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帖瑞克的心中,打仗其实就和护送商队时遇到土匪差不多,无非就是抄刀子上去乱砍,谁实力强、兄弟多、胆子大,谁就会赢。
然而当他真正面对可怕的战争,亲身站在数十万大军面前,当血液从兄弟和敌人的胸腔里喷涌而出,同伴逐个绝望倒下的时候,他才体会到那深入骨髓的无力与寒意。
当然这都是后话,此刻的帖瑞克正兴高采烈的拿着自己的新军服和装备,牵着雄壮战马前往紫金花第四骑兵团的驻地,从今以后他就是一名光荣的紫金花重骑兵了。
岁暮堡这个地方本就不大,再加上激增的流民早已是人满为患,因此亚雷就命军队驻扎在了城市的郊外,第四骑兵团就位于正北方向大约十里外的山脚下。
当然这也是为了方便逃跑而做出的最佳选择,岁暮堡四通八达,是各路商队的必经之地,继续往东北便是完全沦陷的北岭境郡,西南则直抵虢王要塞,紫金花骑兵团奉命驻扎在这里,目的就是防止加里曼丹王国的辎重部队从此突破。
身处于战争的最前线,亚雷的责任不可谓不重,所以他在岁暮堡的西北、正北、东北、正东四个方向分别驻扎了四支骑兵团,以防止对方趁机偷袭,同时争取利用重骑兵的优势,在这片辽阔的平原上和敌军展开厮杀,将敌人抵御在兰河郡之外。
不管凯撒王作何打算,不管那些贵族领主如何幸灾乐祸,不管那些王国重臣包含什么样的祸心,他只知道在自己的身后有着最想保护的人、最想守护的东西,这就已经足够了。
然而亚雷现在不知道的是,岁暮堡这个还算平静祥和的地方,即将成为血流成河之地!
刚刚抵达第四骑兵团驻地的帖瑞克分到了自己的帐篷,在里面换好军服之后便走了出来,此时招揽他的穆锁正兴高采烈的同熙德他们讲述自己的收获:“大骑士啊!大骑士!你们敢信?”
虽然帖瑞克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开心,但是也同样配合着傻笑了两声,旋即就看到了两位军官模样的朝自己走来,这让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对方身上的杀气和威压实在太过浓烈了。
踱步而来的赫尔曼和熙德目光凌厉的上下打量着这位新同僚,他们的表情很是严肃,最后由熙德率先开口说道:“小子!你听好了!我现在带你去见领主大人,这里没有人会欺负新来的,因为大人处事非常公平,但是你想成为我们的同伴,就得拿出些真本事来。”
“没错!战争是极为残酷的,我们现在再给你个机会,如果贪生怕死或者为了混口饭吃的话,可以直接选择离开。”赫尔曼同样神情警告的点了点头,他可不希望在战斗中有人临阵脱逃:“如果不是战斗减员太多,我们才不会招收什么软脚虾到紫金花骑兵团里来。”
这句包含不屑的话语有些激怒了帖瑞克,他顿时压低了声音咆哮道:“我不是软脚虾!我要把那些可恶的入侵者赶出这片土地!我要复仇!我要亲手斩下十万颗头颅祭奠我的父母!”
略带残暴的话语让两人神情微怔,赫尔曼理解的点头说道:“那好吧!希望你记住今天所说的话,现在我带你去见领主大人,相信他会非常欢迎你的加入。”
平和的话语让激动地帖瑞克冷静了下来,旋即又换上了些许的仿徨和不安,对于那位声名显赫的紫金花领主,他打心眼里有些畏惧和好奇。
三人前后脚来到了中军大帐,在此期间熙德和对方讲了很多军规,其实无非就是打仗要勇敢,临阵不能退缩,要忠心于领主大人之类的话,这样看似懒散的军规也让对方逐渐放松了下来。
当三人走到大帐门外的时候,亚雷正皱眉看着几份刚送来的战报,边上围拢着几十位模样威武的中年汉子,也就是紫金花军队里的众多高层了。
“全都是大骑士啊!”帖瑞克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胆怯,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实力在亚伯拉王国是数一数二的,但是此刻见到这么多比自己强大的武者之时,心中的那份骄傲不由放低了些。
“岁暮堡是敌人运输物资的必经路线,也是最有可能发动猛攻的路线,他们肯定会将战斗力最强的军团我们放在这里,王国联军是打算把最硬的骨头留给我们来啃啊!”亚雷的脸色有些阴沉,即便早就做好了心里打算,但是谁又能完全将愤怒和不甘压下去呢?
旁边的几个汉子也是满脸的不岔,但是隐约中却透露出自傲和嗜血,约翰尼嗤笑着说道:“这肯定又是那些饶舌贵族出的馊主意,但是也并非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
“哼!那有怎么样?大不了杀他个血流成河!”本来处事沉稳冷静的西格弗里德说出了同样充满杀意的话语:“如果拍那些腿软的贵族过来,恐怕敌人早就打到王都去了。”
“以我们现在的兵力来说,足以应付对方十万骑兵军团,但是再多的话就不好说了。”亚雷闻言深深的吸了口气,旋即将目光转向艾达询问道:“领地的增援部队什么时候能够抵达?”
“快了!再有半个月的时间就应该到了!”艾达扳直了身形回应道,脸上带着玩味和狠辣:“等这二十万骑兵抵达,加上精灵重炮和火枪队,我们足以和敌人玩场大的!”
“那好吧!我早就已经等不及了!”对方的回答让亚雷心情轻松了不少,然后随意扫视着周围下属:“下去吧!都去把你的手下管教好,新兵营就交给艾达训练。”
“是!领主大人!”在场的所有军官闻言都立刻挺直了身体,用力捶击着胸膛说道,旋即纷纷大步转身离开。
众人走出大帐的时候正遇上门前等候召见的三人,他们都不由自主的打量了帖瑞克两眼,互相打趣的大笑道:“这个新来的看上去很健壮,肯定会是个好兵,不知道领主大人会分给谁!”
健壮?好兵?分给谁?目送着那些魁梧大汉离去,帖瑞克心中却对这个评价有些怪异的感觉,就好像是自己进了贼窝或者到了哪个煤窑干苦力似的。
刚刚整理好文件的亚雷抬起头,凌厉的目光正对上穿戴整齐的帖瑞克,那张威严的面孔因为心情兴奋而有些泛红:“穿上制服的样子还算不错,你自己感觉怎么样?”
帖瑞克听到这声询问不由得抬起头来,用铿锵有力的声音回答道:“额!挺不错!穿着非常舒服!也很精神!设计这身军服的人肯定是个天才!”
“哈哈!”这随意的奉承让亚雷不由大笑出声,这身军服的设计者自然是就是他自己了:“是很精神,穆锁看中的人应该不会错,你健壮的就像头牛,眼神却像野狼那么狠。”
帖瑞克闻言干笑了两声没说话,这也算是夸奖么?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满身威风煞气的大领主面前他总感觉有些不自在,仿佛对方的那股气势就将自己压迫得死死的。
“你是兰河郡本地人?兽人混血?”亚雷再次开口问道,脸上并未流露出歧视或者什么其他表情,就像是在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情。
“是的!”当对方提及他的血统时,帖瑞克神情微微黯然了下,旋即毫不犹豫的点头承认了。
“很好!那这周围的地形你肯定很熟悉了?”亚雷眼睛中泛起两道寒光,就像是掩藏在灌木丛中择人而嗜的野兽。
这让面前的帖瑞克不由打了个寒颤,他再次点点头,用十分坚定的语气回答说:“没错!虽然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回家了,但是这里没有什么大的改变,我熟悉这里的每寸草木。”
亚雷闻言面露满意之色,然后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了军事地图旁边:“你能指出森金村在哪个位置么?”
帖瑞克知道这是个考验。丝毫没有犹豫的走了上去,在图上指出了正确的方位。
“蔷薇酒庄呢?”亚雷又问道。
“在这里!我小时候经常会去那里偷酒喝,那个勋爵老爷是个好人,他从来不会责怪我,有时还会送给父亲新酿的玫瑰酒。”帖瑞克又清楚准确的点了出来,神情中带着些许的缅怀,最后化为了深深的无奈和憎恨:“现在蔷薇酒庄已经不存在了,我要用三千颗敌人的头颅祭奠那个老好人。”
“你看看这张地图上有没有什么错误的地方。”亚雷闻言突然对这个混血兽人提起了兴趣,对方看上去并不像表面那么憨厚耿直,也许穆锁这次真的是淘到宝贝了。
“玛拉顿岗哨应在靠近草海平原的位置,他距离雷斧堡垒有二十公里的距离,瑟卡布斯库营地在岁暮堡西北十八公里处,而不是正北……”帖瑞克果然没有让对方失望,直接找出了其中的十多处错误,其中两处足以对战争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
“你识字?”这倒是让亚雷有些惊讶,同时心里也愈加满意。
帖瑞克不可置否的点点头,脸上泛起了些许的骄傲:“是的!领主大人!小时候父亲非常注意对我的教导,后来在大陆上冒险见识也就多了些,现在不光精通亚伯拉王国的文字,还掌握了些暴风王国、洛马王国等十几个小型王国的文字和语言,甚至粗通波旁古文和精灵文字,而且我有个同伴是矮人,所以……”
对方没有往下说,这样的表达已经足够让再场的所有人震惊了,再说下去就未免有些卖弄的嫌疑。
“你精通波旁王朝的古文字?”亚雷惊喜的瞪大了眼睛,在对方点头之后,他立刻拿出了张崭新的军事地图:“那你看看这张地图,告诉我对方的意图是什么?”
“这是……这应该是波旁王朝早期的文字,是专门用于传递重要消息的密码。”帖瑞克仔细的观察了半天,给出了的准确的答案,然而接下来的回答却是让人大失所望:“这种东西在当时就极为难破解,到现在的话……我恐怕给不出具体的解释。”
帖瑞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最后又有些疑惑的摸了摸下巴:“但对方貌似是要大举进攻……岁暮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