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城这唯一的戏院之外红墙环护,绿柳周垂,落日的余晖划过精致的戏院角楼,给高墙内洒下了一片朦胧昏黄的光。
戏院中的萧丽歌脑袋轰的一下,愣在了原地,“洗马厩?我从来没洗过马厩,我不要洗马厩!”
萧丽歌说完,转身便走向了戏院的大门,戏院老板脸一沉,快步走上去拉住了她的衣袖,冷哼道:“你不要洗也得洗,不然你当我戏院规矩不存在?”
空气在片刻之间凝滞了起来,萧丽歌声音发硬,反驳道:“你简直莫名其妙,谁是戏院里的人?”
戏院老板双眸变得幽深,朝着保镖沉声道:“快把他们两个带下去。”
戏院老板话音一落,几个保镖便快步走了过来,随后将萧丽歌与黑风一起反手抓了起来。萧丽歌不满地哼了声,挣扎着说道:“我不是你们戏院里的人,快放开我!”
站在一旁的余公子饶有兴致地看着萧丽歌那张脸,见她脸上那清秀的娥眉正深深地蹙着,在她可爱的脸蛋上扫出深深的不满,他斜了斜嘴角,走到萧丽歌的身前,语调不急不缓道:“你当真不是戏院里的人?”
萧丽歌嘴角微微抽搐,回答道:“我当然不是戏院里的人。”
余公子微微怔住,道:“既然你不是戏院中的人,那你怎会从天上掉下来?你可千万不要和我说你是天上的神仙,我不会信你。”
“我是...........”
“我们两个并不是什么神仙。”黑风打断萧丽歌,一本正经地说道。
余公子眉毛一挑,缓步走到黑风的身前,“那你们是怎么做到从天而降的?”
黑风沉默片刻,脑海中迅速想出了一个理由,正了神色道:“我们是与人打架,被人打下来的。”
“噗!”现场不知是哪一个人偷偷笑出了声来。
余公子讶然抬眸,道:“和人打架还能被打到让你们两个砸破屋顶,本公子想知道,到底是何人如此厉害。”
黑风觉着自己到底是被何人打下来的,与这位素不相识的凡人无关,心想你我不过是初次见面,我不曾问过你什么,你为何要问我问题问得那么细。黑风沉了沉脸色,道:“被何人打的,与你无关。”
多管闲事之人,换做是一万年前,按他那时候的脾性,定会杀了此人,只不过在人间经历了百世轮回以后,他早已经无心与这类人计较这么多。
“哎?”余公子弯了弯眉,朝着戏院老板说道:“既然他不是你们戏院里的人,他们砸了你们的场子,应该要他们加倍赔偿才对,怎的仅仅洗马厩就行了呢?”
洗马厩可不简单,来看戏的人甚多,当然马也甚多,马厩大得很,雇佣别人来洗马厩,花费的钱财比修补头顶上屋顶的窟窿还要多。
戏院老板听了余公子的话以后,摸了摸下巴,渐渐地他的眼神变得有些狡黠,随后目光又变得越发咄咄逼人,他正了正神色,沉声道:“余公子所言极是,光洗马厩还不够,你们两个赶紧赔钱!”
余公子满意地斜了斜嘴角,“赔钱才最实在。”
萧丽歌摊了摊手,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没钱。”
戏院老板微微一愣,见她全身上下的衣着打扮,身穿一袭橙色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活脱脱的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小人家根本穿不起,光是她头上那明晃晃的银色发簪,就至少值上百两银子,完全不像是没钱之人,寻思着这姑娘在忽悠他。戏院老板道:“砸了场子,你说没钱赔?你看看你全身上下衣着打扮,哪一样不值钱?”
黑风在人间生活了一万年,自然知道钱是什么概念,就是不知萧丽歌这只蠢猫知不知道什么是人间的钱。在人间的最后一世里,他是皇帝之子,曾经的一国太子,如若自己还是皇帝的儿子,这一点钱还是能赔,可如今他不是凡人,不是太子,不是郡王,手里一分钱都没有,除非朝着银子的模样将钱变出来,可那样的钱最多也只能保持一天的模样,一天过后就会消失,他心想自己总不能骗人,他不想欺骗别人。
黑风皱了皱眉,一本正经地说道:“砸了你们的场子,是我与这位姑娘的不对,可我们实在没有银子,无法赔偿,我们并非是故意砸场子的,还望见谅,马厩我们可以洗,可否不用我们赔钱?”
戏院老板冷哼一声,“砸了别人的东西,哪有不赔偿的道理?你从小到大,私塾里的先生没跟你说过损了别人的东西是要还的吗?”
黑风道:“因为没有钱,所以我们给你洗马厩。”
萧丽歌心想赔钱还不简单,在人间时她也是见过不少金银财宝,动了动右手,将手掌藏进了衣袖中,正要在衣袖里变银子出来时,黑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朝着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可变银子出来。
萧丽歌努了努嘴,不变,怎么能有银子?难道真的要洗马厩吗?我不要洗马厩!
黑风扫视了萧丽歌头上一眼,她头上那支明晃晃的发簪此刻变得格外的显眼,便抬起手去将萧丽歌的发簪取了下来。
发簪脱离头发的那一刻,萧丽歌浑身一激灵,先是眼角的余光横了他取下她的发簪的右手一眼,随即快速抓住了他的手腕,问道:“你取我发簪干什么?”
黑风道:“你不愿洗马厩,也没钱,我看你的发簪很值钱,就拿它来赔偿吧。”
萧丽歌闻言左臂飞速一扬,将黑风手里的发簪抢了回来,“不行,别的什么都可以,就这支发簪不能交到别人手上。”
黑风挑了挑眉,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此时,衡清仙子缓步走来,柔声道:“我替他们赔吧。”
余公子抬了抬眼皮,目光看向了衡清仙子,见这女子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全身上下气若幽兰,觉着她有说不尽的温柔可人,而且听她的声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动听至极,心道:这姑娘看上去不错,若能娶回家去..........
不对,她一直待在安湛的身边,按传言所传的来想,她应该是安湛的老师,很久以前就听说安湛与她老师关系不明,既是关系不明,那也就算了,他不喜欢与别的男子有不清不楚关系的女子。
萧丽歌看向衡清仙子,秀美的柳叶眉淡淡地蹙起,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替我赔?”
衡清仙子微微点了点头,随后低下头,从腰间取下了一只钱袋,朝着戏院老板问道:“需要赔多少钱?”
戏院老板想了想,见这女子一直待在大财主的儿子身边,应该身上会有不少钱,道:“两百两银子。”
萧丽歌神情变得漠然,朝着戏院老板不满地说道:“你抢钱啊?”
衡清仙子翻了翻钱袋里的钱,发现里面只有五十两银子,抬头看向头上屋顶的窟窿,修补最多也就几十两银子便可,戏院老板却狮子大开口要两百两,衡清仙子皱了皱眉,停下了打开钱袋的手。
此时,安湛走了上来,问道:“要赔多少钱来着?”
戏院老板看着问的人是澹城第一大财主的儿子安湛,嘿嘿笑道:“三百两白银。”
萧丽歌不满道:“你刚刚还在说是二百两银子,现在又变成了三百两,你可不要欺人太甚。”
安湛眼神无波无澜,幽然撩起泽唇款款的弧,道:来人!”
话音一落,门外随即走进来一群人,其中一个恭恭敬敬地拱手道:“少爷,有何吩咐?”
安湛道:“去找澹城最好的修补房子的师傅过来,让他把我头顶上的窟窿补好。”
“是!”下人应答一声,便退了下去。
戏院老板微微愣住,道:“这.........这是不打算赔钱了吗?”
安湛看着戏院老板道:“赔钱不赔钱,结果不都是为了修补这窟窿吗?既是如此,我帮你找人修补,不是替你省了一番心力吗?”
很快,这群下人便带了两个修补师傅进来,为首的下人恭敬拱手道:“少爷,人已经带到了。”
安湛转过头去看着两名修补房子的师傅,问道:“你们两个看看这屋顶的窟窿,修补回来大概需要多少钱?”
两个人一起抬头往上看,不久以后其中一个说道:“我们收五十两银子就行。”
戏院老板闻言,脸红了一瞬,很快又面色恢复如常。五十两,与三百两,差得太远。
安湛道:“我给你们每人三百两银子,去给我修补好这个窟窿。”
每人三百两??!戏院老板一双眼睛一瞬瞪大,戏院里的所有人随后惊呼声连连。
每人三百两银子,不愧是大财主的儿子!
两个修补房子的师傅大喜,连连感谢。
黑风在人间时,曾经见过安华,在他印象之中,安华与安湛神君长得一般无二,后来他在人间死去,回归魔族,也还一直未曾听闻安湛神君曾经下过凡间的消息,这回估计当初南岳的安华早已经老故,怎的还会有一个人长得和安华一模一样?
他是谁?
大财主之子?
萧丽歌如蝶翼般的纤长睫毛轻轻颤动,认认真真看起了安湛全身上下,觉着他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与她认识的梁湛、安湛神君几乎一模一样,她深吸一口气,问道:“你叫什么?”
“呼!”全场一阵惊呼,这人竟然连澹城大财主的儿子都不认识!!
安湛挑了挑眉,“怎么,你不是说我是你夫君吗?怎的又不认识我了?”
萧丽歌印象之中的梁湛皇帝,很久以前便已经满头白发,况且人间那么多年过去,估计梁湛早已经故去,眼前这位公子十分年轻,年龄不过十八左右,这到底是不是他?
如果不是他,那不久前害得他被一大群女子拿菜砸,确实让她有些不好意思。萧丽歌心里一阵发寒,挠了挠头,“刚才,是我认错人了,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衡清仙子略展了昳丽容颜,柔声问道:“这位姑娘,敢问你把他认成了何人?”
萧丽歌道:“南岳国先帝,梁湛。”
“先帝?”衡清仙子愣了一愣,“他可是已经..........”
他可是已经故去了?故去了三个字没说出口。
萧丽歌心情变得有些忐忑,慢慢地沉浸在了窘迫中,情绪迟迟未能得到缓和,尴尬之感席卷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