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候孤一愣。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暮仕雄作为个凡人,且是一个倔强无比的无神论者,竟然对此事接受得如此之快,并还能打趣地说自己的蚩鸾丑?!
蚩鸾刚要张嘴还击那对自己英俊讽刺与亵渎的言论时,令候孤使了个颜色,他闭上了嘴。但他依旧生气地瞪了暮仕雄一眼。
令候孤坐回椅子上向前探探身子:“暮兄,现在信了?”
面对着令候孤试探性的询问,暮仕雄看了一眼他,又转头看了看那站在门口的骇人的蚩鸾:“这摆事实讲道理都让你做了个遍,看都看见了,能不信吗?”
令候孤皱皱眉:“暮兄不怕?”
暮仕雄叹口气,将身子向后一靠,整个身子也松散地贴在椅背上。他侧过头看向令候孤:“若说不怕,那是有点儿扯。打仗的时候,把那敌军首领的脑袋瓜子砍下来当球踢也不是没干过。但和这玩意儿相比,现在来看,我的眼界,还是窄了。不过......”
“不过什么?”
暮仕雄转头又看了看蚩鸾:“这玩意儿要是骑上去,大刀阔斧的打那么一场硬仗,那应该得老过瘾了!”
令候孤叹了口气,淡淡笑笑:“这或许换了别人估计早都吓瘫了。暮兄在这时候居然还没忘了你打仗那点儿事儿。”
暮仕雄转过头:“我话还没说完。这么和你说吧,这什么鬼神儿啊,什么坐骑啊,就这些东西也就是出自于你令候孤的嘴,也就是因为你给我看的我才能有那么点儿淡定!换了二主,我估计也眼睛一闭吓死过去了!”
令候孤哈哈一笑:“原来,暮兄也有怂的时候。”
暮仕雄身子往前一倾瞪圆眼睛:“你知道的,我本身就不信那些鬼神说。你可倒好,直接给我来了个现身说法让我不信也得信的。我估计,我可能是天生胆儿比别人大点儿。不过说真的,就方才呼啦一下子出来这么个怪物,我心脏好像都不跳了!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这么多年打仗的就从来没这感觉!”
说完,暮仕雄拿起身旁的杯子饮尽杯中茶又放回桌上:“你别和我说你那些人物关系的,我听着迷糊。说点儿正经的,你和我说说,就那边儿,就你说的那个空间里头,有这个怪物的那头儿,他们打仗都怎么打?”
令候孤皱皱眉:“暮兄,能不能听我说重点?”
暮仕雄再一次瞪起眼珠子:“我问的不是重点吗?我说的也是重点啊!知己知彼嘛!我的作战经验比你丰富,你和我说说,我给你出出主意。管他们骑什么玩意儿拿什么兵器的,左不过都是兵家常事的那点东西而已。有什么稀奇?”
令候孤摆摆手:“暮兄没懂我的意思。萧江是自然亡故,但是,贯贤和其妻的死因,却都同那看不到的无形世界有关。”
暮仕雄一愣,压低声音:“你是说,贯贤是被别人所杀?”
令候孤点点头:“对,算是这样。他们下一个目标应该是萧川。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便是段坤。这种离谱的行为也和这场大战有关。”
“什么大战?”
“项门台之战。”
暮仕雄转了个头伸手指向窗外:“就对面儿那座破城?”
“没错。”
“是为了抢那破城?”
令候孤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为什么?那城我虽来时天黑看不清,但听闻可是破败得很呐!那地方有兵?有粮?有财?谁抢?怎么抢?抢它到底做什么?”
面对着暮仕雄一连串的疑问,令候孤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有关于这项门台,实在是太过于复杂了,复杂得让他竟不知该从何说起,连挑拣重点都费了劲。
“暮兄,我一会儿再解答你的问题。你先听我把话说完。你此番前来,对于义子段坤所做的无礼之事没有加罪,弟弟我先替段坤,替自己,替整个令候府谢过暮兄。”
暮仕雄摆摆手:“这怎么说着说着又提到这儿来了?”
“你听我说。我这府上现在形势严峻,分分钟都有可能出现敌动。这个时候,如若暮兄真要是揪着段坤这事儿不放,我令候孤同样无话可说。毕竟错在我令侯府,段坤又是我的义子,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暮兄的大度真的是解决了弟弟的一大难题!”
“你怕我在这事儿上过不去那坎儿,在你这令候府里五马长枪?”
“不怕!只是因为时机不对。时机如若对,即便暮兄带着雪儿在我令候府里住到地老天荒地讨一说法,我也绝无二言!可是现在,我不仅是分身乏术,也更希望趁早的还暮兄和令千金一个安稳,尽可能的保你们安全。”
“怎么保?”
“我本不想把暮兄卷进这场纷争中,不仅仅是因为暮兄是无神论者,更因为我待你为亲人,为兄长。你我都出生于大族世家,父王同效命于前朝天子,政治上早就让我们丧失了诸多的儿时玩伴。你我可以作为知己,且这重关系维系多年实属难得。虽然最后彼此都落了个一人守着一城,坐拥百姓万千,却不得以孤独终老的结果,但暮兄无论在何时,都是我令候孤心里唯一挂念的一个哥哥。所以,你和雪儿的安危对我来说极为重要。我了解暮兄的性格,倘若我不说出实情,就算是暮兄放了段坤,但我若将萧漫强行让你带走,你若不问出个所以也是断断不肯。我这也是实属无奈呀!”
暮仕雄转过头看向面前的地面,数秒后忽然反问:“你确定你这儿,不用我留下来帮忙?至少,你这些兵将我还能......”
令候孤无奈地笑笑并摇了摇头:“暮兄不知我心里的苦。项门台之战,打的虽然是各方各界的灵能者,可殃及池鱼的,都是这些无辜的百姓和我一手带起来的兵将啊!灵能者之战,凡人兵将再骁勇,谋略再得当,计划再周详得无懈可击,却同样是胎卵不如啊!我原本打算开城门放走城民,至少给他们自由,让他们自己去选择生路,或许,还能有一线生还的可能。但是同样又怕百姓骚动人心惶惶时,一群手无缚鸡之力凡人还没等逃到安全的地方,便已经成了别人威胁恐吓我的有力武器。所以,我进退两难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城就要毁于一旦,我却束手无策,我心里的苦闷和内疚无人能懂啊!”
“可如果按你所说的真要是打起来,这府上也得有个人照应才是。”
令候孤点点头:“我也知道,这也是我前些日子的想法。可是,此一时彼一时,时势在变,世事在变。攘外安内对我来说现在已经是无法实现的了。贯贤的离世让我突然冒出来了个自私的想法。”
说到这儿,令候孤转过头看向暮仕雄:“暮兄,就让我自私一回吧!萧漫你带走,婚嫁与否,全凭天意。如若可能,替我给她寻个好人家,也替我照顾她的后半生。这丫头,就给我留个念想吧!我这几个儿女总不能都随着我散落在天涯各处吧?!不瞒暮兄,萧川也受了影响。只不过是男儿身,又是我仅剩的一个儿子,不留身边怕是心里也没底儿。暮兄,项门台一旦打起来,令候府城凶多吉少!我没有能力大肆迁徙我整个府城的民众,难道我还不能保全我兄弟的安生吗?如若暮兄留下来,倘若真有不测,那又让我令候孤良心如何所安?!”
暮仕雄缓缓垂下眼帘。他呆愣了许久,方才慢慢地点了点头:“萧漫知道这事儿吗?”
令候孤摇了摇头:“不知道。她和雪儿身旁伺候的那个丫头,也是我的人。另一个世界里,比我们肉眼凡胎所见的复杂得多,恐怖得多,玄幻得多。在可能的情况下,我不想让她们两个见识到那些肮脏的东西。我想让这两个丫头在有生之年,满眼所见,都是单纯的美好。萧漫托付给暮兄,我甚是安心。暮兄,至于萧漫日后嫁与何人,就如暮兄所说,天自有意,凭天定即可。我的梦想,已经从天伦之乐降为到了保全儿女之命这般的卑微了。”
“放心!候爷若是信我暮仕雄,我定当全力相护!”
令候孤双眼噙满泪水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欲给暮仕雄鞠一躬。
暮仕雄一皱眉,抬手挡住了令候孤即将躬下的身子:“你这是作何?”
“暮兄答应带走萧漫,你可知,这已经等于是保全了我令候孤这一世的大命所愿啊!”
暮仕雄点点头:“我知道了知道了!你可别和我整这些东西,还谢不谢的,生分,外道!”
令候孤笑笑。只不过,这个笑转瞬即逝:“可是暮兄,眼下还有一件棘手的事儿。我想让你带走她的想法,还没有同萧漫讲。这萧漫同样执拗得很,别的暂且不说,就这要不婚留我身边儿的事儿,一点不比雪儿对段坤的死心眼儿少啊!况且,按照段坤所言,明日便是其取胡月,就那个丫鬟的日子。所以,我想让暮兄尽快的带走二人以保安全,最好就是明日。但反之,能顺利的将二人从府上带走,又实则是个难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