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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该宁枉勿纵

贵女楹门 今朝如晤 4894 2022-11-03 22:46

  陆以蘅撩着裙袍将裤腿挽起,膝盖早就因为今夜的纠缠磕得血肉模糊,新伤旧伤只让人更加痛不欲生,她呲牙将伤口洗净,六幺乖巧倚靠着她臂弯似是无声陪伴。

  小姑娘摸了摸猫儿脑袋,抬手哨声轻响,片刻林间出落马蹄声,那白马宝驹局竟然听闻着清亮哨音自己寻路跑了回来,到底是北戎千里马,闻声寻主也是一流,她不知道秦徵是怎么从魏国公府将它“偷”了出来的,那是凤明邪当初冬猎时特地赠送。

  如今,倒是物尽其用。

  陆以蘅翻身上马:“此去凤阳山高水远,可要与我结伴同行。”她的话是对那猫儿说的,六幺歪了歪脑袋喵喵一叫就顺着陆以蘅的臂弯肩头窜上,窝进那姑娘的衣襟只留个小脑袋在外头。

  银鞍白马、一骑绝尘。

  这无端会令她想起凤明邪被遣送出城的那天,风霜满地她追赶半程毫无音讯。

  然,去往凤阳城的途中需小心谨慎不敢有半分差池,但凡可以绕路的必不能选择捷径还需赶在府衙官差行动之前就抢先过关卡,她这一身风尘疲累却始终不敢停马休憩,风餐露皆成常态,偶尔也听得路过的茶馆酒楼正茶余饭后谈论着所谓的家国要闻。

  陛下药石无救日前驾崩,特此昭告天下、举国同悲,东宫太子守孝二十七天——原来、原来这日子算算已过了半个月之久,明琛终于安排妥当了一切将天子的死暂归咎病情的恶化。

  老百姓们不明就里,九五之尊向来身体康健,怎会突然暴毙,尤其去年不还特地下了泗水一趟,这大大小小的官员都瞧见呢。

  喏,盛京城里传来了风声,各州各府衙都在抓捕魏国公府的那未正西小将军,我瞧着,两者指不定有不可言说的干系。

  瞎说,国公府为国御敌一家可都捐躯了,小将军怎么会行这大逆不道的事,听说是那夜陆家小姐擅闯了御书房冒犯天恩皇威才遭此罪,兴许——兴许,是那将军得知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老百姓的确为天子的死感慨遗憾可皇家九龙御座的更替是不可避免,那金龙椅上的人是父亲还是儿子,姓什名谁都不重要。

  只要,四海升平,足以。

  陆以蘅对这些街头巷尾的流言蜚语并不在意,尘土早已蒙了半张俏脸时而紧蹙眉宇,伤口只有简单的治疗包扎虽不至于恶化可也未能痊愈,每日的疼楚都得咬牙忍受。

  星月见辉,华灯初上。

  她终于站在凤阳城门前时竟不知自己的心头究竟翻涌着何种情绪。

  凤阳本是富庶之地夜不闭城,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刚过亥时可进出城的商旅依旧有增无减,陆以蘅定睛细细观察一番,城门守卫一十五人,还未算城楼之上和两边防御列队者,可算森严,许是盛京城抓捕的文书送到了凤阳。

  陆以蘅深吸口气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尘灰将她眼瞳中的星光淡去,小姑娘牵着马缰佯装放松着身子低头就要混进城去。

  “站住。”一旁应声的是个黑甲金盔之人,血气方刚的青年模样,手中握着一柄盘龙剑,看起来不是普通兵卒许是这些卫兵的小队长。

  陆以蘅顿了顿脚,那人走上前来就着火把月光瞥了她脸庞一眼,这小姑娘看起来风尘仆仆一身狼狈,衣衫裙角还沾染着不少干涸血迹,怎么瞧着怎么可疑,尤其你若靠近她便能嗅到微弱的血腥味,她身上的某处伤口可能还没有结痂正流血不止。

  “这位姑娘从哪儿来,进凤阳城又是为何?”年轻人似是例行公事朗声喝问。

  “盛京城来,”陆以蘅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风餐露宿所致,习武练兵之人一听便能知她吃了不少的苦怕都没顾上休憩一下脚程,“入城寻故人。”

  这小队长狐疑踱步,突地,陆以蘅那白马背上寥寥发出一声细微猫语,像是打着盹刚睡醒,黑猫儿抖抖毛,眨巴眨巴眼。

  那青年守备队长一瞧愣神,恍然大悟忙挥手:“放行。”他已不需要多盘问,陆以蘅不认得,可这黑猫是凤阳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凤阳王爷府中的小宠,那这姑娘能随身与它相伴定是了不得的人物,小队长一想就全然明了。

  王府来客,怎敢阻拦。

  陆以蘅虽莫名却赶集的朝那小队长颔首示意,跨马欲要挥鞭,不料身后纷乱脚步踏至。

  “慢着!”

  是位身着官府的老大人,四十有五不苟言笑却中气十足,他扬袖一挥,身后的府衙官差已赶至城门前恰要拦下陆以蘅。

  “殷大人,这么晚还未回府,为了百姓呕心沥血啊。”那小队长似是察觉出了异常连忙上前挡下了殷大人的视线。

  殷鹤,正是囊括这凤阳地区接连周边三城的知府大人。

  殷大人皮笑肉不笑,还打着官腔道:“没办法,这不是怕你们太过劳累,本官特地将衙役们都带来了,盛京城里要求严查,我这老骨头可不敢怠慢,”殷大人说的是明明白白,他们接到了通缉文书也被告知那要犯很可能会前来凤阳城,“这位姑娘面生的很也不见随带商队,罗小队长你可不要被一些人给轻易糊弄过去了,”他意有所致,“来人,拿画卷儿,咱们宁枉勿纵。”

  毕竟,他们谁也没有见过那个征西将军是什么模样,只有靠着盛京送来的画像辨别。

  几个衙役已拦在陆以蘅马前将画卷摊开趁着月色想要瞧清楚马背上一言不发姑娘的脸到底有几分相似,陆以蘅心跳如擂,她的手已经捏紧了马侧的木剑,是她在山林折枝打磨,若是躲不过这知府大人的捉拿她可不愿做什么阶下囚。

  月色朦胧略过光影,陆以蘅推剑两寸——

  “小王爷命我等守城可不是抓什么钦命要犯,为的是防备某些宵小得了可趁之机扰凤阳百姓的安居乐业。”罗小队长先声夺人,一把抢去画像嗤笑着三下五除二就撕了个粉碎,“一个小丫头片子还能把大晏翻个底朝天不成,殷大人,你也信盛京城里那套鬼话?”

  说什么征西将军在公中犯了事,人家为国为民赤忱忠心,现在全成了不怀好意,作为一个武将来说,罗小队长决然是看不过去的。

  殷大人见这唯一留下来的画卷儿支离破碎,勃然大怒道:“姓罗的你疯了?!”凤阳城的确是凤明邪的天下,他手底下的兵卒也活得如他般恣意妄为,“这可是朝廷六部发下的文书画像抓捕魏国公府陆以蘅,白纸黑字,若是改明儿在凤阳城中抓到了贼人,你就不怕自己掉脑袋吗!”

  罗队长横眉一笑,抬手就在那白马屁*股上一拍,马儿惊蹶带着那姑娘就朝城中奔去,而他已经侧身挡住了欲追上前去的衙役,“殷大人,凤阳城中,没有要犯。”这话是通告亦是警告,进城者便是小王爷的客——与凤明邪沾边的人,您居然说她是钦命要罪人,不如先想一想过不过的了王爷问责那一关。

  殷鹤吹胡子瞪眼点着这浑球的鼻尖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罗队长还仗义兄弟似的拍拍他肩膀:“这儿是凤阳,可不是盛京。”能为所欲为的人,是凤明邪,不是九五之尊。

  两人一个怒目横队,一个言笑置之,竟还有两军对峙剑拔弩张感。

  陆以蘅这快马行过街市第一件事便是要入凤阳王府,王府并不难找,最大的街道最大的巷口,凤小王爷向来喜欢招摇过市从不选择僻静地段,喏,哪儿最热闹,街道尽头定是王府所在地。

  陆以蘅轻轻捂着臂弯的刺痛,她知道伤口撕开了小痂正在渗血,马儿踢踢踏踏不安躁动就如她现在的心情,看到那月华鎏金“凤阳王府”四个字时竟百感交集,好像有一种刺鼻的酸楚顿然涌上,她有冤屈也有委屈,身上负着千斤重任一路风霜来到凤阳城,只因为,这天底下唯一能力挽狂澜将风波平息的男人,就在此处。

  墙外的嘈杂与盛京别无二致,她不觉得陌生反而有一种熟稔的窒息感,一路伤痛加身都没叫陆以蘅红了眼眶,如今却忍不住,她竟迫不及待想要见到那个男人,扑进他怀中好好放声大哭一场。

  不管是非对错。

  抹抹衣袖,轻吸口气,陆以蘅正要打马上前却听得红漆金环门“嘎吱”开了,她下意识将身形往墙角阴暗处隐匿,只见府中行出一健步如飞的老者,身着布裙花白胡子,看起来年岁足九十却面带红光连腰杆都直挺挺,他拍了拍衣衫上的尘灰也不回头看,径自沿着小巷而去。

  巷中灯火更加昏暗渐渐远离了喧嚣,陆以蘅鬼使神差一般偷偷跟上了老者,他漫步悠悠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走街窜巷对这些纵横交错的小道无比熟稔。

  陆以蘅不是个不知所谓的人,只是方才在金环门大开的那瞬,夜风扑面而来,她从春日花香中嗅到了一丝腥味,不是自己的,而是从那老者身上散发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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