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武美在风长林将花圈套到他头上以后,急忙将花圈拿起来丢开,丢开了花圈后,风长林急忙跑开,不停地跑,林武美身上发痒,一痒就忍不住挠,挠得手臂发红,脸也发红,一边挠一边大骂风长林。
这时候风长林已经不知跑到了哪里去,林武美环顾四周,看不见他的影子,突然听见头顶上传来吹哨声,林武美抬头一看,见风长林正躺在屋顶上,一只手撑住脑袋,在知道林武美看见他了以后,他拿起一根草,再将这根草叼到了嘴里。
林武美道:“你给我下来!”
风长林道:“我不下。”
林武美走了一个圆圈,在院角落的树下拾起一块石头,道:“你不下来,我就拿石头扔你。”
林武美举着石头还没举多久,身上痒得不得了,痒到她把石头扔了光挠痒痒,风长林嘿嘿一笑,“美美,你老挠痒痒干什么?”
林武美被挠过的皮肤越来越红,发红的皮肤上出现一颗颗红色的疹子,在屋顶上叼着青草的风长林看着林武美,越看好像越不对劲,还没将花圈套她头上之前,她还没碰到花圈以前都还好好的,碰到以后不停地挠,好像......不是个正常的现象。
风长林道:“林武美,你怎么了?”
林武美没有回答他,风长林吐出口里叼着的青草,从屋顶上下来,先是从屋面下到围墙上,再从围墙上面跳下来,走到林武美的身边,当他走近,看清林武美脸上起的密密麻麻的红色疹子,手上还有脖子上等等地上也有数不清的红疹时倒吸一口凉气吓一跳。
难道是花圈害了她?
风长林将花圈拾起来,林武美道:“拿着它滚远点。”
风长林算是知道了这是花的问题,林武美对花粉过敏。
本来是想做个花圈逗逗她玩的,没想到闯祸了。风长林急忙拿着花圈走远,不久后就带回来了一个大夫。
将大夫带到这里以后,风长林给了大夫一块银子,大夫收下了这块银子以后,风长林在馆外等候。风长林让大夫假装路过,看见了林武美,发现她身体异常才去给她治疗,大夫照着做,等到大夫看完了林武美的病情以后,开了几味药,离开后在外等候他的风长林问:“她怎么样?”
大夫道:“花粉过敏,日后尽量不要让她接触花。”
风长林连忙点点头,“知道了。”
梁戬来风府与风沅芷交谈过许久后,又沉默了良久,李忘荃在一边看着,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就看着他们两个坐在一起却没什么交流,等他们真结束了谈话,太子殿下要走了,他就跟着太子走。
两人沉默许久,还是梁戬先开口:“我打算来风府提亲。”
风沅芷握住茶碗的手紧了紧,她不愿嫁给太子,也没想过有一天会嫁给他。
风沅芷明知故问:“要娶谁?”
梁戬正要回答,风长林从外面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喊道:“姐,我回来了。”
风长林走得急,还没跨进门来就一脚踢到了门槛上,整个人轰然趴倒,两只手和两条腿分开,原本抓在手里的花圈一丢,就砸到了梁戬的头上去。
风沅芷眉心一跳,向梁戬赔不是,梁戬将花圈拾在手里,看向风沅芷,微微一笑道:“这花圈做的挺好看的,适合你戴。”
风沅芷没把话接下去,道:“我弟弟不懂事,还望太子殿下多多包涵。”
梁戬道:“无事,他年纪尚小,爱玩也属正常。”
风沅芷瞥风长林一眼,“还不快出去!”
风长林低头一声“哦”,就退了下去。
梁戬让李忘荃也出去,大堂里仅剩风沅芷、梁戬还有阿沁,以及两个站在门口的侍女在。
梁戬向风沅芷走近一步,道:“从我第一次遇见你,我就对你念念不忘,那时候我受伤,是你救了我,虽然那时我不知你是谁,但我对你一直心存感激,想要把你找到,后来知道你是风家的大小姐,我就知道.........”
“太子殿下。”风沅芷将梁戬打断,“太子殿下如若没有什么事情了,就请回吧。”
梁戬道:“你是不是在怪我当初没有救安华?”
风沅芷沉默。
梁戬道:“回答我。”
阿沁见风沅芷脸色不太好,想是她不在风府的这段时间里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看风沅芷的反应,以她对风沅芷的了解,她知道风沅芷心里定是不甚喜欢梁戬。
阿沁道:“太子殿下,小姐离家多日,今天才回来,小姐是该歇息歇息了。”
风沅芷微微眨一眨眼,眼睛里确实有疲惫,加上白衣人走了,她无论如何心情都是有点郁闷的。
听阿沁说着这话,梁戬没有再说下去,虽然想说,但看样子风沅芷并不希望他说,既然她不太想听,那他便也不说了。
梁戬敛了敛气息,送的礼她不收,和她说话她不想听,看来他也不必再留在这里了,今日暂且回去,改日再来,也许过一段时间,她就会慢慢就没那么在乎他当初非但不肯救安华还要杀他的事情了。
梁戬向风沅芷道别,便带着他的人离开了风府。
在风府大门口目送梁戬离去以后,风沅芷呼了一口气,才刚刚被白衣人送回来,梁戬就找上了门,风沅芷心里的不舍还没有消退,还有安华,还有白狐狸.........
风沅芷幽幽叹出一口气,阿沁道:“小姐,我看你疲倦,天气冷,我们快回去吧。”
风沅芷点了点头,与阿沁一起回去。
当风沅芷与阿沁从大门口往回走了十余步后,门外走进来一个护卫,对风沅芷说道:“小姐,外面刚来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老妇人,说是要找您,要不要赶她走?”
风沅芷眉心微微一蹙,“别。”
风沅芷朝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回忆,以前可有遇见过一个这样的老妇人,对于老妇人,她的印象里最深刻的,是那个大街上抢她钱袋的男子的娘亲,她的身体上的病已经被白衣人治好,那个老妇人有一个孝顺的儿子,怎么说,她也不至于沦落到穿衣服都穿得破破烂烂的地步。
由于风沅芷走得快,阿沁跟在风沅芷的后面,加快速度追了几步后,走在了风沅芷的身旁。阿沁怎么也没想到,当她走出门口时看见门外人时,竟然看见的人会是她。
门外的老妇人穿的衣服确实和护卫口中所说的一样破破烂烂,她戴着一个破旧的素色帽子,凌乱的长发在额头两边垂下,脸上脏乎乎的像很久没有洗过脸了一样。她上了年纪,鼻翼两侧斜开两条深深的法令纹,眼角处有好几条深深的显而易见的鱼尾纹,在她看见阿沁的第一眼时,咧嘴一笑,这一看去,不难发现她口中的牙齿只剩下三四颗。
阿沁在看到她的脸的刹那间心头一撞,眼睛里的眼泪忍不住地就落下,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辈子她还能再见到她。
这个老妇人,是她的母亲。
当年家乡闹了灾,村里里家家户户都没有收成,家乡里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饿死,后来下了一场很大的雨把村子淹了,剩余的没饿死的人差不多都被洪水淹死,她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逃过一劫。后来遇见风沅芷,被风沅芷好心收留,风沅芷给她吃的给她住的,让她能好好地活下去,虽然她自己得到风沅芷的帮助能够好好地生存,可是她的心里一直牵挂着她原来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她在离开家乡的时候,就以为她的娘亲已经不在了。
一别多年,再比相见时,阿沁心里是不可能不激动的,她母亲的笑容一直被她记在心里,她这些年来时常梦见她的母亲对她笑,没想到有一天她终于真的可以亲眼看见她笑。
阿沁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老妇人的身上,风沅芷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在她的印象里,阿沁从来没有对陌生人如此亲切过。
确实是如此,因为她并不是阿沁的陌生人。
阿沁眼眶含泪,柔声呼唤:“娘........”
风沅芷睫毛微微一颤,原来这是阿沁的母亲。
阿沁和老妇人抱到一起,哭成了泪人。
风沅芷叫来侍女,好好安顿阿沁的母亲,为她挑上几件好衣服买下,准备好一顿好饭菜让她填填肚子,给她准备的房间与阿沁的相邻。在阿沁的请求下,风沅芷答应让她和她的母亲住同一间房。
母女俩多年不见,如今重逢,风沅芷让她们好好团聚,由于自己疲惫,便自个儿回房歇息去了。
这几天的梦里,很少出现白衣人,很少出现白衣神仙,也很少出现安华,即便是出现了,也不过是停留在她的梦里一瞬间,当他们离去时,任凭风沅芷怎么呼唤,他们也不会回头看她一眼。风沅芷疲倦得要紧,时常一早睡到晚,又从晚睡到早,有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以为自己走到窗边朝外看着外面漫天的雨雾是梦,白衣人对她微笑是现实,以为阿沁送汤来是梦,白衣神仙牵起她的手是现实,以为风长林又闯祸了是梦,安华叫她一声风沅芷是现实.........
还有那只名叫小怜的白狐狸还会出现在她的梦里,以及被小怜一脚踩死的蟑螂,还有那间白衣人变出来的屋子、白衣人要送她的灯笼.........
数不清这样的日子过去了多少天,当有一天她在梦里醒来,看见几案上的一封告别信以后,才发觉自己真的是处在了现实里。
这封告别信是阿沁留下的,信上说,阿沁已经和她的母亲一起走了,她对她这些年来帮助她、视她为朋友感激不尽,如今她已经和母亲团聚,母亲年老体迈,独自生活不便,她想要陪伴她的母亲,请她原谅她的不辞而别。
风沅芷捏紧这封信,越捏越紧.........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转眼间,人间过去了几个春秋,春来秋去好几回,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来的走,走的没再来,风沅芷想,也许这辈子都见不到她想见的那几个人了吧。
人间过去了三年,梁戬登基,继承皇位,听说他在登基的一年前,纳了两个侧妃,以前他执着非青丘帝姬不娶,看来最终还是想通了,他还是决定了娶青丘帝姬以外之人为妻。
梁戬三年前来过风府一次,那时候阿沁刚走没几天,风沅芷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见他,后来他再也没来。
真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当有一天,风长林牵着林武美的手一起走进家门时,他们两个有说有笑,一个喜悦地笑,一个喜悦又羞涩地笑,风沅芷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这一年风长林已经十九岁,明年就是弱冠之年了,现如今也是个适婚年纪了。
风府的后院里,一年前新修建了一个小凉亭,也挖了一个小湖,这是一个夏天,湖面上水波潋滟,青青的水面上布满一片荷叶与荷花,她举着扇子,坐在凉亭里一边给自己扇风,一边看湖面景色。
侍女走来,柔声说道:“小姐,奴婢来给您扇吧。”
这个侍女不同于阿沁,她和阿沁相比,做事情有些唯唯诺诺,容易生怯,不敢出现在大场面上,生怕自己做错事,连说话说出来的每一个字,估计都提前在心里掂量过好几次才敢说出口。风沅芷这几年里身边没有贴身侍女,这个侍女来了不过几个月,虽然风沅芷待她好,不过怎么也熟悉不起她来。
这个侍女有一个名字,叫阿土,风沅芷将手里的扇子递给她,在她为她扇起了风时,风沅芷静静地看着种着荷藕的湖面,淡淡说道:“日后,你就叫小荷吧。”
小荷应声感激,“谢小姐。”
这些年里,风沅芷养成了一个习惯,那便是每逢不下雨又凉风习习的夜晚,都会提着一只灯笼从房里走出来,这只灯笼是白色的,她一提就是三年,灯笼虽然已经被提了三年,白色也容易弄脏,可三年过去样子还是还好好的。府里的人都知道这只灯笼被大小姐视为珍物,可谁也不知道这灯笼明明就是一只普通的灯笼,为何她会对一只这样的灯笼如此的上心,这么些年来连换都不舍得换一个。
风沅芷从来不让下人触碰这只灯笼,包括她的侍女小荷,小荷听话乖巧,很听风沅芷的话,从来不去碰。
这日,日光倾城,风沅芷坐在凉亭里,看着一朵又一朵的荷花,谁也不知她在目光停顿时在想着些什么,有可能是一只灯笼,有可能会是曾经经常被她挂在嘴上的白衣神仙,还有可能是他弟弟的婚事,谁也说不准。
风长林牵着林武美的手,一路从府外走到府内,再从前院走到后院,直到看见了他的老姐,还是一如既往地坐在凉亭里看荷花,高高兴兴地拉着林武美走过去。
风沅芷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不仅一个人,是有两个人,便是知道了来的人是风长林和林武美。
这些年风长林确实没有以前那么贪玩了,玩心慢慢地收了回来,风沅芷作为他的姐姐,时常管教他,自然是渐渐地发现他的变化,只不过她没有想到过,风长林有一天回来,会高高兴兴地牵着林武美一起进家门来。
前几日就略有提及风长林和林武美的婚事,那天林武美不在,这天风长林是带着他未来的媳妇来详谈了。
林武美这个人性子活泼开朗,为人落落大方,最不擅长的就是斤斤计较,对于风府要给她们林家的聘礼,林武美直言不用下聘礼她也嫁。风沅芷微微笑了笑,吩咐下去让下人备好该备的彩礼。
风江老爷一年前生了大病,辞去了在台谏院的官职,本想告老还乡,不过先皇念他兢兢业业,清廉正直,让他继续住在这府上,并赏赐了他百两黄金让他安享晚年。自从风江老爷卧病在床,府里上上下下的事情就全交给了风沅芷打理,风长林和林武美的婚事,风沅芷有跟风江提过,风江见过林武美,她是个好姑娘,想来长林和她在一起,日子过得也会不错。
长林和林武美的婚事定在这个月二十六日,风沅芷在这个月的月头便让下人将聘礼送到了林武美的家,林武美没有爹娘,自己就是一家之主,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了主,收下了聘礼后,便等着高高兴兴地嫁给风长林为妻了。
然而没想到大婚当夜里,风府着了火。
这夜里风很大,这场火也很大,很迅猛,来不及逃生的人被活活地烧死。
不但着火,还有杀手潜入府中大开杀戒,一部分见人就杀,另外几个找准目标地来杀。
风长林与林武美的婚房里,就冲进去了几个,风沅芷的房间里,也冲进去了几个。府里很多逃不掉的下人,纷纷跳下后院的荷湖里,被活活淹死。
风沅芷经过一番搏斗,将这几个闯入她房里的人一个个地杀掉,她最担心的是父亲的安全,在除掉这几个人后,第一个要去找的人就是风江。
风江的房间燃起熊熊大火,屋上的檀木都快要烧到倒塌,浓烟四起,弥漫整个风府,风沅芷被呛咳了好几声,快步走到里面去,趁着屋顶上的檀木还没有掉落之前,把风江背着走了出来,在还没有被火烧到的院子里停了停,寻找出去的路。
风江病势严重,他不是不想走,是觉得自己的命已经快要到头,走也已经没有必要,风沅芷才二十余岁,还有大把的年华,他不能让风沅芷为了救他而有损分毫,让她赶紧走,不要管他。
让她把父亲丢在这里被火活活烧死,风沅芷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她再次让风江在他的背上伏稳,背着他接着走。
风江不肯,用尽全身力气推了她一把,推到他整个人摔倒到地上,风沅芷心头一震,转过身将风江扶在怀里,正欲再将他背起,风沅芷伸手将她拦住,让她别再白费力气,他已经是残弱躯体,活不了多久。
风沅芷眼睛里流出两行泪。
来杀风长林和林武美的人都拿着刀,风长林自小不争气不肯学武,全靠林武美一个人护着他,不过风长林也不愿给林武美添麻烦,能打就打,不能打也要拿东西砸人,扛起几案几下啪啦啪啦地朝着要杀他们的人身上砸,一个都没砸中,反倒被人狠狠地踹了好几脚,踹得他连人带几案倒在地上。
林武美将他扶起,被这几个人一人举着一把刀砍,林武美在危急之下,扛起摔地上的几案,将他们的刀挡住,然而这一挡,几案都被劈开了好几份。
林武美在几案被劈裂后,几个飞脚就踹去,将那几个人踹开,踹开还不够,还要一脚又一脚地踹飞他们的下巴,夺过其中一个人手里的刀后,林武美一刀刺入被夺了刀的人的心脏,随后狠狠一踹,踹中他的胸膛,将他踹到了火堆里,活活烧焦。
风长林从地上站起来,道:“美美,我来帮你。”
只见风长林拿起一把削果子的刀走来,林武美道:“不用,你快走。”
林武美再次挥刀,将另外一个人斩杀于刀下,然而刚刚斩杀了这人,身侧一刀劈来,不仅右侧,左侧也有,风长林见状,握着手里的刀朝着林武美左侧的人身上飞快一刺,然而再快也快不过那人,风长林的刀才刚刚刺过去,那人反应极快,不仅一脚横扫过来,他手里的刀也飞快地划来。
“哧.........”
飞刀划过,一刀刺入风长林的心脏。
林武美在这一瞬间心头一撞,心弦绷紧,高声呼唤,“长林.........”
话音还没有落下,风长林就已经扑通一声倒下。
林武美的眼睛当即蒙上一层水雾,眼泪簌簌地流,流出眼睛,滑过脸颊,落地,眼泪虽然无声,可林武美却能听见心碎的声音。
风长林死了……...
新婚之夜,新郎官竟然死了………
林武美痛苦大哭,握住刀柄的手越来越用力,指甲掐入手掌之中,手掌被指甲掐穿,渗出丝丝的鲜红色的血,这一丝丝鲜红色的血一滴又一滴地从手掌滑落,一滴一滴地滴落到地上。
此刻,心如刀割………
林武美手握紧刀大挥几十下,久久不肯停歇,脑海里反反复复浮现风长林倒下的画面,一边大挥手中刀一边痛苦大喊,等到她终于把手停下,大哭声也变成了低低的呜咽声,要杀她的这群人已经被她杀得一个也不剩,刀身上沾满鲜血,刀锋朝下,刀上的鲜红色血不停地往下流。
“咣当!”
手中刀从手中滑落,一对身穿大红色喜服的新人,一个躺着一个站着,一个流血一个落泪,“扑通”一声,林武美跪到地上,将风长林抱进自己的怀里,哭得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