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零二章
“其一,是宣布择日让你登基。”尉迟枫平静的说着,对于这即将失去摄政王的权势来说,好似没有什么影响。
尉迟烈惊道“叔父!这…”
尉迟枫举手制止尉迟烈道“小烈,你的成长我是瞧见的!你的性情也比从前稳重,凡事也懂得深思熟虑,如今,我也该退位,这西盛将来就交给你!前阵子我已交代礼部挑选日子,你也尽早做好准备!”
“多谢叔父,侄儿定不负叔父期望,必为西盛带来昌盛!!”听尉迟枫的认可,尉迟烈也不再推托,挺着胸膛,信心十足的面对将来的帝王路。
“好!不愧是尉迟血脉的男儿!”
“叔父,那其二是?”
尉迟枫停顿了会才开口“这件事,我琢磨了很久,本想由你登基后宣布,可压力就会落在你身上,这般对你似乎不公。”
尉迟烈浅饮一口热茶,挑眉道“如此说,叔父是瞧不起侄儿了?”
“小烈,这不是在跟你说笑!”尉迟枫双眉微蹙着。
尉迟烈放下茶杯笑道“叔父你就直说吧!”
“是我跟嫣儿的婚事!”提及杜嫣然,尉迟枫心事重重的面上瞬间多了些微笑意,浅浅的,但却十分引人注目,那种笑容名为幸福。
看着尉迟枫流露出这般面容,尉迟烈的心湖彷佛被掷进一颗石子,平静的湖面起了一波波的涟漪,这些日子他尽最大的努力,试着不再去想杜嫣然,可此时听见这样的话语,心里仍有些不是滋味,尉迟烈好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恭…恭喜叔父。”
“我想迎娶嫣儿为妃,不是妾侍,也不是让她当个没名份的女人,可你我皆知嫣儿身份不高,这事于朝堂上必定会有极大反弹!我不想你初登帝位,就淌这混水。”尉迟枫自是相信尉迟烈必愿为他俩赐婚,可他不得不顾及尉迟烈。
“叔父多虑了,能为叔父下此道旨意,是侄儿的荣幸!”尉迟烈欢喜忧伤参半,喜的是,如今真如杜嫣然心中所冀望,能与尉迟枫结为连理;忧的是,杜嫣然对他而言,已是一场无法回头的旧梦。
“你的心意我懂,本王早已被认定是个冷血无情之人,本王坚决的事,谅那些大臣们也不敢说些什么!”尉迟枫决意这件事由自己一肩扛下。
“既然叔父心意已决,侄儿也不好再多说,若有需要侄儿协助之处,叔父尽管开口!”既然与她无缘,现在能为她做的,仅有此事!入夜,尉迟枫搁下政务,得空来到玥曦阁,才刚踏入宫门,便停下脚步,举手示意后方随行人员切勿张声。
玥曦阁的前庭,杜嫣然穿着淡蓝色绸缎裙为底,白色刺绣纱外披,翩翩起舞。
尉迟枫站在宫门口,不作声的专注观赏,其实,论舞姿,杜嫣然绝非宫中翘楚,但他欣赏她在跳舞时,那种开心、自信的神情,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光彩。眼前情景不禁让他想起,初次在临风台与杜嫣然相处的夜晚,那夜她为他献舞一曲,衣带当风,羽衣蹁跹,在月光陪衬下,他的心也悄悄的跟着旋转,至今未休。
“参见摄政王!”一个突来的声响,打破这短暂的宁静,杜嫣然停下舞步,回身朝着尉迟枫屈身行礼,其余宫女也纷纷跟着行礼。
“都起身吧!”尉迟枫上前牵起杜嫣然,附耳道“你我都快成亲,何需如此见外!”
杜嫣然反问道“王何时前来?怎不让人通传?”
尉迟枫顺手替杜嫣然拨顺几缕发丝,温声道“见你在兴头上,不想打住你。走吧,有话进屋再说!”语毕,尉迟枫握着杜嫣然的手,两人并肩而行,从他们的身影似乎都能感受到无限的亲密。
冬晴与夏春两人也跟着进入内室,分头准备茶水及茶点,尉迟枫见两人都已备妥后,吩咐道“都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在尉迟枫面前,夏春自然不敢造次,乖顺的随冬晴退出玥曦阁。
两人离开后,尉迟枫将杜嫣然拉进怀里,双手环抱伊人,深情的唤着“嫣儿!”
“王,发生什么事了吗?”杜嫣然隐约感觉今夜的尉迟枫与往常有些不同。
尉迟枫轻声一叹,摇头道“无事!”
见尉迟枫无意开口,杜嫣然转问“今日朝堂之事,嫣然多少有些耳闻,王不顾反对执意迎娶嫣然,这样好吗?”她知道尉迟枫的心意,但如果因为这样而害了他,这不是她所乐见的。
“你多虑了!那些人不过是想替自己争取成为皇亲国戚的机会。本想,先替您寻个身份,再宣布婚事;但越是想遮掩的事,越容易落人话柄,与其如此,倒不如坦承你的身份,你可怨我?”其实替杜嫣然安个名门之后的身份易如反掌,但人心难测、人言可畏,他担心将来某一天杜嫣然会因这虚名受到伤害,那还不如明白告知。
“王说什么呢!您为嫣然已经做得够多,感激都来不及,怎会怨你!”杜嫣然坚定的笑着。
尉迟枫静默看着杜嫣然,无奈的又叹一口气,从怀里拿出被绸缎包覆的东西放置于桌上“这东西给你!”
杜嫣然伸手打开绸缎,里头竟是一把匕首,不免惊道“这是?!”
“给你护身用!”尉迟枫将匕首放到杜嫣然手中“这轻巧好使,往后你就随身带着!”
“这是为何?”杜嫣然甚是不解。
在这宫里什么人敢对她不利,从前没有,往后更加不会才是,为何到了今日,尉迟枫反变得如此紧张。
“听话,夜里入睡也别放得太远!”尉迟枫在杜嫣然额上轻轻一吻,语带疼惜叮嘱着。
瞧尉迟枫这般慎重,杜嫣然也不好驳了他的好意,点头允道“知道了,入睡时,我会把这收在枕下,如此,你便放宽心吧!”杜嫣然伸手轻抚尉迟枫眉宇,轻轻抚开那因担心而出现的蹙眉“我会小心的!我保证!”
尉迟枫拉下杜嫣然的手,在她手背浅吻,嘴角勾勒一抹弯,语气沉着道“只要本王在,断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伤害。”
此刻夜阑更深、月没参横,宫中之人大多早已歇息熟睡,仅有负责巡视的侍卫仍清醒着。
突地,一抹人影避开守卫,鬼鬼祟祟的来到玥曦阁,左右张望确认四下无人,悄悄推门而入。
此人小心翼翼地走进内室,见杜嫣然毫无防备熟睡着,双眼透着一股杀气,抬起双手欲掐住杜嫣然颈部。离颈部只剩一根发丝的距离,此人打住了动作,他瞥了四周,瞧见一旁长椅上的靠枕,将之取了过来,嘴角露出不屑的笑意,快且狠的往杜嫣然脸上按住。
原在睡梦中的杜嫣然,突然感到无法喘息而惊醒,发觉有人正想取她性命,连手带脚开始挣扎。
来人见状,杀意更浓,双手越发使劲,无视枕底下的人如何痛苦挣扎、呻吟。
杜嫣然感受到自己快要窒息,手脚也逐渐使不上力,绝望的认为自己将命丧于此时,她想起尉迟枫送她的匕首。
她依诺言在睡前将匕首放在枕头下,急忙伸手往枕下探,一摸索到刀柄,她随即将匕首抽出,胡乱往前挥舞。
来人未料及杜嫣然有此一着,手臂被划了一刀,吃痛之于松开压制的手。
杜嫣然趁此空档,挥开脸上的东西,撑起身子连吸几口气,想对外大声呼叫,却叫不出声。
杜嫣然心里感到不妙,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屋子,冲至屋外碰碰运气,看能否遇上侍卫解围。但来人绝不会让她有此机会,杜嫣然只能紧握匕首,一边防备看着模糊的黑影,一边缓缓的离开床榻。
绝好的机会竟然溜走,怒气直往脑们冲,他绝不能让杜嫣然有机会逃离,见衣架上的腰带,取下后立即往杜嫣然走去。
杜嫣然见人影朝着自己接近,脚下一时没注意,被灯架绊住,一个重心不稳往灯架倒下,触地声响在宁静的空间异常清晰,原握在手里的匕首,也在摔倒时自手中松脱滑至一旁。
突来的意外,没有打消来人的念头,反让他冲至杜嫣然身后,将腰带绕过杜嫣然颈部交叉猛力拉紧,这是最后的机会,杜嫣然绝不能活!
杜嫣然被压制在地,颈子也被紧紧勒住,她抖着手试图将腰带拉开些,试了几次皆未能如愿,能吸到的空气一点一滴的消失,双眼也开始朦胧,泪水从眼角滑落。
看来她与尉迟枫有缘无份,只盼来生能有机会再伴他左右。杜嫣然此刻已万念俱灰,放弃挣扎,闭目含泪迎接黄泉路。眼睫轻轻颤抖着,杜嫣然缓缓睁开眼,她仍躺在熟悉的床榻上,并非黑暗冷清的黄泉上,她转头见冬晴忙碌的身影,张口叫唤,却只能发出沙哑的断音。
像是听见身后的声响,冬晴回头见杜嫣然已清醒,急忙唤人向尉迟枫通报,自己则添了杯水来到床榻前“姑娘莫要说话,太医嘱附这些日子姑娘需得好好静养,以免落下病根。”语末,将水递给杜嫣然,让她慢慢饮下。
杜嫣然一口一口的将杯水饮尽,想起夜里之事,下意识的抚摸颈子,上头缠了一层层纱布,杜嫣然满是疑问看着冬晴。
彷佛知晓杜嫣然想问什么,冬晴开口道“太医给姑娘上了药,能让姑娘颈子的伤能早点好,人犯已被捉拿,若姑娘想问是何人所为,请恕奴婢无法告知,此事需得请示摄政王!”
“王呢?”杜嫣然哑着声音问。
冬晴从杜嫣然嘴型猜测回道“王正在光华殿处理此事!”
光华殿
尉迟枫双眼冰冷的看着跪在殿上之人,从毒蛇一事,他便对这人起了疑心,也让追影多做留意。昨夜之事,他早有预防,特意让追影守在玥曦阁外,只是不想此人竟如此按耐不住,早早动手。
“说!意图为何?”尉迟枫语气冷漠,不带一丝情感的质问。
“奴婢不明白王的意思!”夏春半垂着眼否定着。
“大胆!我入内时,你分明勒着杜姑娘的颈子,还敢如此辩驳!”追影在一旁怒斥道。
“哼!”夏春冷哼一声继续道“她本就该死,奴婢不过是送她上路!”此时的夏春已无方才的怯弱。
“你…”追影还想说些什么,见尉迟枫抬手,把话吞回腹中,不再多言。
尉迟枫道“你可知犯了死罪?”
“若能除了她,奴婢死不足惜!”夏春仰头直视尉迟枫“只是奴婢不懂,王何时起了疑心?”她一向小心,究竟是何时被尉迟枫发觉。
“当日毒蛇一案,若不是你的疏忽,本王或许不会发觉那么早!”尉迟枫娓娓道出“本王起初未对你起疑,可那日对你跟冬晴问话,你回应事发后与嫣儿形影不离,可本王却见你身上的腰牌沾染些许雄黄粉,本王才命追影调查,在你房里查到蛇笼,本王念你服侍多年,嫣儿也不希望再做追查,故放你一马。从那之后,本王一直让追影、冬晴留意你的举动,更让冬晴对你多加提点,不想,你如此冥顽不宁!”
“呵呵,跟随王多年,论心思缜密果然还是及不上王”夏春自嘲的笑着。
尉迟枫看着夏春,他知道杜嫣然在乎夏春,上次才饶她一命,还特意让冬晴多多提点夏春,却没能让她收敛,反变本加厉的伤害杜嫣然。
“机会本王已给过你,既然你不珍惜,也别怪本王无情,追影,先将之押去水牢!两日后,凌迟!”
“属下领命!”
追影走上前要将夏春押离,此时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慢!”
尉迟枫抬头一看来人,冬晴搀扶杜嫣然站在殿外,尉迟枫双眉一蹙“怎么来了?快些进来!”
冬晴小心搀着杜嫣然入内坐下,并替杜嫣然斟了杯茶水后才退至杜嫣然身后
“王,可否让嫣然问过再押下?”杜嫣然请旨道。
其实刚她在门外,听见夏春对她的恨意,但她不懂,她做了什么,为何让夏春对她恨意如此之深,不只想伤害她,更想谋取她的性命。
“嫣儿…”尉迟枫原不想同意,但念头一转,若能让杜嫣然认清夏春面目,也省得她胡思乱想。“好吧!”
得到允准后,杜嫣然侧身转向夏春,忍着喉头的不适,轻声道“夏春,我知道我曾害你被遣至杂役局,这件事我一直感到很内疚,若你是为这件事怨我,我无话可说。”
听着杜嫣然的说词,夏春面带不屑,夹杂几分怒气回应着“你知道?你又知道了什么!你以为我对你的恨只有这件事吗!”
“难道不是因为如此吗?”杜嫣然不懂,她思来覆去仅想到这件事,除此之外,她不记得做过什么连累了夏春。
夏春脸色一暗,双眼透着几许爱慕、几许忧伤,喃喃道着“打从我入王府,随着冬晴姐伺候王,这么多年来,总盼着王能多关注我一些,总盼着有奇迹,能成为王的女人,可我自知身份低微,只要每日能见着王一面,我心已足!直到你杜嫣然出现,所有的事情都变了!当初知道你是个细作,为了讨王的欢心,我自愿服侍你。可是…”夏春语气开始上扬“你凭什么!你不过是出自青楼的下贱女人,凭什么你能得到王的心、王的关怀!凭什么你能轻易的坐上王妃之位!”
“内疚?我堂堂一个摄政王近身侍女,寻常时候宫中奴仆遇见我都得礼让三分,若不是你,我何需沦至杂役局受尽各种屈辱!当初烈殿下闯进暮风院,只恨我自己邀功心切,急着找王前来捉拿你的把柄,要不,真该让烈殿下强要了你!让你真的成了残花败柳!”夏春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几乎是怒吼。
随着夏春一句又一句话语,杜嫣然脸色跟着逐渐转白,一直以来,她待夏春如姐妹,此时,她才明白,夏春从未领过她的情。这样赤裸裸的指责,让杜嫣然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