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前阵子太忙,一直没顾上,我抓紧去找。”胡易拿着美元在手心里拍了两下:“我有钱,不用你替我掏。”
“行了行了,别啰嗦了,最近怪辛苦的,这些钱是给你的奖金。”付嘉辉似笑不笑的冲他抬了抬下巴:“其实也不完全算是奖金。你有了自己的摊位,今后肯定得从我手里拿货不是?我这也是为自己培养客户。现在拿个箱子可不便宜,就当是赞助你了。”
“这话说的倒是挺在理儿。”胡易哈哈一笑,将钱揣进怀里:“明天我就去找地方,争取早点成为你的客户!”
第二天中午忙完箱子里的事情,胡易开始去寻找合适的摊位,顺便叫上了李宝庆。
在集装箱大市场找一个位置合适的集装箱,如同在一座城市里挑选一套中意的房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好在市场上的摊位大部分是按照经营范围划片扎堆的,胡易主要卖裤子,自然要去服装铺位较为集中的区域,叫李宝庆来就是让他帮忙参谋参谋具体位置。
“你呀,这事儿早就该办。磨磨蹭蹭的,耽误了多少挣钱的机会?还得让人家嘉辉替你操心!”李宝庆在这波秋装行情里挣下不少钱,如今又在阿斯泰仓库新租了一个箱子,正值春风得意之时,教导胡易的口吻也硬气了许多。
“你这话说的,租摊位不得花钱呐?”胡易边走边打量路两侧的一排排箱子:“又不是人人都像你李老板那么财大气粗,我一个月撑死能挣十几万卢布,还得交房租,不得攒多点再下手?”
“别找借口了,你小子就是懒。卖散货利润多高啊,只要摊子一支起来,还愁那点小钱?”李宝庆抬头看天,悠悠叹了口气:“我是因为精力有限,顾不过来,不然早就自己整个摊位了。整包整包往外倒腾看着好像挺带劲,其实挣钱也没那么多。”
“噫!李老板咋突然变的这么低调了?”胡易叼着烟嘻嘻一笑:“既然你这么想卖散货,干脆来我摊上打工算了。看在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份上,我狠狠心,每个月给你…两千卢布?”
“滚!去死吧你!”李宝庆在胡易身上捶了两拳,眯着眼沉吟道:“不过嘛,你可以从我手里拿点货去卖,丰富一下种类嘛。哎!我看你干脆来阿斯泰吧,在我们老板的摊位附近找个箱子,这样咱俩平时还能经常见面。”
“不行不行,你老板离新太阳有点远,不方便。而且阿斯泰的箱子太贵了,我可租不起。”
“那…海鸥区更远,你肯定是不会去的喽。黑毛区?唔…好像也不太理想。”
“废话,黑毛区都是些卖小商品和圣诞货的,我去干啥?不过黑毛区的仓库倒是比较便宜,我以后可以在那里租个箱子装货。”胡易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至于摊位嘛,还是去老太阳最合适了。”
老太阳区面积很大,从事服装鞋帽生意的商人很多,中国老板不在少数。这里北接新太阳,西靠阿斯泰,南邻黑毛区,对于胡易来说的确比较方便。
眼下老太阳摊位比较抢手,好地段的租金是胡易负担不起的。不过这里的道路并不像新太阳那样横平竖直,有些区域规划的不太齐整,难免留出许多零零碎碎的小块空间。
小空间容不下整只集装箱,但是市场管理公司不会浪费任何一寸土地,他们因地制宜,将集装箱分割加工成合适的尺寸,塞满了区域内的边边角角。
胡易的目标就是这些所谓的小箱子。他和李宝庆在老太阳边走边看,边找边问,兜兜转转两个小时,终于在一条街的尽头找到了一处合适的所在。
“我觉的这里就挺好嘛,离嘉辉的箱子和黑毛区仓库都不太远,正好符合你的要求。”李宝庆在周围转了一圈,感觉十分满意:“而且附近中国人很多,有什么事可以互相照应一下。”
“我看可以。”胡易也一眼相中了这个地方,虽然位于道路尽头,说起来有些偏僻,不过市场上的道路就像超市货架一样,每块区域几条街排在一起,走到头一转弯就能继续逛另一条街,所以客流量还是有一定保障的。再说他以批发为主,做的大多是熟客生意,并不需要过分在意地段,最重要的是价格便宜。
市场上普通摊位和仓库用的是长约六米的二十尺柜集装箱,货包是沿两侧箱壁一摞摞码放的,中间留出一条狭窄的过道。
时装裤货包高约半米,在箱子里满打满算可以摞四包,但是最上面的货包无论存取都不方便,所以通常来说一摞货只有三包,整只箱子大约能放六十多个货包。
这个小箱子被截去了一段,目测长度不足四米,看上去比安娜在柳布利诺的摊位稍小一点,放三十几只货包绰绰有余,何况二层还摞着同样规格的小箱子,眼下对胡易来说暂时够用了。
这样一个区域边缘的半截摊位,月租需要八万卢布,大概折合两千五百美元;而街另一头位于繁华道路边的摊位月租则要一万美元,相差极其悬殊。
既然看中了,就要赶快出手拿下。胡易找到摊位管理人套了几句近乎,开始讨价还价。
租金价格是没有商议余地的,胡易想砍的是租摊位时要给的一笔额外款项,市场上的人称其为“帽子”。这个叫法颇为耐人寻味,付嘉辉给胡易的一万美元就是用来付这笔钱的。
所谓“帽子”,说白了就是给管理人的好处费。当初市场刚刚整顿扩建时,为了吸引商户入驻,各家管理公司推出了一系列优惠政策。那时候市场上摊位异常充足,只要商人肯来,箱子随便拿去用,只需要按月缴纳低廉的租金即可。
时过境迁,现在市场的火爆程度今非昔比,不仅租金年年蹦着涨价,想租摊位也没那么容易了。部分管理公司开始明码标价卖箱子,另外一些公司虽然名义上还是不收取费用,但私底下索要的“帽子”却是从无到有、由少到多,一路节节窜高。
好处费当然也要分地段。像是另一头那家月租一万美元的抢手摊位,帽子钱少说也要五六万美元。而胡易看中的这种边角料位置,管理人开口就要八千。
仗着自己纯熟的俄语,胡易与管理人天南海北胡扯一通,本着能省就省的原则一番软磨硬泡,最终用六千美元拿下了这只小箱子。
交完钱办好手续,胡易在自己的摊位前伫立良久。看着眼前面积八平米左右的简陋金属箱子,他面带微笑,心潮起伏,像是刚拿到钥匙的业主站在毛坯房里一样,尽情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恭喜啊,老胡。”李宝庆正经八百的用力搂住他的肩膀:“可喜可贺!以后你就是名副其实的胡老板了!”
“谢谢,李老板!”胡易很想调侃几句,但是情绪却一时难以拿捏,竟然微微颤抖着打了句官腔:“今后…咱兄弟们要互帮互助,荣辱与共,携手并肩在莫斯科干出一番名堂!”
“我操?你小子…嘿嘿,吃错药了吧?居然能从你嘴里说出这么…这么…”李宝庆笑嘻嘻的挺直了腰板:“这还用说吗?咱的未来不是梦!现在先别想那些,快把你的洋妞儿叫来认认地方吧!”
自己的摊位搞定了,但是胡易大多数时间还要在付嘉辉的箱子里工作,老太阳这边的事只能交给娜塔莎打理。
对于拥有这半只小箱子,娜塔莎比胡易还要激动。自从二人相识以来,娜塔莎一直在做一些零零散散的琐碎工作,如今终于有了一个稳定的经营场所,她的心情可想而知。
“这可真好!太棒了!”娜塔莎围着箱子转来转去,里里外外仔细擦拭了一遍,又顺着梯子爬上二层去打扫。
“娜塔莎,别忙活了。”胡易在下面笑道:“箱子是用来放货包的,没必要搞的那么一尘不染。”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这里,就像喜欢咱们的家一样。”娜塔莎站在二层远望周围一排排的集装箱,愉快的用手背蘸蘸额头上的汗水:“安东,这些箱子看上去冷冰冰的,我想装饰的温馨一些,你看好吗?”
“当然没问题,这是咱们的箱子,你喜欢怎样就怎样。”胡易仰头冲着她伸开双臂:“来吧,我们不着急开业,先把它改造成你想要的样子。”
说干就干,胡易跟娜塔莎商量了一个基本方案,然后把亚巴洛夫找来帮忙干活。
亚巴洛夫的家乡商品经济较为落后,那里的人们常年过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日子,他本人就能做一些简单的木工活,同乡好友之中更不乏手脚麻利的能工巧匠。
听说安东老板需要帮助,巴恰们各个积极踊跃,任劳任怨。他们先在箱子里仔细贴满古朴的清漆木板,挡住了波浪状的金属内壁;又在箱子顶加装了一层薄薄的镂空雕花天花板,将原先的普通灯泡换成造型精美、可变颜色的小吸顶灯,最后在脚下铺了一张厚厚的地毯。
内部装修完毕,虽然使本就不高的集装箱又矮了少许,但整体看上去比原先美观了不止十倍,让附近围观的人们交口称赞。
胡易和娜塔莎非常满意,亚巴洛夫却还觉得内外视觉效果反差太大,看起来不太协调。他跟几个巴恰嘀嘀咕咕商量了半天,又取来油漆和刷子,在箱子外面两侧用奔放的印刷体俄语各写了一行大字:“安东和娜塔莎的幸福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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