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除夕。
荣亲王梁渊这日早晨进宫,打算先去光华殿见完了皇帝,再去一趟秀芳宫向贵妃娘娘余霜默请安。
皇帝正垂首撑脸看着书,康太监站在一旁,接过宫女递来的茶盏,轻轻放在桌上,提议道:“皇上,您看书已有很长时间了,不如先喝口茶,歇息一会?”
皇帝揉了揉眉心,眸光微微敛起,静默片刻后放下书缓缓问道:“康若海,今日是什么日子?”
康太监微怔:“皇上,今日是除夕呀!您又忘了。”
皇帝眉眼低垂,捧起茶盏轻吹浮叶,浅浅抿了一口,继而扬起嘴角轻轻一笑,感慨道:“朕这是老了,常常不记事,人生在世年过半百,这日子也是越过越少了。”
康太监连忙哈着腰走到皇帝面前跪下,恭恭敬敬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哈哈!”皇帝挑挑眉,咧嘴笑道:“康若海,你跟随朕已有数年,你办事朕一向放心,朕这回想让你去一趟荣亲王府,亲眼看看王妃现况如何。”
“皇上,今日是除夕,荣亲王兴许会带王妃一同过来给皇上请安,皇上便可亲眼看见王妃现下状况如何了。”
康太监话音一落,门外小太监便从殿外哈腰步入通报:“皇上,荣亲王觐见!”
皇帝放下手中的书,神色一敛,正色道:“宣!”
一声宣下,荣亲王梁渊便从门外款款步入,皇帝见梁渊没带着王妃一同前来,一瞬微微蹙起了眉头。
梁渊走到皇帝面前,跪下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道:“渊儿快快请起!”
荣亲王梁渊经应允,便站起了身来,皇帝沉默良久,才开口问道:“渊儿,王妃叶氏为何没来?”
梁渊回答道:“回父皇,媚儿近日病重,现下正躺床榻上休养身体,无法前往皇宫,儿臣此番前来,亦替媚儿给父皇请安。”
皇帝幽幽叹了一口气,慢条斯理道:“媚儿近些年来身子都不太好,朕有些担心她,渊儿,你在关外的这数年里,着实立下赫赫战功,为朕的脸上争了光,这些年,也着实辛苦你了。”
荣亲王梁渊嘴角微微上扬,道:“父皇,这一切都是儿臣应该做的,为父皇分忧乃是儿臣的职责所在。”
“哈哈哈!”皇帝笑了笑,漆黑的眼眸微微一转,目光便落在了墙边的一张木凳上,道:“渊儿,去坐下。”
梁渊微微垂首道:“儿臣不敢。”
“朕与你既是君臣,又是父子,有何不敢?朕让你坐,你便坐。”
荣亲王梁渊浅浅一笑,便走到了墙边位置上坐了下去。
宫女去给荣亲王梁渊倒了一碗茶水后,皇帝疑惑问道:“渊儿,王妃叶氏近日为何突然会病重?”
梁渊眸色转深:“回父皇的话,儿臣这数年里一直在关外,无暇顾及妻儿,媚儿从不在信上说自己的身体状况,儿臣是真真不太了解,不过多亏了宫里的江太医的悉心照料,媚儿的身子还算好了些。”
皇帝皱了皱眉,沉声道:“你这丈夫与父亲,当得是真真不合格。”
梁渊眉心一跳:“儿臣有错!”
“不过你这些年来,怎的也屡获赫赫战功,立下汗马功劳,为朕与南岳争了光,在关外的日子甚是艰苦辛劳,无暇顾及妻儿也属情理之中。”
皇帝接着道:“渊儿,你今年已二十五岁,却只娶了一位王妃,叶氏嫁与你七年,自从诞下了一位小皇孙,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那小皇孙甚是机灵聪明,在众皇孙中算得上是最让朕满意的,可现下朕想再向你要一个皇孙都有些许难度。”
梁渊皱了皱眉:“父皇,是儿臣没尽丈夫之责,亦未有尽孝道,让媚儿日夜苦等,也令父皇担忧。”
皇帝按了按眉心,道:“你这些年在外过于奔波,也很少有时间陪叶氏,如今回来了,有足够的时间陪妻儿,但你只有一王妃始终算少,若得空,你去看看哪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合你心意,朕便给你赐婚。”
梁渊微微思忖,皱眉道:“父皇,儿臣这些年来无暇顾及儿女私情,对媚儿怀有愧疚之心,现下媚儿身体状况甚是不佳,儿臣想多花时间陪陪她,暂不愿纳妾。”
皇帝眉头微蹙:“你的意思朕已明了,渊儿,不论何时,你若有了中意的女子,朕都支持你,成全你的婚事。”
梁渊微微颔首:“儿臣谢父皇。”
从光华殿告退后,荣亲王梁渊便走到了秀芳宫。
朔秋从门外匆匆走入,高兴说道:“娘娘,荣亲王来了!”
本是皱眉垂眸的余霜默,一汪清浅的眸波中,瞳孔顿时格外的黝黑发亮,眉开眼笑道:“快,快让他进来!”
荣亲王梁渊走进屋内,见到余霜默,行礼道:“儿臣拜见母妃。”
余霜默连忙走上前去扶了扶梁渊的手,柔声笑道:“渊儿快快请起!”
余霜默看着梁渊,脸上的喜悦不自觉的洋溢出来,高兴又担忧地说道:“渊儿,母妃已数年没见你了,你这一走又是三年,回来后,人都清瘦了不少。”
梁渊轻轻按住余霜默摸在他脸上的手,道:“母妃,儿臣在关外的这些年来,亦是时常想念你。”
余霜默笑道:“你的想念母妃都知道,这些年来,你寄过来的书信,一直都还留着。”
话说到此,朔秋手捧一只木盒子走过来,打开后,梁渊见里面正放着数十封书信,笑道:“母妃,儿臣没想到这些书信,您都完好无损的保存了起来。”
余霜默眉开眼笑道:“我的渊儿给我写的书信,我自然是要好好保存的。”
余霜默让梁渊坐下后,秀眉微蹙,疑惑问道:“渊儿,你为何不带王妃进宫里来,给母妃请安?”
梁渊微怔,猛然拍了拍脑袋说道:“是儿臣忘了,方才没有跟母妃说媚儿今日为何没有前来,也没有替媚儿向母妃问候一声,儿臣有错。”
“无事,渊儿,你现在跟母妃说说,她为何没来?”
梁渊长眉微微一蹙:“媚儿近日病重,都在床榻上休养身子,没能前来,还请母妃恕罪。”
余霜默微微笑道:“既然身子不适,在府上养着便是,何罪之有,只是近些日子江太医一直在荣亲王府给王妃照料身子,江太医向来是宫里头医术最高明的太医,王妃在江太医的悉心调养下,身子可有好些?”
“回母妃的话,媚儿近日身子比前些日子好些了。”
余霜默眉眼一弯,柔声道:“身子好了些,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