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斗智斗勇(三)
不过璎珞很聪明,她并没有直接登门魏侯京邸,而是去找了冀凤致——借口去拿祁湛母亲的骨灰。当她把骨灰坛子交到祁湛面前时,后者才意识到璎珞扯了他的后腿。
“你究竟帮着谁?”他心里恼得很。
“我谁也不帮,我也帮不上。”璎珞理直气壮地回:“但微浓有权知道这件事。你让我瞒着,我良心不安。”
“云辰帮着魏侯处处与我作对。无论他是不是楚璃,我都不能留他。”祁湛拉过璎珞,叹气道:“你不要胡闹!”
璎珞闻言看了他半晌,才道:“我就问一句,倘若微浓求到你面前,你会不会对云辰手下留情?”
这也正是祁湛最纠结的事。他曾欠过微浓的情,楚璃也曾放他一马,论理而言,他该还这个人情。但云辰若真是楚王室的人,那就极度威胁了宁国的王权,他身为王太孙,实在想不出任何理由为云辰开脱。尤其云辰还一直帮着魏侯与他作对。
再者,云辰若真是意图复国,与其最后让宁、燕、楚三国鼎立,倒不如先将楚国后裔斩草除根,届时他也好专心与聂星痕较量。
是以,对于璎珞的这个问题,他并不想回答。
而黎都城的另一端,魏侯府里,冀凤致也问出了同样的问题:“云辰的事,你会去找祁湛求情吗?”
微浓笑了笑:“云辰这一遭本就是祁湛设的套,那我求他有用吗?只怕更加坐实了云辰的罪名,让他死得更快。”
冀凤致在来时路上,已经听璎珞说了所有的事,心里自然为爱徒叫屈:“云辰这样对你,你也不必再管他了。”
微浓自哂:“倘若云辰是楚璃,您还能见死不救吗?”
冀凤致蹙眉:“那不同,楚太子对我有恩,也算我半个弟子。但云辰不是他的孪生兄弟吗?”
微浓黯然:“不管他是谁,不管我想不想救,这一次我都无能为力了。”
冀凤致亦是叹息:“看来云辰伤你至深。”
微浓自嘲地笑笑:“这么多年,我一直想去保护楚王室,可惜从来没有成功过。其实回过头想想,也许当初我放手不管,他们还能活得更久一点。”
冀凤致闻言很是担忧:“微浓……”
他最清楚这个徒弟的性格。从小她就有一股子冲劲儿,喜好打抱不平、乐于助人,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即便后来被聂星痕所伤,嫁去了楚王室,她也不曾改变初心。可自从楚璃死后,她的性子便渐渐冷淡了,开始对世事漠不关心,唯独关心着楚王室。
近两年她好不容易才渐渐走出来,可遇上云辰之后人又变得偏执。这一次云辰如此打击了她……也不知何时她才能再次走出来了。想到此处,冀凤致忍不住叹了口气。
微浓则轻轻说道:“其实此次来宁国之前,我曾答应过姜王后……”她没再往下说,表情旷远似在回忆什么,半晌又道:“可惜我要食言了。”
“你已经仁至义尽了。”冀凤致安慰她。
“我想帮忙也帮不上了,云辰、祁湛都不会让我插手的。”她竟然笑了出来。
冀凤致见状劝慰:“微浓,为师行走江湖多年,看了太多世事。多少年轻人初出茅庐,想要兼济天下,但在江湖上走一遭,最后都只能独善其身。如今九州局势看似安稳,实则乱象横生,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这才能让关心你的人都放心。”
“我明白师父的意思。”微浓看起来很平静,语气也有些无奈:“可是我如今被困在魏侯京邸,一时半会儿还脱不开身。”
这的确是件棘手的事情,冀凤致沉吟片刻,道:“不如我……”
“师父,”微浓立刻打断他的话,“我求您一件事。”
“你说吧。”
“这件事,您别插手。”
冀凤致蹙眉:“你自己能行吗?”
“我觉得原澈不会伤害我的,他还不至于拿一个女人下手。”微浓说出自己的猜测:“他若有心为难我,今天也就不会放您来见我了。”
“可你一直被他困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啊。”冀凤致没有答应。
“我有法子和他周旋。而且,宁王早晚会知道这件事,不会让他嚣张太久。”微浓显得很冷静:“您不插手,我顾虑反而会小,把握还能更大一些。”
如今的她,早已将一切都置之度外了。若是她一个人在此,大不了就是长久地被软禁在宁国,至多不过一死,她都不必担心宁王会迁怒谁。但若是师父也参与进来,她反而不能安然处之,也许最后就连祁湛也保不住师父。
其实冀凤致也知道自己帮不上忙。这不是辨别云辰的身份,而是朝堂大事、人心之争,他一个江湖人士根本说不上话。尤其,他并不想和祁湛正面敌对,毕竟祁湛是他看重的晚辈,是他的师妹祁暖心唯一的儿子。
“我会去福家客栈落脚,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也能尽快出城搬救兵。”冀凤致有意提点她道:“你若真是陷入困境,千万记得拖延时间,我会尽快给聂星痕传递消息。”
微浓一怔,随即垂眸:“还是算了,我不想再让他为我操心了。”
“别逞强。”冀凤致拍了拍她的肩,却也没再往下说。
师徒两个又说了几句闲话便散了。微浓担心原澈会为难冀凤致,决定送他出门。
谁料后者拒绝了:“不必,我有几句话要对魏侯世子说。”
微浓迟疑片刻:“那您当心,他并不如表面上那么简单。”
冀凤致随意地笑了笑,径自走出微浓的院落,去了前厅。
原澈今日听说冀凤致来访,原本是想挡住的。但前思后想,又觉得自己并无立场阻止。再者说,挡着不让他们师徒相见,搞得自己很小气一样,传出去也是个笑柄。
而且,冀凤致在江湖上素有威名,又出身墨门,必定对墨门的那些小把戏知道得一清二楚。倘若能将他拉拢过来,那自己以后对付祁湛,就不必忌惮背后的墨门了。
这般一想,原澈只觉得是上天给自己接连送来了两大块肥肉,且都是已经放在他嘴边的美味佳肴。出于这些考虑,他同意让冀凤致去见微浓。
此刻再看见冀凤致心平气和地出来,原澈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没错。
“真是没想到,一位堂堂的王后竟然会武,而且竟然师承冀先生。”原澈先发制人。
“因缘际会罢了。”冀凤致表情不变:“什么缘分都是天注定的,谁也强求不得。世子说是不是?”
原澈装傻堵了回去:“冀先生真是高人,说的话都是高深莫测,虽然我没听懂,不过我会好好琢磨的。”
冀凤致也不生气,又笑:“微浓身份特殊,如今在宁国也不安全,其实老朽倒希望她在这里安身。但世子您早晚都要回丰州,微浓也早晚要回燕国,凡事还望您能留个情面。”
“冀先生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我对令徒,可是以上宾之礼相待的!”原澈厚颜无耻地表功:“您看,她吃的喝的,都是照着我的标准做的。她受伤了,我立刻去请大夫,府里收藏的好药都拿出来用了。就是住的地方小了点儿,也是她自己不乐意搬……”
眼见原澈要开始长篇大论,冀凤致只好打断他道:“那就劳烦世子再费心一段时日了。等到时机成熟,老朽再来带她离开。”
敢情将他这儿当成躲风头的地方了!原澈闻言很不乐意,面上却笑:“冀先生客气了,要不您也留下小住几日?对了,我正有些不懂的地方要向您请教。”
冀凤致一听这话,自然知道是拉拢之意。但他心里只觉得好笑,原澈明明这么想,却不肯直接说出口,非要拐弯抹角地出言暗示,也不知是强要什么面子。
于是他索性当作没听懂,回道:“不了,老朽粗野之人,住在您府上只怕会坏了规矩。还是隔三差五来看看徒弟就成了,望您届时能够通融。”
“当然当然,魏侯府随时欢迎冀先生登门。”原澈不想强人所难,也不屑于用微浓做要挟。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冀凤致不愿意替魏侯府效劳,他也没再往下劝说。
冀凤致便适时告辞,起身的瞬间,又说了几句话:“世子文韬武略,少年英雄。老朽行走江湖多年,看多了世间百态,也有几句话想赠与世子。”
“先生请讲。”原澈做出虚心受教之色。
冀凤致便道:“浅滩困不住蛟龙,星火也困不住凤凰。这座魏侯京邸如今还是浅滩,但望世子能三思而后动,不要波及外人。”
“多谢先生赠言。”原澈笑意不变:“浅滩的确困不住蛟龙,不过天道无常风雨变幻,说不定没几天下一场大雨,浅滩就不浅了。”
“换言之,星火也的确困不住凤凰。但星火可以燎原啊!这一旦燎了原,就困得住了吧?”原澈笑得更加肆意:“我送先生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