了上来,她哽着嗓,轻声歌唱∶
“柳丝长,春雨细,花外漏声迢递。
塞雁,起城乌,画屏金鹧鸪。
香雾薄,透重幕,惆怅谢家池阁。
红烛背,绣帏垂,梦长君不知。”
梦长君不知、梦长君不知。
君不知,又是那位君
“嗯是李后主的词么”熟悉的嗓音在许凤的歌声止歇后传了过来,虽然早有准备,可是还是不免心露跳了一拍。
“真没想到你懂的真多。”
闭着眼的许凤听着衣物摩擦的声响,接着她感觉到在金凤琴前,属于那人的味道。
“我一直以为上位者的说的话,都不能完全相信。”
“所以你以为我今天晚上不会来找你”
“你是皇帝理当要很忙罢而且最近不是局势相当混乱的么听说已有国家在扰乱契国边境了”
没听到陈桓的回答,许凤有些困惑,继而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陈桓身上还穿着龙袍,面色有些苍白,想必是累坏了。
许凤微蹙起眉,瞅着那双正在望着自己的深蓝眼眸,“你根本就没有必要来找我,快点回寝宫休息罢。”
陈桓缓缓摇摇首,说话的嗓音似叹息,“说到就要做到。你弹琴罢,我就在这听着。”
语毕他便站起身,走到离锁窗有些距离的茶几旁坐了下来。
许凤眼角偷偷瞄着陈桓,她原本还以为陈桓还惦记着不晓得从何而生的误会──虽然那其实不太算是误会就是了。
可是对于一个可能会暗杀自己的人,他怎么还能神色自若,独自前来这无人的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