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沅芷道:“白画师,我并非是你多年前在南岳永乐殿中所画的那个风沅芷,也不是北越祭司菀青,而只是一个画师。”
白画师不解地问道:“安少爷刚才说你是南岳最好的画师,这作何解释?”
风沅芷不知作何答复。
安湛想都没想,直言道:“还用得着怎么解释?我认为她是南岳最好的画师,她就是南岳最好的画师!”
林之渊道:“那这些既不是画的,也不是印刷出来的东西,要如何解释?”
安湛道:“你怎么就知道不是画的也不是印刷的?这些画全部都是小芷画的,也全部都是小芷拿去印刷的。”
安湛说完这句话,马上就后悔了,刚说出来的这句话摆明了承认这些事都是他和风沅芷一起干的,还用得着怎么查?!
画轻风勾了勾唇间,哼了一声,道:“果然,都已经亲口承认了!”
林之渊看着风沅芷,问道:“你说,这些征婚启事,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风沅芷道:“画像是画的,字是写的,数百张征婚启事是印刷的。”
林之渊知道这几个人肯定会想方设法逃脱责任,沉声道:“把他们两个带回去!”
话音一落,安湛与风沅芷一同被凤武局里的人抓住。
“带回凤武局!”林之渊道。
安湛与风沅芷被带到大门口时,门口排队与领了粮食的百姓纷纷围上来,道:“这好好的,为什么要抓人?”
“安府老爷与安小少爷向来行善积德,为什么要抓安小少爷?”
“我们相信安小少爷一定没做做错什么,一定是搞错了。”
..............
最后响起了一片相同的声音,“放人!放人!放人............”
安湛见这群百姓阻拦凤武局的人带他们走,回想当初安员外对他说的抓人心,心道:原来爹说的抓人心,是这个意思。
这群百姓把安府的大门口堵得水泄不通,画轻风皱了皱眉道:“师叔,这可怎么办?”
林之渊让他们接着把安湛与风沅芷带走,谁知又冲了一群百姓上来,直言不给出一个适当的理由就不准带人走,画轻风向他们解释抓走他们二人是因为他们二人满大街张贴征婚启事,对凤武局造成的不良影响颇深,本以为这群百姓听了这理由便会让他们走,谁知又有人高声叫喊:“不拿出证据,坚决不让走!”
这人话音一落,又一阵呼喊声响起,“没有证据必须放人!放人!放人!放人...........”
看着这群百姓,画轻风皱眉道:“师叔,这可怎么办?”
林之渊阖了阖眼帘,思忖良久后,沉声道:“那就暂时把安湛放了,把风小芷抓回去。”
凤武局弟子松开安湛后,安湛道:“放了小芷,你们若不放了她,那就连同我一起抓走好了。”
林之渊皱了皱眉,心想不抓你了还要跟我谈条件,眸光一凛,冷声道:“两个都抓回去!”
那群百姓一直高声大喊:“放人!放人!放人............”
还有十几个冲了上来,被凤武局的弟子拉了下去。眼看这些百姓情绪越来越激动,林之渊厉声道:“凤武局所有弟子听令,将阻拦凤武局带人走的所有百姓都拦下。”
“是!”
安湛与风沅芷一起被抓回了凤武局,关进了大牢里。
这是风沅芷第一次坐牢,风沅芷看了看四周,牢房里黑漆漆的,几乎看不到一丝日光,牢房门外有一根燃着的蜡烛,虽有蜡烛,牢房里还是一片昏暗,地上铺满枯黄的稻草,伸手一摸,手上都是湿漉漉的。风沅芷抬头,道:“牢房的房顶是漏水的。”
安湛抬头看着牢房房顶一会儿,又低下了头,看着风沅芷道:“小芷,这是我第一次坐牢,但我总感觉自己以前坐过,你说会不会是我上辈子坐过牢,但是入轮回前孟婆给我喝的孟婆汤还不够分量,导致我还能隐隐感觉到上辈子的事情?”
风沅芷怔了怔:你若是能记住上辈子的事情,也就不至于连我都忘了。
两人静默良久后,安湛心觉实在闷得慌,看了看黑漆漆的四周,觉着没什么好看,还不如多看看风沅芷这张让人赏心悦目的脸,安湛道:“小芷,白画师说你与南岳第一美人长得一般无二,这让我想起了以前爹给我讲过的一个故事。”
风沅芷眸光微动,“什么故事?”
“去年我生辰那日,发了高烧,那夜喝了药后,一直睡不着,就让我爹给我讲故事,我爹这个人每日与钱打交道,开口就是他与金钱的故事,我打断了他,让他给我讲讲别的,于是他跟我讲起了南岳的故事,说南岳有一个长相十分貌美的女子,连皇帝都夸她跳舞如九天仙女下凡,不仅跳舞跳得极好,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爹把她说的我当时都想着,长大以后若能娶了她,此生我也无憾了。”
风沅芷眸光微动,随即笑道:“你现在才九岁,你还未出生时,她就已经是一个闻名全南岳的第一美人了,你若长大了,她便也老了,你怎么娶她?”
安湛正了正神色道:“我爹说,有传闻称那个女子是仙女下凡,如果她真的是仙女,那一定是长生不老的,我长大以后,她也还是和以前长得一模一样。”
风沅芷不禁想起了当初她被君姬媱控制,回了南岳,那时已是她离开梁湛的第十年,十年后再见时,梁湛已经头花花白,像半个老头子,而她还是和以前长得一模一样。
安湛眸光微微一闪,“小芷,白画师说你与南岳第一美人长得一般无二,还有那个什么北越半仙女祭司,你和她们两个,是同一个人吗?”
风沅芷摇摇头,道:“当然不是。”
“那你和她们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
安湛纳闷,小芷难道是她们的转世?先是风沅芷转世菀青,再从菀青转世到风小芷。想着想着觉着不对,摇了摇头重新再想:从菀青转世到风沅芷,再从风沅芷转世到风小芷.........
牢房里渐渐变得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声音。
“安湛,你在想什么?”风沅芷右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安湛回过神来,问道:“小芷,你是不是南岳里最好的画师?”
风沅芷摇摇头,“不是。”
“那你是什么人?”
风沅芷道:“等你长大了,我再告诉你,如何?”
安湛疑惑问道:“为什么要等到我长大才告诉我?”
风沅芷还未回答时,程渊走了过来,让大牢守卫将大牢门口打开,随后道:“你们两个出来。”
安湛眸光一亮,“师父?”
程渊作为秦渊国五大宗师之首,也算得上是凤武局的老大,林之渊本打算将他们二人从严惩处,程渊只说了一句放人,林之渊便也只能把他们二人都放了。程渊心里自然是极不喜欢安湛为他做征婚启事,只不过看在他尚且年幼稚嫩,况且还是自己的徒弟,便不与他计较了。
安湛与风沅芷一起站起,走到大牢门口后,程渊道:“安湛,日后你就留在凤武局吧。”
“啊?”
安湛留在凤武局,那便意味着程渊打算让他成为凤武局里的弟子,也就意味着很久都不能回家一次。安湛对于很久不回家一次还可接受,不过认识风沅芷虽然还没多久,但总觉着不想离开她,若她不能和自己在一起,别说凤武局这种地方他不愿去,连皇帝的宝座他都不愿坐。
“那小芷呢?”安湛问。
“凤武局不收女弟子。”程渊淡淡道。
凤武局不收女弟子,意思便是风沅芷不能和他一起留下,安湛撇了撇嘴,心想还不如让爹另外再找一个师父教他武功。安湛最后拒绝留在凤武局,拉着风沅芷回了安府。
两人回府途中,在街上遇见了泽憨牛与他的儿子泽天,泽憨牛正在一边哭一边给一个包子铺的老板拼命磕头,泽天也在他的身旁一边哭一边嗑头。泽憨牛哭道:“是我儿子不懂事偷了你的包子,我是应该赔偿,可我最近一直病倒在床,捡不了破烂,换不了钱,今日才下了床榻,手里真的没钱赔,求求你多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把钱还给你!”
店铺老板一脚将泽憨牛踹倒在地,踹下去后破口大骂。
风沅芷走过去,皱着眉问道:“发生了何事?”
泽憨牛哭道:“这些日子我一直病倒在床,非但没钱看病,连吃的都找不到,我儿子见我饿得两眼昏花,一时没办法才想到来这儿偷包子,店铺老板现在要我赔钱,可我没钱赔!”
风沅芷见他们父子二人着实可怜,漆黑的眸子流露出同情之色,从钱袋里掏出了一块银子,递给店铺老板道:“这些钱是他们赔给你的。”
店铺老板两眼发亮,激动地接过银子,道:“这么多!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风沅芷把泽憨牛扶起来,再把整个钱袋塞到他的手上,道:“没钱看病怎么行,这些钱你拿着看病去,也去买点吃的补补身子。”
泽憨牛流下两行感动的眼泪,把钱袋推回给风沅芷,道:“姑娘,这钱我不能要,我没有付出过什么,不能拿钱。”
泽天两眼泪汪汪,道:“这位大姐姐,你还是把钱拿回去吧,我们不能要。”
安府明明给澹城穷苦的百姓发放粮食,泽憨牛没去领,原来是因为这样。
泽憨牛说着说着,晕了过去。风沅芷连忙把他带到附近的客栈里,叫了一个郎中给泽憨牛看病,郎中坐在床榻旁,给泽憨牛看了许久病后,沉声道:“病入膏肓,无法医治,他接下来的日子不多了!”
风沅芷紧锁眉头,问道:“日子不多,大概是多少时日?”
郎中微微思忖,随后皱着眉头沉声说道:“少则一两个月,多则不超过三年。”
风沅芷心里十分同情,泽憨牛如此憨厚老实之人在这世上活不长久,他儿子泽天才九岁,他若是走了,泽天可如何是好?
待郎中走后,风沅芷站在床榻旁静静地看着泽憨牛,想施法亲手救他,可一想到凡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掺合不得,否则会被天道所惩,便只好住了手。风沅芷叹息一声,凡间,每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他儿子泽天这辈子也是来历劫的,帮不得他,也帮不得他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