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清睁开眼睛的时候,阳光已经从偏方的缝隙里透进来了。
揉了揉发疼的脑袋,清了清干哑的嗓子,宋元清暗骂了两句。
昨天那酒喝着淡,没想到后劲儿可真够大的。
她换了身衣裳,勉强把自己收拾的像个人样,这才打开了房门。刚一抬头,又瞧见奚云敬站在自己门口。
见她愣在那儿,奚云敬轻笑着把手里的那杯水递过来,“渴了?喝吧。”
宋元清一口喝干,这才觉得嗓子舒服点儿了。
“你还真是……”
“对,我就是住在你门口的。”
宋元清懒得搭理他。见袁家人除了袁玮刘氏其他人都聚在院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入迷到根本就没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她好奇道:“他们在说什么?”
奚云敬面无表情,“哦,没什么,就是官府今天贴告示了。”
“贴告示了?是关于我的那个案子?”
奚云敬点头,“正是你那个案子。”
“贴哪儿了?”
问是这么问的,可宋元清根本就没等着奚云敬做回答,而是径直就往外走了。
到了门口,望着被堆在旁边,那一日被人推倒践踏的可怜糟朽木头,宋元清这才想起重伤的刘氏,又折回了刘氏的屋里。
现在袁家两个孙子已经有了房间,袁玮袁珲两个人也不用挤一间屋子,又为了方便照顾刘氏,袁玮早就搬来与刘氏一屋。见宋元清过来,袁玮想起她的规矩本想要回避,没想到宋元清这次却没急着撵人。
宋元清现在除了两只手之外,就只有多年的理论和经验了。她当着袁玮的面给刘氏做了基本的检查,了解刘氏的情况不是太糟,已经是逐渐的再恢复,这才又松了口气。
不过……
“她昨晚上一直都没醒?”
袁玮皱着眉,神情僵了这么一瞬。
“昨晚上我进屋时她还没醒,可……我也喝了酒,半夜里她有没有醒,这我就不知道了。”
袁玮说的极其惭愧和后悔,生怕耽误了刘氏的病情,更是一个劲儿的追问着宋元清关于刘氏的情况。
宋元清把自己掌握的情况与袁玮换了个方式,简单明了的告诉了他,又再次承诺自己一定会治好刘氏,不过还是得要刘氏先醒来了才能做进一步的检查。
离开前,宋元清站在门口,望着外头微微出神。
袁玮来到她身边,与她站在一起,望着院门口的方向。“等过两天我喊着二弟重新做个大门就好了。”
宋元清摇摇头。
她这会儿并不是在看院门方向,而是再看依旧还站在院中说这话,根本就没往这边看过一眼的几个人。
“听说告示出来了,你们都看了么?”
袁玮点头,“看过了。那姑娘确实是中毒而亡,但不是脸上抹了东西,而是内服。据官府说,这姑娘是几年前独自来的原阳州府,虽然脸上带伤,却颇有才情。半年前认识了林家公子,林家公子许诺过会娶她。谁知林家公子临时变卦,又因为姑娘脸上的伤势羞辱了她,姑娘想不开,便内服了毒药。”
宋元清早知道事情跟她没关系,却不想真相如此狗血。
这姑娘也是傻,她那脸上的伤又不是新伤,纵使她再多有才华又如何?哪个男人再大度,也绝不可能会喜欢顶着一脸伤疤的女人,更不可能忍受与这样的女人同床共枕。既然说有才情,怎么又会这么没脑子?
“你说的对,那姑娘并不是那天来找你看诊的。官府已经查明,她还有个姐妹,脸上一样是带着伤疤,当初也是两人一同来的原阳州府。找你看病的那个是姐姐,死了的那个,是妹妹。”顿了顿,袁玮又看着她,说:“那两个人,也并不是她的父母。”
宋元清早就知道!
“听说是官府贴出认领告示,那两个人以为能从你这里骗来银子,便冒充了她的父母。现已查明,他们根本就没有关系。”
“认领告示?”宋元清冷笑起来,“当时在公堂之上,那两个人可不是这么说的。人家一口一个自家闺女,就是冯营也说他们自己找人查证过,街坊邻居都知道这就是王家养了十几年的闺女。现在到了这公证告示上,又成了认领尸体了?”
袁玮没说话,只是也嘲讽的笑了笑。
“对了,那个周玉泉……是什么人?”
提起这个名字,袁玮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就是一直站在院中的那四个人,也听下了私语声,齐齐抬头看着她。
宋元清眉心一跳。“提不得?可是那天我被官府带走时,正是他半道上找到我……”
“以后见了他你就让他滚远些!他若再敢纠缠靠近,你就……你就……”袁承文冲上来,咬牙切齿的说了这么两句之后,又结结巴巴的憋不出来下一句。
奚云敬双手抱拳,懒懒开口,“袁大少爷你就怎么样?周玉泉权大势大,你还能斗得过他?”
他的风凉话只是让袁承文憋红了脸,而从来都是一致对外的袁家人,这回竟都沉默了下来。
宋元清眉心拧成了疙瘩,“如果我没猜错,这次的牢狱之灾就是他的手笔?”
袁家人又是一阵沉默。
“袁家会落败欠债,也是他做的?”
袁家人,再次沉默。
宋元清神情一凝。
难怪那周玉泉一直都在说,只要她答应把药卖给他,他就能把她进官府的事情给摆平了。哪怕就是她被关在牢里,周玉泉也还要叫自己家的小厮去牢里头游说。
原来,还真的就是他的手笔。
见袁家人还是不开口,宋元清提高声音:“我去找周玉泉问问清楚。”
“你站住!”袁承文喊住她,“你要去找他问什么?”
“你们又不说,我只能去问他了,顺便把新仇旧恨一起算了。”
柳奚云敬眼前一亮,走到宋元清跟前来,“走走走,我跟你去。”
袁承文张了张口,又什么都没说。眼看着两人真的要走出去了,袁玮才终于开了口。
“周玉泉,原本不过就是个担货郎而已。当年若不是我爹扶了他一把,他周玉泉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穷乡僻壤奔波着呢。我爹给他介绍生意,介绍人脉,介绍路子,眼看着他的生意一步步好起来,周玉泉却直接翻脸不认人,一点儿情面都不讲的就抢了袁家的生意。我爹察觉尚晚,等后来……已经晚了。”
袁家人各个都是一脸沉痛愤恨,明明恨得咬牙切齿,却一个字也不肯接话。袁玮暂停了很久,久到宋元清都已经他不会再说。
奚云敬轻咳一声,“袁……”
他刚刚发出一个字音,袁玮的话又开始了。“周玉泉给袁家下套,我爹极力补救,却为时过晚。袁家的生意,袁家的钱,袁家的所有,终于是一步步进了他的腰包。”袁玮自嘲的大笑起来。“袁家的宅子,这会儿也是他周玉泉的了。”
宋元清愣了愣。
那天她刚刚穿越,死里逃生,还没缓过气来就被人给扔了袁家大门。那个,就是周玉泉的人?
艹了!
宋元清转身就走,奚云敬正要跟上,袁承文就已经冲过来将她拦下。“你要去哪里?”
“算账啊!”她把袁承文推开,“你们袁家能忍,我可不能忍!”
怒气冲冲的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宋元清又想起什么似的折了回来,一把拉上奚云敬又走了。袁承文拉住她另外一只手,又后知后觉的赶紧撒开。
“你之前不也说了,周玉泉有权有势,你怎么跟人家斗?”
宋元清没说话,继续拉着奚云敬就走。
到了街上,宋元清的脚步又慢了下来。
“怎么了?又怂了?”
宋元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谁说我怕了?我只是没想好该怎么算账。”
她想了想,问奚云敬。“你真的不是关系户?”
“什么关系户?我哪有关系?”
宋元清不信。“冯营是个什么德行?他既然与周玉泉狼狈为奸,咬定了是我杀了人,也给我定了罪,光凭你那一封伪造的信就能让他转变态度了?你若是真没点儿关系,他能像个孙子一样,说翻案就翻案?”
她一瞬不瞬的看着奚云敬,似乎要洞穿他的灵魂。
“奚云敬,你到底是什么人?”
奚云敬笑了起来。“如果我真是有关系,我又何必呆在原阳州府这个小地方,我又怎么可能没地方去,还得受你欺负,受袁家人白眼?”
宋元清将信将疑。
又稍稍往前走了一段,这便到了官府公示布告的地方了。宋元清挤进去,把那张告示看了一遍。这其中与袁玮说的无异,可与原主的记忆相比较,却比从前的府衙公示多了两分强势。
看完了告示,宋元清又转向了原阳府衙。奚云敬没说话,堂堂正正的与她一齐踏进了府衙大门。
宋元清顿了顿脚步,“那天官府抓人的时候你跑的贼特么快,现在怎么这么大方了?”
想起在黄德兴的当铺里被奚云敬亮出来的她依旧是持有怀疑,“这里头真有你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