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河郡的天空阴沉沉地,漆黑的空中没有半点光亮,到处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凯撒王骑在马背上,心情同样沉重,路上的所见所闻皆是因为战争而抛家舍业的难民,其中大部分人都来自兰河郡的各个重要城市,他们成群结队的赶往中都郡寻求庇护,毕竟那里的路途并不算遥远,同样也不算危险,而且军事实力也远远超过兰河郡。
进入了中都郡的军事防卫区就算安全了,大部分民众都这样想到。
不过凯撒王所率领的援军则是反其道而行,离开的防卫严密的中都郡,现在已经接近了位于三郡交界地带的虢王要塞,这位国王陛下难得慷慨解囊,将军队中的大部分物资分给了这些可怜人,看着风尘仆仆逃难的子民,他的额头也同时暴起了青筋。
而这些难民们也对这支无名无姓的军队充满了感激,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毫无保留的告诉了对方,并好意告诫这些英勇的骑士们:千万不要再去虢王要塞了。
这夹在着感激和关心的真挚话语,微微触动了凯撒王那坚如铁石的心房,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为了自己的私欲而让他的臣民沦落于水深火热之中,这真的是他所想要的吗?
是成为万人唾弃的乱世枭雄,还是成为人人敬仰的仁慈国王,他心中不禁迟疑了。
原本繁华的小镇全部化为废墟,隐约间还能看见暗红色干涸的血迹,以及郊外那堆积成山的尸体,毫无疑问,这就是加里曼丹王国大军在镇子中肆虐后留下来的痕迹。
这样的场景让凯撒王突然感到深深愤怒,每个人都有些不愿意提起的往事,无论是国王还是奴隶……
“跑!凯撒!快跑!跑得越远越好!”穿着精美铠甲、右手提着骑士长剑的男子将年幼的凯撒抱上了马背,然后再次焦急的回头说道:“艾丽简!你也赶紧走!禁卫军会将你们护送到安全的虢王要塞!”
“不!要走一起走!”名叫艾丽简的女子眼含泪花的摇头拒绝道,同时紧紧抓住男子的衣袖。
“我是国王!同样也是骑士!在子民饱受兽人的摧残时绝不能逃跑,请相信我,我会带领勇敢的骑士打败兽人,并且活着去找你们。”男子轻抚着对方的脸庞安慰道,不时看着火光冲天的城门方向:“如果王都被攻破,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离开。”
“不!正因为你是国王、又是骑士,我才没办法相信你,你会放弃他们自己离开么?”艾丽简指着身后的惊恐的市民质问道,同时紧紧抱住了对方并不雄壮的身躯:“我已经失去了两个儿子,如果你死了,我活着没有任何的意义,凯撒现在已经长大了,他未来会是个勤政爱民、勇敢坚强的好国王!”
“亲爱的!让我留下来吧!”她卑微的乞求着。
“你……哎!”看着对方那柔弱又坚定的眼神,男子狠狠的将长剑置于地上,然后转头看向面前的十多名骑士,用铿锵有力的声音吩咐道:“各位忠诚无畏的勇士,凯尔温斯顿家的希望就掌握在你们手中了,无论面对什么样的艰难与险阻,请把凯撒带到虢王要塞,让他在那里加冕为王!”
“强敌当前,不畏不惧、果敢忠义、无愧上帝、忠耿正直、宁死不屈、保护弱者、无违天理!”回应他的是更为洪亮的骑士箴言。
“嘶嘶……”战马扬起四蹄奔跑了起来,年幼的凯撒趴在马上,双手死死地抓住马鬃,泪水和烟尘混合在脸上,用极为无力地声音呼喊着:“父亲!母亲!”
他急忙回过头去,只看见父母紧紧的拥抱着,母亲的眼角滑过泪光,不停的向自己招手:“凯撒!你会是个勇敢坚强、勤政爱民的好国王,千万不要回头,我们就在你身后,永远都在!”
年幼的凯撒摸着眼角的泪水,看着身后熟悉的城市在烈火中燃烧,看着兽人在原本欢乐的土地上肆虐,他哭得更加伤心了,然而害怕和恐惧让他紧紧贴在马背上不敢抬头,因为惨叫声已经在身后不远处响起,那凄惨的嚎叫和绝望的声音甚至盖过了房屋倒塌的轰隆。
“不要扔下我!不要扔下我!”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凯撒仿佛看见了最好的玩伴玛莎向自己跑来,他想拉住马匹的缰绳,可是不知为何无法做出任何动作,只能眼看着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远,然后被巨大的身影扑倒。
玛莎惊恐的尖叫以及那绝望的呼喊声时常回荡在耳畔,那是他永远无法忘记的梦魇,即便成为了高高在上的国王,他依然会在睡梦中惊醒,
他曾经发誓成为父亲那样强大的骑士来保护玛莎,也许没有兽人的入侵,玛莎会成为他的妻子,成为亚伯拉王国的美丽而雍容的王后,然而现实却让他像丧家之犬般的逃离,在颠沛流离中苟且偷生。
“玛莎?”凯撒王呢喃着,前方依稀出现了他想象中的初恋情人,然而不等他触碰那虚无缥缈的幻象,现实就将他的思绪打断了。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为什么出了这么多汗?”切克利侯爵担忧的声音响起,并且接住了对方摇摇欲坠的身形:“您生病了吗?”
“呼!我没事,只是想到了某些可怕的回忆。”凯撒王深深呼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同时开口询问道:“我们现在到哪里了?”
他极力装作平淡的样子,却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早已变的赤红无比,透过漆黑的面甲像是嗜血的野兽似的,如果不知情的人路过,肯定会认为他是从深渊跑出来的恶魔。
切克利伯爵的担忧并没有消退,但依旧诚实的回答道:“我们已经接近深沙平原的怒痕堡,距离虢王要塞不足五十公里远。”
凯撒王闻言叹了口气,摘下了那令人烦闷的头盔,拿起挂在马鞍上的皮袋晃了晃,里面的饮用水已经所剩无几,他索性仰起头全部倒在自己的脸上,清凉的泉水滴在肌肤上、滑过面颊,最后流进了脖子中,这才让他感觉舒爽了少许。
“怒痕堡应该还是安全的,我们暂时到那里驻扎,后天清晨大军开拔,不惜一切代价夺回虢王要塞!”铿锵有力的宣告声响彻云霄,震撼着每个士兵的内心。
“是!”随着更加嘹亮的回应,大军再次启程,向着防守严密的怒痕堡行去。
时间转至深夜,从虢王要塞逃出来的难民都窝在怒痕堡的街道上休息,几天的赶路已经让他们累得不行,虽然这座堡垒的面积不大,仅仅有两百多公顷,人口也仅仅达到了两万人,但是作为当年抵挡兽人大军的前沿阵地,这里依然具有很强的防御力。
外围是接近三十米高的坚固城墙、厚达十米,上面布满了尖锐的倒钩,堡垒前后仅有两个进出口,而且都用精铁打造的厚重闸门封堵的严严实实。
数百名装备精良的士兵站在城墙上把手,而堡垒中同样有上百名看上去非常精壮的汉子来回巡逻,这些人有的是逃难的难民、有的是刀口舔血的冒险者、有的则是商队的护卫,他们每个人的手中都拿锋利无比的长剑,尖锐可怕的猎叉,当然也有人拿着削尖的粗木棒。
堡垒外寂静万分,湿热的空气陡然划过,在房屋的石缝中来回穿梭,带起了阵阵呜呜的呼啸声,本就精神紧张的难民纷纷站了起来:“谁!什么人!谁在那里?”
“呜呜……妈妈我害怕。”
“不用怕,妈妈在这里呢。”
……
极度的混乱过后,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难民都屏住了呼吸,堡垒周围寂静的有些骇人,城墙上的守卫不明所以的四处张望,最后用严厉的呵斥声安抚众人道:“哪有人?没有人!”
“就你!总是大惊小怪的,我看你是被加里曼丹王国的走狗吓坏了。”负责守夜的大汉肆无忌惮的嘲笑着刚才出声的同伴,全然不顾自己额头滑落的冷汗。
然而就在堡垒恢复了平静后,距离这里两公里的低矮茂密的树林中,枯黄的树叶翻起,无数的人影若隐若现,同时也隐隐传出压抑的责备声:“都给我安静点,刚才差点就被发现了,这里可是有着两千多人的守备力量,单凭我们这三万人可强攻不了。”
……
没有任何光亮,潮湿的空气让人混混欲睡,在瞭望塔上负责望风的守卫也是杵着头,上下眼皮不停的在打架。
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候,凄厉的惨叫声响陡然起,将那些刚刚进入睡眠的难民再次惊起。
“啊……”接连不断的惨叫声响起,还有那金属交戈的声音传来,轰隆的马蹄声不绝于耳。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那些难民惊恐的朝着城墙上的守卫呼喊道,然而对方却也给不了什么准确的答复。
“肯定是加里曼丹王国的大军杀到了,他们来杀我们了,大家快跑啊!”有些难民害怕的叫嚷着,很多武装起来的精壮农夫也立刻扔下手里的武器四处乱窜,老弱妇孺无助的躲在角落里,眼中包含着恐惧的泪光。
就在绝望即将彻底蔓延到整座堡垒的时候,两声包含着威严肃穆的声音同时响起。
“我是亚伯拉王国统治者、凯尔温斯顿七世、圣凯撒陛下!”
“我是亚伯拉王国元帅、南荒郡总督、紫金花公爵、亚雷.儒勒.大流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