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人间过去十六年之久,等于天庭上的十六天,天上有一位神仙,论年纪归属于神仙里的后生之辈,论功德排名位列千年老二,这位神仙没什么不好,爱民亲民,造福人间,就是嫉妒心太强,总看第一名不顺眼。
有上进心是好的,这上进得太过,就显得没那么么招人喜欢,虽说他是后生小辈之中的佼佼者,能力也算超群,算得上年轻有为,然而却时常对老一辈乃至数辈不尊敬,无论在何处皆提倡尊老爱幼,老是不尊了,若说幼,也爱不到哪儿去。
当然这里的幼,不包括人间里的幼年小儿,他对人间里的小儿,还算友好,不过其余地方的,就不那么友善了。
以前他还有好朋友的时候,曾经时常去看朋友的家。他原是一棵野生老树,生活在贫瘠荒凉之地,那里常年天气炎热干燥,十里内没有河流,也很少降雨,他活得艰难无比,日日与生命做抗争,好不容易才活得下来,有活下来的信念,其实少不了他的这位老朋友的鼓励。
这位老朋友,和他一样,也是一棵树,这棵树比他晚长出,轮年纪,他比泽天小上好几岁。老朋友与泽天在同一片贫瘠土地上扎根生长,生存条件艰难,他们患难与共,身边的树无论大树还是小树都一棵一棵地死去,身边的土地越来越贫瘠荒凉,周围从来不曾生长过花花草草,当然也没有鸟虫,下雪的冬天还勉强能算能熬,虽然冷得要死,但是有水喝,若是夏天,没有水,怕是要像其他树木一样,不是活活热死,就是活活枯死。
泽天与他的老朋友数百年来,在这同一片土地上历经磨难与沧桑,一起经历风风雨雨,感情当然也很好,两人视对方为自己最亲的兄弟,都认为彼此之间情比金坚,对天立下誓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后来泽天的老朋友先一步修炼成了人形,先一步的他可谓是对对泽天照顾得无微不至,但凡他能做到的事,都会为泽天去做,助他早日化成人形。
他可自由走动,而泽天依然只能扎根在数百年来都在的那处,老朋友处处帮着他,泽天却常常暗自责怪自己,为何那么笨,凡事都要比别人慢上一步。
这个别人,就是他的老朋友,泽天除了年龄比他大一点点,没有一处能赶得上老朋友,比如老朋友先比他扎根更深,先比他长出很多绿叶,先比他早有鸟在身上建巢,被虫子吃咬后先比他恢复身体早等等。
这下,共同修炼数百年,还是他先比他修炼成了人形,泽天其实有点不甘心,明明自己与他一样努力,甚至比他还要努力,却样样都比不上他,就连后来娶妻生子,也是老朋友先他一步。
哦不,不是一步,是遥遥领先,泽天样貌一般,接近丑陋,压根没姑娘瞧上。
当年泽天的老朋友化成人形后,终于摆脱了这样的痛苦生活,他为了帮泽天,每日跑十里路来回,就为了去十里路之外的小河里挑水给泽天喝,泽天为此很是感激他,还说,一辈子把他当兄弟。
化成人形后的老朋友在陪伴了泽天三年后,泽天终于也成功修炼成了人的模样,终于得以离开这块贫瘠土地。
泽天的老朋友高兴不已,与他一块去人间游玩,总算是度过了共患难的最难熬的时光。
在人间游玩数月,由于吃苦受累多年,十分能体会人间那些人的疾苦,便每日一同积德行善,数百年里老朋友学医术济世救人,救治了无数条命,而泽天学武除奸扶弱,也是救了数不清的人命,后来两人声名大噪,成了人间最受人尊敬的“活神仙”,泽天和他的老朋友日日受人追捧,甚至有很多人策划筹资为他们二人建庙。
筹资建庙一事,泽天的老朋友很晚才得知,有可能是泽天太过于了解他,所以故意瞒着他,不让他知晓这么早知晓此事,否则他会阻拦,他阻拦自己还可以,可他拦了,也就代表着,泽天也拦了。
可泽天是不想的。
泽天的这个老朋友,生来就与世无争,认为自己并没为他人做过多大的贡献,并不值得他人为他筹建庙宇,所以他在得知此事后,特地与这群人说,自己受不起这份好待遇,若是大家执意如此,那便是在折煞他。
大家都知,泽天与他是好兄弟,他的看法或许也就是代表着泽天的看法,既然泽天的老朋友不喜欢被人建庙宇,那泽天也应是如此,便把建庙一事停下,然而对于把筹划建庙停下一事,泽天却是耿耿于怀,得知消息以后一直心生不悦,不过由于隐藏得好,连他最亲近的老朋友都没有发现。
在人间积德行善多年,大多数人都甚是爱戴他们二人,谁也不知他们乃是百年老树所化,谁都认为两人关系亲如亲兄弟,却不知两人在后来的日子里,关系越来越疏离,即便是这越来越走向淡化的感情,泽天的老朋友自己也不甚留意。
泽天的那个老朋友身长九尺,长得相貌堂堂,不光是他的那颗仁厚之心引人崇敬,他那副好皮囊,也是能吸引无数女子为他狂热,在这群喜欢泽天老朋友的女子当中,有泽天很喜欢的,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的那种。
只是或许泽天与他的老朋友相比逊色上不少,那女子并没看上他,连正眼也不看他一眼,最后他的老朋友与这位女子成亲,他们的大婚前夜,泽天独自走到无人的河边,暗自神伤,越是想他们成亲一事,泽天便越是忍不住难过,夜晚的这条河边是一个无人之地,泽天在此地没出息地痛哭了一场。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处处比不上他的老朋友,为什么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要成为他的女人。
在那一夜过后,泽天离开,再也很少与他的老朋友相见。虽然他们的相见次数寥寥无几,但每一次相见都能见到那心爱的女子守在他的身旁,每次见到她与他亲亲热热,你关心我,我关心你的模样,泽天就心里难受,只是从来不说出口,毕竟,那早已经成了自己的弟妹,没理由不让弟弟关心它,也没理由阻止她关心他。
后来泽天行走天涯,多年后再与老朋友相见时,老朋友已与那女子生下一女,初见那女孩,虽然年仅七八岁,尚未长开,泽天在第一次见到那小女孩后,恍惚间还误以为那就是他的心上人,许久才回神,再一次被老朋友邀请到家,泽天已然改变许多,他已不喜欢心里惦记多年的女子,连同她的长得与她有八九分相似的女儿也很是讨厌,不但讨厌这个小女孩,甚至连同世间小孩,也一并不喜欢。
泽天在日后行侠仗义的日子里,通常不救小儿,他要的,都是能记住他的好的,并且有能力为他筹资建庙的人,除非那小儿紧随大人身侧,大人会教育他,这位救他们的大侠,名叫泽天,日后一定要记住,要感激,懂得感恩诸如此类的话。
不过若是私下与小孩子见面,光是那凶神恶煞的面向都能把小孩子吓得跑到几条街之外。
后来建庙一事再次提上日程,不过按民间老百姓的计划,那造出来的神像,他的老朋友的比他的所用材质要好,也比他的大。
后来两人渡劫飞升时,泽天在他老朋友的身后一刀杀了他,那一刀不但致命,连飞升成神仙的机会也不会再有。
泽天的老朋友至死也不知,他要渡的劫,竟是这样的劫,至死也不知,泽天心里到底有多恨他,他也不知,他的妻子和女儿,最后也一并死于泽天的刀下。
最后泽天成功渡劫飞升,受人香火供奉,而他的老朋友,渐渐被世人淡忘。
数百年皆被老朋友重重压上一头,本以为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却没想到在天上遇到了一个安湛,安湛就像他当初的老朋友,不,安湛比他老朋友更厉害,更能让他产生威胁感与压迫感。
在人间被老朋友压数百年,在天宫里也被安湛压数百年,泽天一直心有不甘,不甘做第二,不甘所有人都记住第一名却永远不去关注第二名。
人间十六年,等于天庭十六天,而功德排行榜公示的那一天,是天上一个月前,泽天仍是第二名,即便如今安湛被贬为小地仙,但他也仅是表面上的身份卑微,因为他仍掌着原先的权,享着无数信徒的香火与供奉,受尽世人爱戴。
泽天是不甘心的。
他下定决心,必得与安湛真正一决高下,他就不信,自己就那么不如他。
泽天离开泽天宫,独自走出南天门,扬袖一飞,落地之际,手握一把仙剑,站在高山流水之地。这个地方,便是安湛工作之地,有花有草有风有鸟,要多闲适有多闲适,泽天不悦,安湛就连被贬,还是有此待遇,试问天上神仙,谁还能有此待遇。
泽天落地一瞬,安湛眉眼微微挑起,捏住茶盏的手把茶盏放下,茶盏那袅袅的清香仍在不停地缭绕,是为抉闲从天上所携带来的,瑶薇亲自送之上上等好物。
安湛微微扬起唇角,问泽天,不曾见过他亲自来寻他,此番前来,可要尝尝花界顶好之茶。脑海一闪而过身份有别的信息,安湛有模有样地称呼了泽天一句大神。
这一声大神,泽天听得不顺耳。
早在见到泽天的那一瞬,安湛便知他的来意,只是他也不揭穿,就等泽天自己亲自说出口。
若非经历世间太多事,看得透这一切,安湛或许还会因为泽天今日到此而心生不悦。
淡淡一瞥泽天脸上的神色,安湛微微弯唇,泽天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一把仙剑出鞘,剑锋指向安湛的眉心,冷意弥漫一句话落下,“我要与你一决高下。”
一决高下,安湛从不喜欢与他们作比较,只是确有很多人想要与他比较。谁也不知,他从五百年后回来,谁也不知他其实可掌控多少事,更是谁也不知,他前世、现世与后世融为一体,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若是知道他是元灵先祖,恐怕得震惊好久吧.......
那把剑就在自己的眉心之间,只要再往前刺一寸,眉心便可渗血,安湛神色如常,就等他耍武耍剑了。
这一脸淡定,看得泽天浑身不适,泽天沉下一口气,说要与安湛作赌注,若是泽天赢了,安湛日后即便有机会回天宫当天神,他也不得再回,而且不再参与神君功德排名。安湛眉毛微微一挑,问,若是他赢了,又当如何。
泽天承诺,若是他输了,他便与他交换,安湛回天庭当天神,而他当小地仙。
安湛问:“你觉得,天帝会答应吗?”
泽天凝眉,他不确定,不过他说到,那一定努力做到。
泽天手中剑往上一提,此剑便如飞龙一般空中飞绕数圈,最后剑光霹雳如雷电一般极快往下刺,剑锋闪出强光,那强光本是如丝一般将剑锋围绕,最后凝聚成团,往安湛头上一击,出手就是打头,泽天怕不是真想一剑刺死他。
安湛躲过那一剑,剑是躲开了,可抉闲从天上携带来的茶桌却被劈成了两半,连桌上的茶盏和茶叶罐都被一分为二,茶水倒一桌,安湛微微凝眉,“这方土地由我管辖,若是在此处比试,引得这片土地不安宁,天帝定会怪罪,不如去别处打如何?”
可以,去别处打,不过对安湛而言,那是擅离岗位,天帝是要追责的。
泽天拍拍胸膛,若是天帝问起,那就说,一切皆由他泽天一人引起。安湛呵呵一笑,这泽天,想比试想疯了。
在此处没朋友,除了抉闲有时会来此处看望他时,他能与人聊聊天解解闷,不过抉闲来的也少,抉闲不来,他差不多也就成了个狗不理,日子甚是无聊,还不如折腾一下自己。
安湛与他上了天,在天上最荒凉之处打,其实早已可定高下,只是安湛想折腾,迟迟不给机会定,要与泽天打平手,故意为之被泽天发现,泽天自然是不乐意,口中不停念叨要他用真实力,念着念着猛然察觉,这不早已定高下了吗?
泽天最后听了手,觉着自己是丢了脸,只是后来转念一想,比试就必得有输赢,愿打就得服输,沉下脸认输,要实现当初的承诺,代替他做地位低下的地仙。
安湛淡淡一笑,与他说,不是一直没定输赢吗?
既然没定下,那就不必再去实现当初的话。
“你劈了我的桌,不如,你还一张回来?”
谁知竟然不知是那一句话刺激了他,泽天坚决要去请求天帝将他贬为地仙,就守护安湛守护的那块地。
天帝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无端有此请求,泽天将他与安湛的约定说出,望天帝成全。
见泽天态度坚决且诚恳,天帝答应了他,不过他没触犯过什么族规,不像安湛,拒婚又纵容狐仙对天帝的不敬行为所以让只让他在那里待三年,也就天上的三天。
泽天去了那处,那里就不需要安湛,天帝便把安湛调回了南越。
这番折腾历时两日,安湛回人间时,人间竟然过去了两年。
五百年前这一年里安华与风沅芷相遇,安湛见过安华,就在以前还没被调去北越而在南越当地仙时,他去过安尚书府,那小男孩长得还是很像他,和他当初一样,被送去了青冥山,只是这个安华,与当年的他不一样的是,他极为风流,总喜欢与美貌女子不清不楚,若不是被送去青冥山,九年见不着一个姑娘,怕是早已成了个风流老手。
好死不死,安湛竟然不知他是个风流公子.........
在安湛光顾着与泽天折腾的时间里,安华早已经和风沅芷初次见过了面。原本风沅芷在听了阿沁在外听来的关于安华的话后,对他的印象便不算是好,安华刚从青冥山归来的那一天,听刘长欢说,庆州产出了个顶好的美人,不但漂亮,还很有才华,安华听了这话,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第一时间就让手下抬了个轿子送去风府,那轿子的模样,像极了怡红院那种地方的东西,也像是刚刚出浴的美人披着的浴巾落到一起一伏如峰峦的那处一样,更像是美人只穿一块薄薄的可透过密密匝匝的小孔看见女子妖娆动人的身体的一块纱布,轿子虽有轿子的架子,可这轿子不同于寻常轿,它有些透明,在外可隐隐看见内,在内也可随时瞧见外,里面坐着一个姑娘,听说那姑娘是安华在路上捡回来的,初见那位姑娘时,她正被人围着要糟蹋,安华路见不平出手相救,把那群好色无耻的王八蛋打退以后,自己却把姑娘给睡了。
那位姑娘原是极重清白,可见到安华的长相,英俊绝伦,先不说能否倾倒众生,光是看在他与安湛宫里的神像长得相似,以为是上天宠幸她的时候来临,主动就是往他身上扑去,这年头能遇见这么一个俊的也是难得,更何况他还是英雄救美来着。
安华在把她睡了以后,姑娘自诉凄苦,恳求安华将她带回家,安华勾起她的下巴,明确告诉她,他绝不可能会看得上她,名分他不可能给她,就连给他当暖床小妾他也绝不会,这姑娘连连点头,她自知配不上安华,安华不给她名分她也认,当不上暖床小妾也行,就只当一个侍寝侍女就行。
于是安华就把她带回了府,日后就当他的侍寝侍女。
这姑娘长相着实不差,不然也引不来那群流氓,只是安华比那群人更流氓,仗着自己长得好看,长得像安湛,让姑娘心甘情愿扑入他的怀由着他对她为所欲为。在安华看来,这姑娘的容貌也就怡红院那种地方的中等水平,他喜欢的至少也得怡红院长得最好的,不过,相比怡红院那种不正经的地方里的女人,他更喜欢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地做个女人的,这种女的还得长得特漂亮,否则还是不了他的法眼。
世间长得有点姿色的女人多的是,不过类似于风家大小姐那种类型的,估计也就风家大小姐那一个了吧?
于是安华在把这个捡回来的姑娘带回来以后,让下人给她梳妆打扮,少穿点,穿得越露骨越好,那雪白的摸起来极软的手感极好的一起一伏如峰峦的地方至少露一半,纤细的扭动起来如水蛇的地方要露,雪白大长腿也得露,浑身上下,就如同只绕上了几条红色的小丝带,让她坐在几乎透明的轿子里,从京都一直坐到庆州风府大门口,一路上安华都坐在走在轿子前的马背上,做着一路上最亮眼的仔,也让一路上的男人得以大饱眼福,安华得意洋洋,玩女人玩到这个份上的,他是全南越第一人了吧?
到达风府大门口时,安华下马,让风府门口的护卫请他们家大小姐出来,风沅芷万万没想到她在出来以后,竟然看见安华勾着一个穿得极其性感露骨的女人的腰朝她走去,那姑娘穿衣服当没穿,路过风府门口的男人看到这个约等于光着身子的女子,眼馋得直流口水,娘们,吃起来肯定好吃。
风沅芷见着这一幕,简直是不堪入目,深深皱眉,问他来寻她,有何事。安华直言,要风沅芷当他的暖房小妾,待遇一定比他怀里的美娘子还要好,这件事让风沅芷对安华的印象彻底恶化,若不是他爹的官职不及他爹,风沅芷都想举起剑一剑就刺死他。
风沅芷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登徒子,让府里的护卫轰他走,坦言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
听说,那位穿得极其露骨的姑娘,因不堪忍受外人对她的看法,没多久就投湖自尽了。
对这一切安湛不知情。
安华是一个什么人,安湛也不甚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