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来了。
陆以蘅“斯”的咋舌,心头咯噔一下。
来的不早不晚,偏偏是今夜,她晾着凤小王爷半宿了。
岳池点点头忙附耳轻声:“可不是,你不见了踪影,小王爷都将全府的人都给遣出去寻你了。”她说着还挑挑眉。
陆以蘅蹲觉得脑门儿嗡嗡响,她踱着脚踌躇半晌:“那……王爷什么时候来的?”
“见你不在府中,小王爷也不知会个声就上了马车,一盏茶前才回来。”岳池没弄明白,凤明邪前脚跨进院落后脚又出了府门,只把满院子的奴才们都遣了出去,岳池在门口左顾右盼又是担心这个,又是担心那个,好在一盏茶前,小王爷回府了。
她扁扁嘴。
陆以蘅想了想,伸手揪着那女人的衣袖:“麻烦岳池姑娘去热碗姜汤送到厅里。”
“哎?”岳池一愣,但见陆以蘅朝自个儿眨眼,她拿姑娘家没法子,点点头就退了下去。
陆以蘅顺着花藤长廊轻步来到厅外,雕花木门开了半扇,里头有着熏香缭绕,案几旁搁置着两个暖盆,里外如冰火两世界,她挠了挠鬓角的长发,探头探脑的拿眼神直往里头瞟,果不其然,金贵小王爷正躺在一旁的软塌长椅上聚精会神的,看书。
两耳不闻窗外事。
偶尔指尖摩挲着案上也不知从哪千里飞奔送来的葡*萄,一口一个,好不惬意,水珠顺着修长的指尖滚落,啪嗒,叫人心头微微一扼。
陆以蘅“咳”的清嗓壮胆一般,整了整衣衫掸去尘土飞雪,“嘎吱”,大*大方方的推门而入。
男人充耳不闻,半个眼神都没瞥来,似乎陆家姑娘成了最明目张胆的空气,他翻过一页书,眼睫都不带颤。
陆以蘅提着裙角尴尬又僵硬的愣在厅堂中央,晃动着罗裙左边两步右边两步,喏,男人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
“咳、咳。”她没忍着,先呛声了。
凤小王爷这个才懒洋洋的挑眉瞥了她一眼,又再次埋首入书卷。
陆以蘅咬咬唇,哟,男人这是……闹小脾性了,她不恼反而觉得有趣极了,凤小王爷突然对她爱理不搭了起来——
小姑娘提着裙角转了个圈儿,躬身福礼朗声道:“王爷,臣女回来了。”她偏是要逗弄逗弄他。
“嗯。”换来那头不清不楚的呢喃回应,算是知晓了。
就这?
陆以蘅眉头微微蹙起,眼珠子转转就跳脚拖个了个小凳儿,噗通,没个坐相,伸手不客气的摘了葡*萄也往嘴里送去,嗯,甜——八成是淮江进贡给圣上的“醉金枝”,不是皇亲国戚还休想沾上口。
她翘着小指剥着葡*萄皮:“臣女去了竺法寺,见到了顾卿洵。”她不隐瞒,将自己今晚上的所作所为和盘托出,在凤小王爷面前,你就休要胡作非为了。
“嗯。”第二回不置可否的应声。
哎呀不得了,陆以蘅咽下葡*萄还在果盘里挑挑拣拣的,烛火昏黄的光影将指尖的水珠都映衬出了暖橘色,她大惊小怪道:“啧,王爷,这是您头一回,没想着法子把他从臣女身边支开。”
可不是,凤明邪眼睛里那些想要对陆以蘅示好的男人全都是碍脚石,上回顾卿洵带她去竺法寺祈福,回程的路才走到一半人就被“病患”急冲冲的拖走了,换来凤小王爷一根发绳丝带“萍水相逢”,带她悠悠然逛过盛京城的夜市。
不止顾卿洵,秦徵也没少遭这家伙的戏弄。
凤明邪正在翻书的手停顿了,搁下书卷,目光终是定格在陆以蘅身上。
小姑娘清了清嗓子,指了指男人肩头已被烘干了大半却仍有的潮湿痕迹,如岳池所说,小王爷临走匆匆而这场雪是不久前才开始下的,为何男人的肩头会因为雪花消融而润湿,显然,他猜到了陆以蘅可能会去的地方,所以独自一人来到竺法寺见到了顾卿洵的安慰和陆以蘅的释怀,他也许跟了许久、看了许久,从竺法寺到天街夜市。
小雪满倾城。
只是这回,他没有去打扰陆以蘅那难得的重逢兴致。
陆以蘅将手里的葡*萄皮小心翼翼的剥离,这才缓缓对上男人的目光,凤小王爷是个性情中人,陆以蘅在盛京城中只剩下了陆仲嗣,故人的相逢和关怀能够让她重新更好的从这场阴霾中走出来,所以,他不打扰、不阻止,收敛起所有的嬉笑怒骂。
陆以蘅将自个儿的猜测一吐为快,好像原本心底里压抑着的沉石也烟消云散,小王爷善解人意得叫人——不得不喜爱。
男人的眸光隔着袅袅烟丝和烛光闪烁似如霞色隐没在云生雾绕的彼岸,他稍有的波动转瞬即逝,满不在乎地淡淡道:“是吗。”不承认也不否认,还有点儿心不甘情不愿。
陆以蘅歪着脑袋瞧他,咚咚咚,门扉轻叩声响起,岳池端着姜汤跨进厅来。
“小王爷不否认,那就是承认,”她当然是帮着陆家姑娘说话儿,男人难得扭捏的脾气叫岳池都忍不住想笑,呀,小王爷这是在发作不了的吃味儿,言简意赅得令人发指呢,“在外头顶风冒雪的,若是受了寒,胡太医又该焦头烂额了。”凤小王爷一静一动抱恙在身,烦恼的可是太医院的老家伙们,九五之尊哪回不是丢下句“提头来见”就拂袖离去,留下跪满地战战兢兢的老太医。
凤明邪瞧着这俩互相帮衬的姑娘,他揉了揉额头接下姜汤一饮而尽,岳池这才满意的退出房门,还忍不住朝陆家姑娘眨眨眼。
“苦吗?”陆以蘅莫名问。
男人耸了耸肩,姜汤不苦也不甜带着不少熬煮草药的气息,陆以蘅的话问的有些刻意也可笑,他眼睫微抬就想瞧瞧她究竟有着何等神色*情态,突得胸口叫人一推,力道不重,转而覆上来的气息带着飞雪凛凛、梅花暗香还有半点儿醉金枝的甜腻,顺着唇角触碰的温润,如同蝴蝶在花*蕊上一触即逝,她俯身的很快,退的更快。
好像为了遮掩自己的窘迫,陆以蘅清着嗓子呛着声,跳回椅子上的模样像极了落荒而逃可掩饰不了那恍然之间通红烫热的脸颊。
凤明邪的确毫无预料,他甚至愣了神才发觉,那小姑娘示好的亲吻都带着羞赧,她正佯装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嘴里塞葡*萄。
一颗、两颗。
浅尝辄止、意犹未尽。
凤明邪不说话,她也不停手,险些要噎死了自个儿,男人好笑的眯了眯眼,他必须承认,陆以蘅突如其来的主动和亲近的确令人欢喜的受宠若惊,要知道这个木头向来不喜欢开窍,对,是不喜欢,明知你情深义重也不愿将情绪交付。
陆以蘅塞了一嘴的葡*萄,终是忍不住了,嚼着嘟囔:“怎么,见了鬼一样。”她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懊恼,不过是亲了这混账一下,有必要这么目不转睛的盯着自个儿好像她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般。
暖炉炭盆似更加的旺热,她越来越觉得焦灼。
凤小王爷眉宇一舒,将手里本就无心翻阅的书卷朝墙角一丢,他的开怀里还带着些许装腔作势的遗憾可惜:“啧,本王还以为阿蘅你想通该投怀送抱了。”他拍拍软塌长椅,软*玉温香就该满怀。
呸,陆以蘅不客气的啐了口——异想天开。
凤明邪爽笑,喏,这才像是他的阿蘅,别扭又害羞,豪迈又大胆,好像某种心照不宣的情愫根植在心底里开出爬藤的花枝,一点一点,侵占所有情绪。
陆以蘅白了这臭男人一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将案几上她带回来的小包裹拆绳捣鼓,伸手就递到他面前:“喏,送您的。”
她还扭过头偏偏不看着凤小王爷。
一副“爱要要,不要拉倒”的模样,哪有半点儿送心意的真诚。
凤明邪一愣眨眨眼,陆以蘅的手中是个小糖人,对,就是当初他送给这姑娘的那种儿甜腻腻的小零嘴,男人哈哈大笑起来,有些傻乎乎的却莫名叫人觉得跟前的姑娘可爱有趣的紧。
他接下糖人,烛光透过糖丝将纹理都映照透彻,一缕缕,好像穿过心间骨骼的红绳,他恶趣味的挑眉思索道:“可有送给顾卿洵?”那两人可是同撑着一把伞冒雪而归。
陆以蘅眉头一蹙霎时就明白了,她咬牙一把就要将糖人抓回来:“不稀罕就还给我!”
她哼唧着扑上前去,听听这个混账东西说的是人话吗——她气恼极了,她就是、就是自个儿啃了砸了也绝不再想方设法逗他开心!
凤小王爷就喜欢看她气急败坏的模样,一手轻易扼住陆以蘅的臂弯,另一手已经搂住了那姑娘的腰身连带着顺势一扯,她噗通跌进了软塌,不如说,是跌在那男人的怀里。
“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男人笑吟吟地,“休想要回去。”除了那连蒙带骗坑来的铜雀金珠,这可是陆以蘅第一回想要送他小玩意。
凤明邪高兴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