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余辉透过窗棂斑驳地落在地上,风沅芷走到房门后,在风江躺着的床塌边上坐下,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父亲闭目不醒,想起已故的娘亲,仿若一瞬间被紧紧牵扯了心弦,怅然失落,不禁紧紧垂下眼帘,睫羽上不自觉地挂上了一颗泪珠。
安静的房内,一句话沉音落下:“爹,是女儿不孝!”
闭目躺于床塌上的风江听见风沅芷的声音,突然睁开了眼睛,从床塌上坐了起来。
本躺得好好的纹丝不动,却突然坐了起身,风沅芷一瞬大惊:“爹,你..........你?”
风江把头转向风沅芷,突然紧紧抓住了她的胳膊,边抓边说道:“沅儿,你是因何事,又是什么时候来到这儿的?”
风沅芷一脸茫然,方才还听安华说自己的父亲身体状况甚差,眼前的父亲看上去却似乎好好的,疑惑不解地问:“爹,你这几日不是几乎一直昏迷不醒吗?怎的突然似毫无此事,便自己坐了起来?”
风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匆匆从床塌上跳到地上去,走到门边上,打开大门的一丝门缝,视线往外扫了一遍后,又匆匆地把门关上,走回头接着担忧问道:“沅儿,那日安华命人将我抓走,你打伤了审刑院衙门的侍卫,安华有没有刻意为难你?你是不是因为此事,才被抓进这儿来了?啊?”
风沅芷一瞬秀眉微蹙,低声说道:“爹,女儿不是被抓进来的。”
风江眉心一跳:“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风江话落许久,不得风沅芷的回应。
堂堂南岳台谏院第十三处主办大人之女,沦落到为人做牛做马的卑贱侍女的地步,父亲定是不愿接受,自己也是费心思量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风江见风沅芷低眉垂首而立,与往日有些不同寻常,眉头紧皱,肃了神色担忧问道:“沅儿,你跟爹说,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风沅芷微微一愣,欲言又止。
风江见风沅芷不言不语,只得说道:“沅儿,方才我看了门外,门外现下无人,你进来此地,若有办法,快点把爹弄出去。”
风沅芷一愣:???
风江再次紧紧抓住风沅芷的胳膊,肃了神色道:“沅儿,爹这是有急事要走,你再不帮我,可就来不及了!”
“咚咚咚!”
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吓得风江顿时浑身一颤。
“小姐,小姐,您可在里面?”门外的阿沁唤道。
一听是阿沁的声音,风江这才松了一口气。
风沅芷走过去把门打开,阿沁走进门来,却见耳中听闻是昏迷不醒的风江正朝着自己快步走过来,便走边说道:“你们俩,赶紧把我给弄出去。”
阿沁心下十分疑惑,忍不住问道:“老爷,您不是一直昏迷不醒吗?为何看起来精神却如此的好?”
风江没有机会阿沁。
见风江确实是有急事要离开的模样,风沅芷开口说道:“阿沁,我们把爹偷偷送出去。”
阿沁皱眉:“可是小姐,审刑院戒备森严,如何逃得出去?”
良久。
风沅芷与阿沁从房里搬了几张凳子,在围墙边上叠起,让阿沁到院子门口处把守,自己护着风江爬上这些叠高的凳子,再看着他一直翻过围墙,跳出院外,才又急忙收摄了心神。
小院外的侍卫听闻动静,连忙循声而来,厉声喝道:“何人?”
阿沁见状,急急忙忙走回风沅芷身旁,风沅芷连忙说道:“阿沁,快把凳子全部搬回去。”
风沅芷与阿沁急急忙忙将所有凳子全搬进屋里后,安华听见侍卫的喝声疾步赶来,风沅芷见状,一瞬心觉不妙。
阿沁急中生智,走到安华扑通一声跪下,大哭道:“院长大人,老爷.........老爷他........他.......”
安华心中一紧:“他怎么了?”
刘长欢到达时,见阿沁正跪在地上大哭得泪流满面,眉头一皱:死了?
风沅芷见阿沁正痛哭流涕,连忙低眉垂首,佯装伤心欲绝。
安华一脸茫然,蹙起眉头,再次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安华这么一问,风沅芷突然抬起手来,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走近了安华的身前,抽泣起来说道:“院长大人,奴婢方才进了房间后却没见着我爹在,便四处寻找,却是一直无法找到,不知我爹他去了何处,求院长大人将奴婢的父亲寻回来可好?”
风沅芷话音一落,阿沁连忙紧紧抱着安华的大腿哭道:“大人,老爷是我家小姐的命啊!他怎可能好端端的消失不见了?求求大人将老爷找回来吧!”
刘长欢道:“小少爷,不如长欢这便带人去搜。”
安华连忙点了点头道:“快去!”
刘长欢匆匆退下后,安华俯下身,将阿沁抱着自己大腿的手拉开,再走到风沅芷面前,双手牵着她的手,将跪在地上的她扶了起来,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他寻回来的。”
风沅芷微微颔首道:“奴婢谢院长大人。”
此时,一个身穿一袭橙衣、长相漂亮的侍女迎面走来,福身行礼道:“大人,倾舞听闻今日审刑院衙门后院来了一个新侍女,便想着到此处问一问大人,审刑院中侍女共有十九人,分为三组,每组各负责不同的职务,倾舞该将这新来的侍女安排至哪一组?”
倾舞乃是安华刚来审刑院上任时,安尚书府拨来的侍女之一,因表现一向甚好,安华便让她当起了审刑院后院中职权最大的侍女,来管理这一整群侍女。
安华看都没看倾舞一眼,冷冷反问道:“本院长何时说过要让她当侍女了?”
倾舞一听,心里一惊。
风沅芷见状,连忙开口说道:“大人,奴婢是奉皇上旨意来此地当侍女的,还请大人不要让奴婢抗旨为好。”
安华皱眉:“沅芷,我跟你说过,我不会让你屈当侍女。”
“大人,奴婢是奉了旨意而来,自然是要按旨意做事。”
安华眸光一凛:“又是唤我大人又是自称奴婢,沅芷,你为何一直把界限分得如此明显?”
风沅芷神色一敛:“因为奴婢只是一个侍女,也只会是一个侍女。”
安华心中不悦,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好,既然你要当侍女,那当着便是!”
话毕,安华便转过了身离去。
风沅芷一直看着安华的背影在自己的视线里消失,竟然有些发愣了起来。
倾舞将风沅芷与阿沁领了下去,给她们安排好了次日的事务。
翌日卯时,风沅芷与阿沁便一同起了身,跟着其余的侍女们一同开始干活。
自小在风府养尊处优,如今当了侍女,便觉自己做什么,都似乎有些力不从心。
阿沁时时刻刻跟着风沅芷,若见她有什么做不来,便走上前去,将她手中的活给全部干完。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正当阿沁再次要帮风沅芷劈柴时,风沅芷说道:“阿沁,你不用帮我,我做得来。”
从早到晚,同组的侍女白缺见风沅芷办事非但不够利索,还要有人帮着她做,再也看不下去了,便走过来故意提声说道:“哟!这是哪户人家的千金小姐?竟这般吃不得苦?”
阿沁闻言,回答道:“我家小姐从小到大从未干过这等粗活,第一天干活,生疏也在情理之中,你第一天干粗活时,也熟练不到哪儿去。”
白缺翻了一个白眼,冷哼一声道:“原来还真是个千金小姐。”
阿沁皱起了眉头,不满问道:“你什么意思?”
白缺嫌弃地看了脸上抹了碳的阿沁,冷笑道:“我可没说自己是什么意思,你若想知道便自己猜去,没准儿猜着猜着就猜中了。”
说着,白缺讥笑一声,便捧着要洗的青菜走到了另一边去。
这边正烧着火,那边又传来了声音。
“你说我长这么漂亮,院长大人会不会有一天突然看上了我,把我娶了当院长夫人,然后我从此的日子便可以享尽荣华富贵,高枕无忧了?”
“你想得美!”
“我怎么就想得美了?你看我长得也算是一副好姿色,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院长大人看上我有何不妥?”
“我们一同进了审刑院,都来这么久了,也没见大人什么时候正眼瞧过你一眼,若只凭你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你看这儿,哪一位姑娘不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凭什么就看上你而不看上我们?”
此时白缺冷哼一声,冷声说道:“此言差矣,这厨房里头,还有一位姑娘,是下不得厨房的。”
正谈话的两名侍女听闻白缺这句话,心感疑惑,其中一个开口问道:“什么?这厨房里还有下不得厨房的人?既然下不得,那来这儿干什么?”
白缺冷冷翻了一个白眼:“谁知道呢!”
风沅芷停住了正拾柴的手,那白缺指着风沅芷冷冷笑道:“那干不得活的千金大小姐,就在那儿呢!”
众人朝着白缺指着的方向望去,见一长相极美的女子正在烧火。
白缺冷冷笑道:“你们可知她是何人?”
在场的女子全都摇摇头:“从未见过。”
阿沁一瞬怒火中烧,正要站起身来与她们争论,却被风沅芷给拦了下来。
此时,倾舞从门外走入,见着厨房里正聊得火热,说道:“你们不好好干活,在这闲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