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加里曼丹大军终于完成了全部战前准备,数百万兵马从四面八方将克龙比城围得水泄不通,密密麻麻的各路军团在城郊扎下了营盘,绵绵延延的足有数十公里远,对付这座孤城的大战即将拉开帷幕。
而就在当天正午,某个不知名的队伍以极其低调的姿态进驻到了营地当中,若是不是亚雷事先安排眼线混入了敌军大营,差点将这个事关生死的消息给忽略过去:加里曼丹国王新派遣的督军已经抵达前线了。
这位刚上任的督军名叫克里斯廷·奥菲利、世袭侯爵,是位极为正统的老牌贵族,曾经四次担任元老院的参议长,而且还是国王密友、王室智囊团成员,他在加里曼丹王国的地位完全能够用举足轻重来形容。
如果谁把他当成了老眼昏花的普通贵族,那肯定是要倒大霉的,对方不仅是加里曼丹王国皇家学院的总院长,而且还是战争学院魔法系的荣誉教员,拥有魔法公会颁发的魔导师头衔,其中的含金量不言而喻。
起初,达洛克亲王对方宫廷贵族擅自插手军务表现出强烈的反感,但是他在仔细思考之后又不得不改变了想法,因为战争不同于其他权斗,这里面掺杂着各种阴谋、利益、背叛,哪怕走错半步都会满盘皆输。
比如自己攻下了城池,建立起不世功勋,自己愚蠢的兄长会不会觉得他功高震主、权力熏天?而若是他战败,是不是需要找个替罪羊呢?虽然这些情况基本上不可能发生,但是达洛克亲王也不得不小心提防。
于是他极为“慷慨”的分出了大半权利,将全部杂牌军让给克里斯廷侯爵调用,而自己则依旧牢牢把控着正规军,他的做法令对方嗤之以鼻,杂牌军除了人数多点之外,难道同炮灰部队还有什么其他区别吗?
时间在紧张的备战中不断流逝,双方摩擦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且也越来越频繁,最大的两次交战发生在三天前正午,加里曼丹王国派出了二十万杂牌军,分别从南北两侧发动了进攻,险些冲破北城门的防守。
这次试探性进攻增强了达洛克亲王必胜的信心,三天之后、五月六日,朝阳才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克龙比城外便锣鼓喧天、军号齐鸣,加里曼丹大军发出了山洪海啸般的呐喊,接着就朝城池方向猛扑而来。
最艰难的战斗已经打响,联军士兵能够清楚察觉到脚下的城壁在微微颤抖,而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兵们也不禁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脸上带着极度惊骇过后留下的惨白,就连他们都不曾见过这样凶猛如潮的攻击。
亚雷面容冷峻的站在城头,握着长剑的右手爆起根根青筋,周围的军官们都能瞧见他鬓角滑落的汗水,紧接着,狠厉的声音传来:“全体蹬城作战!弓弩手、火炮手自由射击!不要让敌人越过护城河半步!”
随着话音落定,只见城墙上骤然腾起了黑压压的箭雨,如同是漫天的乌云,带着特有的呼啸声落在了敌军方阵之中,护城河的河水渐渐被鲜血染红,宽阔的河道几乎被尸体填平,此情此景不禁让人心生怜悯。
战斗在十分钟内就进入了最最残酷的阶段,当然这只是针对发动进攻的加里曼丹大军而言,他们踩着用同伴血肉搭建的桥梁,悍不畏死的冲杀而至,有些人身上还插着箭矢,但前进的脚步却没有丝毫的犹豫。
强悍的元素武士冲杀在队伍最前方,他们是百万大军中的精锐之师,是克塔恩克亲王专门挑选出来打头阵的,因为他心中清楚的知道,联军的抵抗将会无比顽强,炮灰冲在前面只能损失惨重,助长对方士气。
不过为了减少正规部队的伤亡,同时有效的消耗守军的军械储备,数量庞大的杂牌部队依旧处于中游位置,这里面包括数量可观的地方守备部队,混乱的民兵团、精壮农夫,当然更少不了爱财如命的雇佣军。
参与此次攻城战役之前,这些雇佣军们都被许诺过,如果能够顺利攻破克龙比城的话,他们每个人都可以得到极其丰厚的奖金,如果谁斩杀敌军将领或者高级军官,甚至能够加官进爵,获得无法想象的封赏。
而这还只是攻破城池的奖赏,达洛克亲王曾亲口答应他们,无论谁能拿下紫金花公爵的人头,都可以获得百万金币的奖赏,如果能活捉紫金花公爵的话,那加里曼丹国王将封他为侯爵,并且任免为行省总督。
如此诱惑的条件令攻城士兵们眼睛发红,加上临战前都喝足了壮胆酒,霎时间,那股悍不畏死的情绪便被彻底激发了出来,他们全都卯足了劲头的向前冲,边跑还边高声嚷嚷:“紫金花公爵赶紧出来受死!”
虽然他们喊的挺热闹,但却没起到什么实际作用,双方交战十天,这样的场面不知道出现了多少次,可至今都没有几个人能成功蹬上城头,今天自然也不例外,那些叫的最欢的人都被乱箭射死在了护城河边。
就在杂牌军的掩护下,许多纤细的身影快速朝克龙比城冲去,那是伊索尔人组成的特殊队伍,他们常年生活加里曼丹王国北部山区,天生就具有高超的攀爬本领,加之肉搏技术娴熟,因此特别适合攻城作战。
正规军则处于攻城队伍的末尾,相比于杂牌部队的杂乱无章,他们的队伍就显得极为井然有序,步兵组成密集的队列慢慢向前移动,坚硬的盾牌高举过头顶,相互之间交错叠加,根本看不见丝毫间隔和缝隙。
从城头望下去,攻城队伍的后方就如同缓缓移动的银色海洋,整齐的阵列中显出肃杀之气,箭矢落在盾牌上敲击起无力的音符,而且前排的士兵还起到督军的作用,他们正用刀剑驱赶着敢于后退的杂牌部队。
跟着步兵军团向前移动的还有数百架投石车,当然还有攻城效果极佳的火炮,这两支队伍远远的就同守军展开了对射,呼啸声不绝于耳,炮弹的炸裂声更是令双方士兵胆战心惊,生怕哪颗炮弹落在自己脚下。
因为骑兵军团在攻城战中几乎无法派上用场,所以他们只能在步兵方阵的后方不停徘徊游荡,用呐喊和摇曳旗帜为进攻的部队助威,同时将巨大的心里压力传递给城内的守军,反正大家谁都不能闲着就对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敌军正规部队进入了火炮的射程范围之内,沉闷有力的炮声响起,数百颗红彤彤的铁弹径直落向了紧密的阵型,先是噼里啪啦的撞击声,炮弹旋即轰然炸开,将完整的方阵炸开了无数缺口。
最前方的几个步兵方阵被炸的没了阵型,士兵们顿时显得慌乱急躁起来,前排队列几次冲撞杂牌部队的尾巴,而对方则是想往后面逃窜,双方彼此纠缠不清,最终只能跟着混乱的人流慢慢的朝城池方向移动。
那条被填平的护城河上面,无数敌人的尸体横卧倒地,但是余下的人照旧在前进,他们勇敢的跃过护城河,坚定不移的朝着城墙方向扑来,不过没等冲到城墙下,整支部队就已经被打得落花流水、伤亡过半。
虽然克龙比城周围都是宽阔无比的大平原,但是也无法容纳如此众的人马,如今攻城队伍肩并肩的拥挤在城下,根本没有什么兵法阵型,更没有任何阴谋韬略,看起来只是想用人数的优势将整座城市淹没掉。
尽管克龙比城下已经拥挤的水泄不通,但是达洛克亲王依旧在不停的调兵谴将,数十个步兵军团被先后派了上去,后面部队推搡着前面部队,谁不想前进都不行,这种近乎于白痴的打法都把亚雷给搞糊涂了。
攻城队伍是如此的密集,以至于联军弓弩手都不用瞄准,只管张弓搭箭,数万把强弓不断拉成满月,继而又翁鸣着变为原本的样子,箭矢就像那连绵不绝的暴雨般倾泻而下,浓重的血腥气息呛得人睁不开眼。
许多攻城军团已经被彻底打散、打垮,受伤的士兵们都很想撤回去接受治疗,但是道路却被后续赶来的部队堵死,他们要么被头上落下的箭矢射死,要不就是被督军队伍砍死、踩死,怎么都逃不过这个死字。
加里曼丹大军付出了二十万人的巨大伤亡,这才勉强让步兵方阵触摸到了城墙跟,攻城队伍里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紧接着,坚实的盾牌如同银色的海浪般翻开,数之不尽的攻城云梯被从下面抬了出来。
狂热的攻城者们早已等得不耐烦,全都拼了命的向上攀爬,却遭到守军的猛烈反击,城头下不断的下落滚石把他们砸成肉泥,滚烫的热油淋更是防不胜防,有时候人刚爬上去,就被刀枪棍棒再次打落到地面。
最终,不知道是第几批步兵军团踩着垒着的尸骸登上了城头,惨烈的白刃战就此展开,守城将士寸步不让、顽抗死战,锐兵利器在对砍对杀,城墙上下到处都是刀光剑影,惨叫声、呐喊声、咒骂声接连不断。
此时达洛克亲王依旧指挥若定,并未因己方士兵攻上城头而喜笑颜开,因为这样的场景他看过不止三五次,但每次都是以失望收场,估计这次的结局也差不多。
就如对方所想的那样,当攻城士兵面带残忍的冲上城头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僵硬了,身体也跟着定在了原地,哪怕是身下的同伴不断催促,也不敢再先前迈动半步。
只见城墙上刀斧林立,鲜亮的盔甲折射着寒光,武装到牙齿的刀斧手肩并肩的排列,将这近百公里的城墙挤得满满当当,弓箭手已经躲到了他们身后,如果想找对方的麻烦,就必须先跃过面前这道铜墙铁壁。
此时被鲜血激发出虐气的刀斧手们早就按捺不住情绪了,伴随着骇人至极的怒吼,他们高举着长刀盾牌冲杀了上去,瞬间就将攀爬上来的加里曼丹士兵杀了个人仰马翻。
几分钟不到,登上城头的兵马损失惨重,他们丢下了数万具尸首,便被再次赶下了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