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恐的朝臣们正各自寻找着后路,与此同时,亚雷正坐在窗台上,隔着窗子观看着亚伯拉圣城的美丽夜景。
窗外的街道上没有任何异常,衣着体面的商人急匆匆走过,后面紧跟几个扛着货物的脚夫,醉鬼们互相搭着肩膀踉跄游荡,不时还举起酒囊对饮,纺织丝线的女人还在忙碌,路边的面包房里炉火正旺,刚刚烤好的黑麦面包表面泛着油光,丝丝热气飘散空中,让人仿佛能够嗅到香甜的气息。
表面上显得是那么安静祥和,而事实上这里处处杀机!
那个商人的身份看上去没有问题,但是跟在他身后的脚夫却都是骑士假扮,两个酒鬼的怀里鼓鼓囊囊,揣着的不是下酒的美味,而是足够把一整幢房屋化成废墟的炸药,阳台上正在纺织丝线的女人脚边放着把淬了毒的重型攻击弩,那是用来猎杀大型猛兽的,足以贯穿两厘米的重型板甲。
这些带着玩命家伙的自然都是加里曼丹王国的探子,他们的目的不无其他,就是想找机会结果了凯撒王。
而不知道是哪方势力布置下的眼线就更多了,街道上绕来绕去的巡逻兵、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流浪汉、沿街叫卖夜宵的小贩,这里根本就不像是一个繁华的都城,而是深渊猛兽的巨口,吞噬一切生命的可怕怪物。
亚雷狠狠摇了摇头,目光阴郁的看向天边,漆黑的夜空就像此时压抑的内心一样,他终于知道凯撒王为什么要求援了,这种孤掌难鸣、困兽犹斗的情况下,没个盟友还真是让人难以安心。
“也许我应该多带些人来的。”他回头瞧了眼烂醉如泥的下属,不由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次王都之行还真是充满了艰险,比实力他还不怕,但是这论耍弄权谋来,自己十个也顶不上人一个。
现在他不由怀念起了胖子伦巴和库克这两个阴险狡诈的家伙,如果他们在这里的话,肯定能够拿出办法,虽然很可能是个馊主意。
就在他思绪万千的时候,门外的走廊里突然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虽然经过了极力的隐藏,但还是被灵敏的耳朵察觉了。
脚步声渐渐靠近,最后停在了房门口,原本倒在桌子上四人都已经直起了身体,佩剑划出了剑鞘,剑锋上反射着明亮的月光,哪还有半点朦胧和醉意。
“当!当!当!”房门被轻轻敲了三下,赫尔曼闻声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将刀剑回鞘,对方既然敲门自然不会是刺客什么的。
不过他依然没有放松警惕,拔剑在手,猛的打开门,直接将剑锋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语气森冷的问道:“你是谁?”
“不要动手!千万不要动手!”那个人慌乱的倒退了两步,险些被吓得跌倒。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穆锁一把将其拉近了屋子,蝎子探出头去左右环顾,见到没有其他人后才关上了房门。
“别误会,我不是来找麻烦的。”那人被按在桌子上,双手举在耳畔,表示自己并没有恶意:“我是范迪塞尔亲王阁下的信使,有一封重要的请柬要送给亚雷侯爵阁下。”
“请柬?”众人闻言相互对视,最后将目光汇聚到了自家领主身上。
“在哪里?”亚雷神情平淡的问道,但心中却有些紧张起来。
如今还真是多事之秋,凯撒王才刚刚离开不久,这位王国西北的重臣就派人送来了请柬,看来博弈已经到了最后的紧要关头,否则对方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派人到这里来。
“在我的左侧口袋。”信使被按在桌子上动不了,只有让蝎子代劳了。
亚雷伸手接过那封信,沉甸甸的手感让他微微愣神,这封信并不是通常所用的羊皮纸或者是草纸,而是用红色丝绸裹着的纯金薄板,上面用精巧手法镌刻着凯尔温斯顿家族的徽章,周身点缀着宝石和粉钻,从样式和规格来看,应该是邀请最重要宾客时才会使用的,单单这张请柬的造价恐怕就价值数千金。
“看来范迪塞尔亲王殿下比我们的凯撒陛下过得滋润多了”亚雷口气轻松的评价道,旋即轻轻掀开包裹着纯金薄板的丝绸,匆匆撇了两眼之后,脸上的表情并无变化:“亲王殿下邀请我去府邸赴宴?貌似我和尊贵的殿下没有任何的交集吧?”
这句话问得十分多余,其实双方都知道用意为何。
魔灾爆发之后南荒郡迅速崛起,成为了亚伯拉王国最为强大、最富饶的土地,而作为南荒郡总督的亚雷更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手里雄兵三十万,足以对形势造成巨大的改变,此刻各方争相拉拢也在情理之中。
“亲王殿下邀请您参加宴会的理由可不是我们这些仆人应该知道的,我只是奉命来送信而已。”这名信使被放开之后恭敬的立在原地,嘴中不敢透露半点不相关的消息、口风很紧,因为他非常清楚,只有嘴严的人才能活的更长、更滋润。
“如果我不去赴宴会不会有什么后果呢?”亚雷见状玩味的询问道,目光中满是调侃,看来这位范迪塞尔亲王殿下真是势力不俗,就连个跑腿送信的人都表现如此精明老道。
信使闻言并未表现出任何惶恐,而是恭敬的解释说:“自然不会有什么后果,亲王殿下只是邀您一起吃饭喝酒罢了,如果侯爵阁下感觉时间不合适的话,另外定个日子也可以。”
这名信使的表现不卑不亢,完全没有一个下人应有的感觉,亚雷可以肯定,对方绝对不是普通仆人那么简单,很可能是范迪塞尔亲王最为得力的手下,或者是——说客!
他猜得没错,这个人的确是对方遣来的说客,所以灰溜溜的离开肯定是不可能的:“虽然我不知道亲王殿下邀请您的用意,不过有一点我还是比较清楚地。”
“哦?哪一点?”亚雷有趣的问道:“难不成是鸿门宴?”
对方自然不可能知道鸿门宴的意思,因此只能按部就班的解释:“黄金请柬是亲王殿下发给最高等级贵宾的身份象征,除了邀请各大家族家主这样等级的客人之外,还没有发给过别人,即便是邀请其他侯爵或者是实权贵族,也不过是使用白银请柬,至于许多宫廷伯爵和宫廷子爵,更是直接使用普通请柬了。”
亚雷闻言挑了下眉头,这位亲王殿下还真是有钱任性啊,随随便便就用金子和钻石做请柬,一般贵族还真不舍得拿出手。
“难道把客人分成不同的等级,这样不会引起非议吗?”他再次好奇的询问道,这样的行事风格还真是出人意料,如果拿到了黄金请柬自然是喜笑颜开,但是那些拿到了白银请柬甚至是普通请柬的客人,恐怕会心生不满吧?
这非但没有达到举行宴会的目的,反而会开罪不少人。
“亲王殿下从来不在意别人的非议,对殿下来说只有最最贵的客人才有资格使用黄金请柬,况且在亚伯拉王国,还没有人敢叫板王室。”信使郑重的回答说道。
没有人敢叫板王室?亚雷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差点就笑了出来,难道他面前站的不就是一位么?否则对方又何必极力拉拢自己呢?
信使开口后才突然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了尴尬的微红,最后又将话题转向请柬上面:“亚雷侯爵阁下,您对亲王殿下的邀请有何答复呢?如果能够获得您的慨然应允,想必殿下会非常高兴的。”
“答复么……”亚雷左手捏着请柬,右手摸着脸上的胡茬沉吟起来。
信使见状也不免心生紧张,如果这次重要的任务完不成的话,他在亲王心中的地位将极大的降低,反之则会提高,对方的回答完全决定了自己为来的命运。
亚雷看在眼里,心中也做着挣扎,范迪塞尔亲王是亚伯拉三世陛下胞弟的后代,也就是当今陛下的远方族兄,地位的尊崇自然不必说,以他的身份向一名穷乡僻壤的领主盛情相邀,想要拒绝实在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但是如果答应下来的话,那就更加的不妥了,因为这位亲王殿下与凯撒陛下的关系实在有些微妙,除了没动手打起来外,举国上下都知道两人政见不合,如果接受邀请肯定会引起凯撒王的不满,要是再在有人从中耍弄心计……
当然也有可能会引起对方的危机感和重视,这其中的尺度就要他自己来把控了。
亚雷的沉默不语让这位信使愈发紧张,如果是以前宴请其他贵族,对方如果胆敢稍有犹豫,他立刻就会拿着请柬走人,但是在面对这位紫金花侯爵的时候,他却连嘴都不敢动一下。
最后亚雷突然自嘲的摇了摇头,这种行为差点让对方双腿一软的跪倒在地,将得失考虑清楚之后,他果断的回答说:“请您转告亲王殿下,我接受他的邀请。”
如此峰回路转,信使的心脏都差点承受不住:“相信您的这个回答一定会让亲王殿下感到满意的。”
得到了确切的答复,这名信使再度恢复了恭敬从容的姿态,向着亚雷深深鞠躬道:“那我们就恭候您的大驾光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