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三番鬼王在项门台的闻众门外对着那悬门令品头论足时,他忽然听见有人唤自己的名字:“三番鬼王?”
这声音像是从项门台里传出来。只不过,究竟是谁,而这项门台里又是什么情况,即便鬼王有着鬼眼,可面前那残破不堪的破城门看似寻常无比,却依旧让他不能窥透这其中的秘密。
三番鬼王愣了愣。
声音再次响起:“三番鬼王!鬼王是王者,应当从东侧的叁空门而入。”
三番鬼王挑了挑眉,勾起嘴角笑了笑。也不知道,这个笑,是因为被人说他是王者,而让他油然而生的一种自豪感,还是因为面前的项门台主动同其搭了话,让他又有了一点儿傲娇和存在感。
鬼王冲着门内喊道:“荻格·冕王,我这站都站在这儿了,还费哪门子劲?我看这闻众门上写着,老弱病残。呵~我现在啊,还真就挺符合标准的。”
说着,三番鬼王抬腿便要往闻众门内进。
“魔王!从闻众门入,只是不能要鬼王的灵能而已。梦魇之花距离闻众门最近,也好试试究竟是不是鬼王捣的鬼。”
荻格·冕没有回答,而是慌张地再一次叫停了三番鬼王:“东侧!东侧鬼王!”
三番鬼王这一次没有搭闲话,而是老老实实地朝向叁空门走去。
从北侧的闻众门到东侧的叁空门,对凡人来说较长的距离,而对鬼王而言,实则就是一阵风的时间。可鬼王却偏偏将这几步走得无比悠闲。那样子,倒像是来游览参观,会客访友。
项门台里,荻格·冕眯起眼:“难道,这是上天送上门儿来的,破解这梦魇之花的密码吗?目前来看,这成败,还真就得靠这鬼王了。”
业达目抬头看了看那已经晃悠到叁空门前的鬼王,却见他迟迟没有挪动地方。依旧如方才那样,仰起头看着门上侧方的令旗,以及那令旗后所写的悬门令。
而这一次,鬼王却在看完一刹那哈哈笑了起来。
这个莫名而来的笑,让荻格·冕有点儿参不透里头的含义。
他眯紧金氓瞳:“我曾以为,我从魔界被打出来后,自己俨然成了一个精神分裂体。哼!终于在这世间找到了一个比我更甚的王!瞧瞧儿,堂堂一鬼王,却几乎从不干他鬼王该干的事儿!就像我,身为魔界老魔王亲点的魔权继承者,却活生生地给赶了出来!”
说到这儿,荻格·冕忽然勾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前些日子,千面天妖还曾同我说过,她说这令候孤在提及我时,曾用了四个字来形容我沦落到今日这番田地的原因——德,不配位。”
话音刚落,荻格·冕脸上的金氓瞳忽然闪了一下!他随即也笑出了声:“哈哈哈哈~我是魔,哪有德?令候孤则不同,他有天神宿主,而我,是地地道道的魔。和魔谈德,真是不知道,究竟是他令候孤高估了我魔界,还是他自己,下作了自己。”
说完,他又邪恶地一笑。
提起千面天妖,业达目侧头皱紧眉:“魔王!这千面天妖去了有几日了,到现在......”
荻格·冕抬起右手:“意料之中。估计早被人识破给灭了。无所谓。派她去时,我便知晓有着这种结果。眼前这些下三滥的花儿阻碍了我生灵能之道,即便她找了魔皇军爵,即便龙蒂索罗真的来了项门台商榷计划,呵~只怕也是隔空喊话。两个人窃窃私语都怕隔墙有耳的,何况是两个王者在项门台这儿一门之隔的高谈阔论战略部署?天下奇闻!”
业达目点了下头。
也正在此时,三番鬼王所在的叁空门被魔将打开。
缓缓而开的城门内,映入三番鬼王眼帘的,是黑漆漆又雾蒙蒙的一切。
他皱了皱眉。
远处,荻格·冕的声音高了一度:“三番鬼王!项门台的大门已向您敞开!我玄河魔谷·魔界,魁煞境首领荻格·冕,率领项门台全魔灵恭迎三番鬼王的到来!”
这一句恭请的话被荻格·冕说得极为正式。也正是这种字正腔圆,让三番鬼王踌躇了一下后,冲着门里回应道:“冕王都已经得到了特悉斯拉姆权杖,应该更有底气才是。这项门台里黑漆漆的,怎么不多派几个魔灵点点儿火种,也好让我这鬼王,看清项门台的路?!”
三番鬼王回应的这话虽然只有简单的几句,但信息量却是极大。基本上,每一句陈词里都有着一个重要的讯息。
荻格·冕在魔殿中微皱着眉:“三番鬼王!自我建成这项门台那日起,在这天地之间,三界以里已经自带光芒!眼下,上至天界三十八重天,下至幽冥界阴曹地府十八层地狱。佛祖口中的众生,现在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鬼王的辉煌啊!声势都已经造了,三番鬼王又何必谦虚呢?我荻格·冕不过是这魔界里被人打出来的一个落魄的王族,固步自封在这项门台里不见天日。和鬼王比起来,用魔种生火照亮项门台,那可是件极为奢侈的事儿!”
三番鬼王笑了笑:“好好!荻格·冕王的地盘,自然冕王怎么说怎么有理。光环倒是没有,我就慢慢摸索着走吧。如果一会儿我因视线不好而不慎跌倒,冕王可千万别笑话我。哈哈~”
荻格·冕站在魔殿内,张着嘴哈哈地笑了起来:“鬼王真是说笑。”
话音刚落,三番鬼王伸手提起衣摆,大步迈了进去。
即便他口中说着自己看不清这云里雾里项门台的方寸之地,但是,迈进这暗黑和雾融合的空间里时,三番鬼王却将脊背挺得极直,大义凛然的目视前方,直朝向荻格·冕王声音出处的方向前进。
从鬼王抬起脚进入项门台的那一刻起,魔殿里的荻格·冕和业达目一直提着一口气等着鬼王安然无恙或是被梦魇之花所迷惑继而吞噬的结果。
然而,鬼王一步接着一步的向前走着,走到荻格·冕松了口气,眯起了眼睛。
通往魔殿的路,在鬼王走了一段行程后,视线却突然变得宽阔起来。方才萦绕在眼前的白雾也已突然不见。
然而,数十步之后,三番鬼王突然站住了脚!
他扭过头看向远处。
那片放着银色光辉的区域因为距离感和突然乍起在暗黑中的光亮,让三番鬼王一时之间没有看清那些发光的物体究竟是何。他只觉得,那亮光在此刻的项门台中甚是突兀。
而他突兀的点,就是荻格·冕方才用在自己身上的那四个字——自带光芒。
“魔王!三番鬼王的眼神儿有些不对!”
荻格·冕眯起眼:“不对?他不是平安地进来了吗?”
“可是魔王,您看他......”
一阵风吹过,密密麻麻但却高低错落的梦魇之花随风摇曳起来,也将它所照亮的周边迷蒙的空气吹得更为清晰。
那种感觉,像是故意要让三番鬼王看清一般!是的,那画面清晰到了鬼王看得仔细那花上晶莹剔透的露珠莹亮圆润。
又是一阵风,呆愣的鬼王像是突然中了梦魇之花的咒语一般,他眼中所及的视线之内全都是那摇曳生姿,妩媚妖娆的花朵。
甚至本应呈现在眼界里单一的色彩,此时都已经五彩斑斓了起来。
三番鬼王忽然觉得项门台的地表变成了绿色的草坪,那绿色如茵,四周鸟语花香。他甚至听见了潺潺的高山流水,他看见了高照的艳阳,看见了和风旭日。
鬼王眨了眨眼,呆愣的瞬间,眼前的画风突变!
梦魇之花的花丛中,有一个被万人簇拥的王者!
三番鬼王忽然眯起眼!
为何此人如此眼熟?
是谁?像是我?
可那远处的王者容颜的背后,还有着另外一张与之重叠的人!
三番鬼王的心里开始发慌!那飘忽不定的样貌让他忽然有了周身发热的感觉!他只觉得自己血脉奔张!
他是谁来着?
没错儿!是将臣!我和将臣重叠?我是将臣了?
不,不不!这是在告诉我,我像将臣一样拥有了天下!我像将臣一样成为了天地之间战无不胜的王者!
三番鬼王甚至看见远处的自己披上了将臣当年的战袍!
尽管那袍子已经被战火连连所侵蚀的有些残败破旧,可鬼王依旧是颤抖着双手激动地抚摸着!
那每一处布料上的斑驳痕迹,那每一处染上了硝烟熏黑的污浊点点。
那残破丑吗?不!不丑!
那是王者走过的路!
那是自己让世间臣服的大胜历程!
远处的自己身后突起狼狼硝烟!那肆虐翻腾的云起云落间,他看见自己率领着大军,高举着胜利的旗帜,冲着自己所开辟的项门台而杀出了一条血路!
眼前的项门台较自己现在足下所站的这片土地相比,岂止是尊容王魄的高调俯瞰!
瞧瞧自己的项门台,那才是真正王者所居的地方!那才是能够踩着巨人的肩膀够到天上太阳的地方!
三番鬼王微眯着眼。他的表情连同他的眼神儿都不由自主地出现了迷离的笑。。
他开始向前,他开始朝着梦魇之花走去!
而此时鬼王的步伐却同其方才进入项门台时的铿锵有力截然相反。他像是踩在棉花上,每一步都轻飘飘的,甚至还会因重心不稳而导致身子前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