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颖太妃家的小八
贵人。
而那位轿中的贵人也令回到行馆的戚世章坐立难安,来来回回踱步了两盏茶的时间,就听到堂门匆忙的脚步。
豫南王与沈泽,显然也是知晓今日圣旨送抵南郡。
只是,变成了一场“闹剧”。
“怎么回事?”
戚世章欲言又止,狠狠捶了下掌心,摊开手,可见一颗早已被捏着热乎乎的银镂檀香佛珠。
豫南王呲牙倒抽口气:“颖太妃。”沈谏穆下颌紧绷,低声骇道。
她怎么会在南郡?
但细一想,那老女人雨季过后喜欢上怀康山祭庙烧香,如今回程恰好途径南郡,倒也是合情合理。
赶巧不赶早。
“可是你亲眼所见?”他忍不住又再一次确认。
戚世章咂嘴:“八姑姑可错不了!”那名唤小八的老妪不是普通人,确在宫中有过模糊的照面,一双绝妙丹凤眼和髻后簪的艳牡丹绝对叫人过目不忘。
宫中上至肱骨大臣,下至丫鬟太监,都得恭恭敬敬唤一声,八姑姑。
颖太妃近四十年的贴身婢女。
现在回想起来,那被自己所惊的赤马冲撞了太妃大轿,人仰马翻,中郎将就浑身直打哆嗦。
“太妃娘娘把旨意收了。”字面瞧着是暂且保管,可底下明摆着是不如意,就由她颖太妃做个主将婚事搁置个一年半载。
一颗佛珠换一道圣旨。
“怕是飞星小将军也不用去萧县了。”戚世章对燕岐本没有多大的敌意,但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由着性子这般妄为,裴盛竟也不吭字眼,这南郡就仿佛活成了皇帝之外的另一个掌权国。
“燕岐?”沈泽一愣,“他回南郡了?”
戚世章点头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戚大人,您可都瞧见这裴家在南郡的地位作态,天大地大由他裴家最是大。”豫南王看出戚世章心底的不满,附和冷道,不将钦差大臣放在眼里也不将圣旨听在耳中。
戚世章今儿个的确是窝火,他曾多次外派兵部调令,还没遇着过胡作非为的,回想朝中言官对于裴盛的弹劾,怕不是空穴来风。
这一家子都生反骨了。
豫南王走出行馆时天色昏暗,隔着三街六巷便是南郡的夕市,东边铺张着不少的酒楼茶馆。
小探告知,颖太妃今夜入住靖水园。
沈泽远远就瞧见华灯溢彩的酒楼,他沉吟片刻:“父亲,太妃既在南郡,可要登门拜访?”知而不应追究起来绝非小罪。
“不,”沈谏穆抬手制止,若有所思,“你我,什么也不知。”
既然那老太婆声色不宣,那就唱一出——
“白龙鱼服,困于豫且。”
华灯初上。
靖水园在闹市偏区,房内燃着宁神香,珠帘玉垂悉悉作响,案角的烛火将花灯雕镂的青鸟图纹映照在白墙,一晃一晃,栩栩如生。
颖太妃喜静,却也不烦于喧嚣。
八姑姑瞧了眼窗外,临水近市,春夜少男少女的嬉笑怒骂不绝于耳,她将窗户轻轻闭合。
“南郡如何?”
老妇人正闭目养神,手里撵着佛珠串。
“热闹非凡,”八姑姑沏茶端水,“小姐为何要帮裴家?”
她不太理解,裴家与豫南王的姻亲结不结都是朝廷里的事,裴都尉虽是心胸宽广,可这几年的闲言碎语也没断过。
“裴盛权掌南郡与李太守可谓珠联璧合,通白耳枳首两营与四道都统交情匪浅、十二州关系密切,今年南郡入贡,可都是裴家的功劳。”
颖太妃睁开眼,抿了口温度恰好的香茗,慢吞吞的话活像是在说——满朝文武都想要南郡裴家这个香饽饽,她自然也该“讨好讨好”。
八姑姑听着“噗嗤”出声却满是不屑嘲意,得,小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说点人话吧!
颖太妃抚平裙上金线,揉了揉额角:“年纪大了,近乡情怯睹物思人,竟觉小将军眉眼与我那小妹有一分相似。”
老妇人喟叹着摇头陷入某种沉思。
这就是帮衬裴家“以公谋私”的理由?
八姑姑扁了扁嘴:“您糊涂了,小小姐及笄那年药石无救,早已……”魂归黄泉,说起这些事,总不免伤神。
老妇人苦笑:“是啊,我糊涂了。”她突地眼底里又泛了光彩,“去年薛将军归京提起了裴家的小姐,说八骏马会峥嵘万千,是裴家藏在深海的珍珠,论心性论姿容都是一等一不下于邑宁郡主,原本,我想着是夸大其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裴家的小姑娘一身樱色罗衫着银丝,石榴花开绣衣襟,富贵又娇矜。
“这天底下可从不缺少美人儿。”
“有理。”颖太妃拖长了调子,小八的话就没有个错的时候,她懒洋洋将茶盏往上一推,看到烛火微微跳蹙,掩唇打哈欠。
疲了乏了。
小八忙搀着主子入帘休憩,烛火顿熄。
夜深人静的梁上微微有着啮齿爬过的声响,悉悉索索却不动风月。
突地银光乍现带着月色姣姣在屏气凝神里,直刺向床榻上睡眠正酣的人。
“嗤”,扎了被褥却没有意料之中的腥味和血色。
空了?!
那人顿觉不妙回神已觉身后的劲风袭着面庞而来,是掌!
他反剑侧挡,玉帛珠帘被横锋斩断,珠子滚得噼里啪啦满地皆是,他趁势便要飞身破窗,突地,只闻闷哼一声,这人似是吃了痛一摸大腿,竟血流如注。
分神踩空的刹那,腰身被狠狠抓住拖拽回来。
刀已驾在了脖颈子上。
艳色牡丹的老妪不惊不怒的看着这名欲要谋害颖太妃的刺客。
“可要留活口?”她的匕首已经割出血痕。
连内缓缓步出的老妇人雍容华贵,金丝鹞子的绣纹被月色浸透半面,连眼眼神也未流淌,她只是用指尖沾了些许茶盏中的香茗。
到底是添了佐料,的确令人困乏疲累,初尝一口已有所察觉。
八姑姑没听得自家主子回话便明了,想也未想,一刀切断了这刺客的脖颈子,血浸了裙摆。
身首分离。
“不自量力的东西。”老妪嗤道。
活口?
何须。
这世上要颖太妃脑袋的人不计其数,老太婆能活到今时今日靠的可不是什么穷追猛打。
慵懒华贵的妇人绕开血迹,俯身在那刺客的大腿处一摸,将手中的发现丢给小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