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嫁衣
陌堇挥了挥手,送走了一脸念念不舍的苏文,见荣廷一本正经的站在门外,随即招了招手将人唤进房来。
荣廷一进房间,只见那张床上堆满了各种小玩意儿,什么玉瓶、瓷器、手镯之类的,然后就是占大头的三批布料在床头安安稳稳的放着。
荣廷也就是扫了一眼,没敢再看,心里倒是念叨:还真是在分赃啊!
陌堇手上拿着一块貔貅玉雕,敲了敲床上摆放着的大批‘小玩意儿’,发出阵阵清响,听的荣廷心直颤:我的小祖宗哎,这些可都是文玩,您老能不能小心着点儿~
“我也不喜欢亏待人,这堆东西你随便挑两样,做传家宝那是绰绰有余的。”能入南山法眼的自然不是什么普通玩意儿,更遑论还是苏文从南山手中抢过来的,能让南山心肝脾肺肾都疼的东西,那更是不简单。
别看苏文堆的很随意,但这堆东西随随便便拿出去一样可保证一个普通人过一辈子了。
“随、随便挑?”荣廷结结巴巴的问了句,心下骇然。
他也不是不懂货的,文玩他们家老爷子喜欢,他也就跟着了解了些,这些东西看上去可不像是什么简单玩意儿啊!
陌堇站起来往门外走去,“你随便拿,剩下的除开那匹红色的布和针线以外,全部送回我家,钥匙在床头。”
她走的倒是潇洒,剩下荣廷在房间里面色呆滞,神色莫名。良久他才在中间挑选了一对同心配出来,剩下的拿在手中都在颤抖,尤其是将那堆东西分开装进袋子里的时候,听到玉器和瓷器相撞的‘叮当’声,心就是一颤。
他怕自己手一抖,这堆玩意儿碎了一个,买了自己都赔不起。当然,这话是夸张了,凭借他做经纪人这么多年的积蓄,买下其中一两个还是可以的。
荣廷心里也清楚,陌堇给他这东西只不过是想要收买他,但是这段时间的威胁恐吓是已经足够让他‘听话’了,收买只是为了让他更加尽心罢了。从这方面看来,他倒是觉的这个雇主也没那么可怕了。
回到拍戏场地,陌堇便见着潘毅在一旁笑眯眯的训斥着孟天,孟天看上去很听话,实则极度幽怨的偷瞄着安和。
看到这儿,陌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安和心眼小肚子黑,刚刚陌堇‘告状’于安和,肯定在戏里安和又打压了孟天,这场戏迟迟不过,潘导肯定要说教于孟天,啧~每次都这样,孟天还不知道吸取教训啊!
不过也有好处,在安和这种高压式的训练之下,孟天的演技倒是上涨了不少,这也是潘毅导演不阻止安和‘打压’孟天、还在一旁看好戏的原因。
“陌堇,你看孟天那神情,差点没想把安和给吃了。”赵燕媛缓缓靠近陌堇,随即在陌堇身旁轻声说道。
陌堇歪了歪头,无奈的嗤笑一声,“孟天这辈子估计都不能实现他的梦想了。”就孟天这二愣子和陌离相似的模样,能压得过和陌歌一样心眼的安和那才叫怪事了。
“噗嗤,”赵燕媛也笑了,显然是想起了孟天那‘宏大’的志向,“下一场就是你的戏份了,你注意这点,这是你第一次吊威亚吗?”
陌堇神色未变,偏头应了一声,“不是,以前吊过。”
赵燕媛神色恍若明悟,随即迅速转移话题,和陌堇交谈起来。
安和接收到潘毅的眼神之后,便恢复了常态,很快就和孟天配合着将这出戏给演完,在潘导的一声‘结束’之后,在戏里生龙活虎的孟天迅速的垮了下去,神色极为的怏,仿若在病床上瘫了多年的老病汉一般。
在见到陌堇的时候,孟天就缓过劲儿了,一手扯着陌堇的袖子,可怜巴巴的说道:“陌堇啊,我就指望着你收拾收拾他了。”
说出来也不怕丢人,孟天和赵燕媛虽然已经出道这么些年,但是论起演技来却被一个后生给死死的压制着,甚至偶尔还得靠这个后辈把自己给带入戏中,传出去可真就难听了。好在剧中还有一个安和能和陌堇相抗衡,每次这两个人对戏,他们看得那才叫一个精彩纷呈。
陌堇笑着应了一声,“乖,咱们回去砸场子。”
孟天:……
旁边的赵燕媛笑了三声,将略带安抚性质的说了一句“乖”,气的孟天只好哀怨的说道:“赵燕媛你也变了。”
“嗯。是和你不一样了。”陌堇正在被工作人员系上威亚,一边毫不留情的打击着孟天。
和孟天不一样,安和在面对陌堇的时候全然没有收手,他不知道陌堇的老师是谁,但是陌堇有这种演技在整个娱乐圈可以说能横着走了,他可一点都不敢小觑。
安和不留手,陌堇也不收手,两个人针尖对麦芒般气场全开,压的旁边的赵燕媛和孟天满心的惊悚。
见两人台词流畅、神色动人、动作衔接到位,赵燕媛不由得轻叹一声,“真同情和陌堇在同一时期的小新人儿,有这么个劲敌,只怕是要被压制到毫无闪光点咯!”
孟天在一旁点着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台上,“啧,若是不出任何意外的话,不出三年,陌堇就能混到安哥那个位置上了。”
两人这般说着,全然没在意自己的话被身后的人听了去,那人正是之前和钱菲搭话的小新人。
她原本是想去和两位搭个关系,哪知道听到这两位对陌堇这般的高度重视,心下一片冰凉,随即恍恍惚惚的回去,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孟天的那句‘若是不出任何意外’便一直在她脑海中回响,良久才出门,仔仔细细的观察着陌堇所在的位置。
晚上七点,荣廷才缓缓返回拍戏场地,见酒店没人,便猜出晚上要拍夜景,也只好安分的待在酒店里等待着。
等陌堇回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荣廷在第一时间窜到了陌堇的房间,给她交代了自己的行程,而陌堇——正在挑选线头。
听完荣廷的话,陌堇也没说什么,只是往下望了一眼,随即轻声说道:“荣廷,明天怕是有好玩儿的事情要发生,你随时做好准备。”
荣廷眉尾一挑,随即压低着声音问道:“是有人要对你动手?”
陌堇没答话,只是荣廷见她脸色晦暗的神色便猜出自己是说对了,随即嘴角轻微的抽搐着离开了陌堇的房间,只是心底带着些许看好戏或者说是同情:也不知道是那个蠢货居然相对这个变态动手……啊呸,自己什么都没说。
陌堇见荣廷离开,看了看窗外那道隐隐约约的人影,嗤笑了一声,随即一手拽着线,丝线在灯光之下泛着点点银白,异常的顺滑,一整片丝线触碰上去就仿若人的皮肤一般温润——看来是配套的柔丝,用来和雪锦最搭配。
看着在自己床上整齐摆放着的红色雪锦,陌堇的脑子里便出现了一副画面,她接管魔宫的那一年,爹爹带着娘亲云游的前一个晚上,她娘亲拉着她的手,劝慰她说,女子此生都是要嫁人的,娘亲怕你以后嫁人来不及绣嫁衣,便帮你绣了,以后出嫁,娘亲和你爹爹不一定会来,但是你记得一定要穿娘亲给你缝制的嫁衣……
她最终还是没能穿成,娘亲,堇儿最终还是辜负了你的愿景,不过娘亲,堇儿在这里过的很好。
陌堇闭上眼睛,唇角一勾,便轻轻的哼着欢乐的曲子:新嫁娘、新嫁娘,新嫁娘旁是红妆,红妆梳好上盖头,花花轿子抬过乡,乡里有个新嫁郎,日日夜夜盼嫁娘,嫁娘来了褪红装,嘻嘻哈哈出鸳鸯。
原来只听得那些儿童唱过一次的嫁歌自己还记得啊,陌堇轻笑起来,声音里的那种温柔,她自己都没能反应过来。或许,她有时间给自己缝上一身嫁衣,欢欢喜喜的嫁给她的心上人?
穆席啊,说好的还欠我一个婚礼呢,该补上了!
陌堇想了想,那身嫁衣她穿过一次,为了给她娘亲看合不合适的时候穿过,她还记得那时候娘亲扑在她身上,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衫。大概她娘亲心里也知道,自己此生是嫁不出去的了。
但只那一次,她便能记得上面的每一条纹路,摸起来是那样的温暖,令人心动,只可惜当年魔宫的传承便将她萌发的那点念头给扼杀了。呵~陌堇啊陌堇,你心里不也早早就希望自己能出嫁吗?
偏了偏头,放下心底那些繁杂的想法,陌堇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出来,在床上摊开布匹,一手操起剪刀便开始裁剪起来,约莫一个时辰才将自己所需要的布片裁完,因为她顺便还将穆席的布料裁了。她想,等找到陌歌,她就和穆席办一个婚礼。
她要告诉她娘亲,自己还是可以嫁出去的。虽然穿不上娘亲准备的那身嫁衣,但是穿得上自己亲手缝制的。
陌堇轻笑着入眠,仿若娘亲的温声细语回荡耳旁,偶尔又换成穆席耳语厮磨间那一句句的‘陌陌’,这个梦,有些醉人,醉的她不愿清醒过来,醉的她想就此沉浸下去。她要告诉娘亲,自己在这边很好,有一个很爱自己的丈夫,不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疏离,而是如胶似漆、比翼连枝的亲密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