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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花开直须折

贵女楹门 今朝如晤 5418 2022-11-03 22:46

  陆以蘅没直接出宫转脚就去了太医院。

  红棕正漆的大门敞开着,还未接近就能嗅到正熬作的汤药味,院子里晾晒着刚从各地精挑细选来的草药。

  “陆小姐。”经过的宫娥奴才偷着笑行礼,反而叫陆以蘅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阿蘅!”里头正收拾着药箱的顾卿洵心急火燎跑上前来一把将她往堂内带,“你怎么这个时候来太医院?”

  今日大军凯旋,她是受封将军,应该忙的不可开交,若是得了空子还得去内苑拜见太后和各宫女眷,竟在百忙之中来这清静地儿。

  “刚从御花园来,舍不得,非得先见见你。”陆以蘅踮起脚像兄弟似的拍了拍顾卿洵的肩膀。

  男人低声笑,夕阳余辉的晕红染着姑娘的衣衫和脸庞,漆黑的眸子里却好像有着无端的彩霞浮动,她瘦了一些,或者,长高了一些,顾卿洵宽慰自己,从陆以蘅不愿离开泗水时他就知道,这只小鸟儿该展翅高飞了。

  “征西小将军来此,实在是蓬荜生辉。”他促狭道,得了,整个内宫上下都知道陆以蘅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堂堂将军,今时不同往日。

  顾卿洵同样为此感到兴奋激昂,心头翻涌的情绪就好像是被这夕阳的余晖所烧灼,看着一个原本柔弱的邻家姑娘终有一天众望所归、功成名就。

  “再打趣,我可不理你了。”陆以蘅歪着嘴角,她就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顾卿洵也永远都是她的哥哥,她的知己。

  男人心满意足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圈:“让我瞧瞧你的伤。”顾卿洵的手掌宽厚温暖,抚在膝盖两侧轻轻掐着骨头的形状和痕迹,陆以蘅微觉发酸,好像很久没有这种从经络中传来的泛软感触,顾卿洵没停下,一边细微观察着她的变化一边指尖顺着胫骨游走到脚踝,未有半分怠慢。

  陆以蘅时常被顾卿洵的关切和认真所打动,看着铺满桌碾了一半药材,她挑挑拣拣:“圣上究竟是得了什么病?”陛下久病未愈,除了诸位太医最了解的应该是眼前的顾卿洵。

  男人的手僵了僵,故作坦然轻松地笑道:“能有什么病,积劳成疾都是给气的,泗水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一清二楚,陛下回京后闷在御书房中不吃不睡足有三四天,精神不济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李太后迫不得已重新选秀,直到静嫔来后才稍有改观,”顾卿洵清着嗓子,“那个时候,你们已经离开泗水西北行,天子这是心病,心病就得心药医。”男人唉声叹气,偶尔九五之尊夜半病中惊坐起就不断呕血丝还不让人告知李太后生怕她担心。

  顾卿洵谈论起无为病情没有什么好脸色,原本他还想寻个机会请旨做军医随行,奈何天子身体不适一拖再拖,眨眼,时间如白驹过隙。

  他的指尖用着巧劲在陆以蘅的膝盖上掐了一下,陆以蘅吃痛险些从椅子上惊跳起来。

  顾卿洵挑眉,兴味阑珊的:“尤其是这征西的大军一回来,就把咱们陛下吓了一跳,你在金殿亲口跟皇上要人,要的还是凤小王爷,就不怕这脑袋叫天子一怒之下给摘了?”

  还没治个先斩后奏的罪,仗着功勋大捷就想攀下皇城最不可欺的那支五彩雀羽花。

  陆以蘅被自己的唾沫给噎着了:“得,这偌大的盛京城,就没什么秘密藏得住。”

  才过半天,天下皆知——

  陆以蘅这个没羞没臊的女人大言不惭非凤明邪不嫁,听听,这般无耻之徒、龌龊之辈,简直是皇家的好白菜被个野丫头给拱了——对,李太后没说出来的话,可不就是这句。

  陆以蘅都能想象这大街小巷茶余饭后能以讹传讹出什么“八卦”。

  “不过我瞧着,有且只有你,可以这般胡作非为了。”顾卿洵对陆以蘅的惊世骇俗已经司空见惯,这是寻常人会做的事吗?

  不是。

  那陆以蘅是寻常人吗?

  不是。

  陆家姑娘澄明通透,想什么做什么得到什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顾卿洵有着不可言说的羡慕,当年的小哭包长大了,陆家一门的血债在全落在一个人的肩头,她没有被压垮,千里扶灵有过多少挣扎和决心,从尸山骨海中归来,烈日黄沙不能催折。

  顾卿洵曾经的欢喜倾慕,终成了了无遗憾的旁观者。

  男人将她的裙摆抚平掸去尘灰,把沾在她发髻上的红梅花瓣拣去:“这次西行可又收获?”他如随口莫名问了句,关于陆贺年,关于叛国罪,你有没有找到你想要的那个答案。

  陆以蘅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思忖了半晌,她看着顾卿洵的指尖快速的在泛黄的药方间盘旋,清雅的药香蔓延入鼻息,太医院的冬日午后充斥着安宁祥和,她张口欲言又止,就瞧见外头匆匆跑进来一个小奴才。

  “顾先生,宁小姐来找您了。”奴才还咧开嘴偷笑了下。

  顾卿洵颔首示意陆以蘅稍候片刻迎出了内堂。

  陆以蘅跟上两步,太医院里有红梅有青松,一路栽着花圃过,顾卿洵挺拔颀长的身姿就好像那些白雪压不倒的万年青,然后她看到了那堂门外娇娇俏俏正着一身嫩粉袄衫外披金红绣花长袍的宁小姐。

  对,那是礼部侍郎家的二姑娘。

  陆以蘅有所耳闻,这位小姐身娇体弱患病三年有余但一手琴艺出神入化,大约是入了冬病情有所恶化故而宁大人时常来请顾卿洵上门就诊,一来二去,便熟识了。

  宁二小姐梳着端庄小髻,神色里带着我见犹怜的柔媚,像极了被这青松衬托出来刚绽的娇弱红梅,陆以蘅突然笑了起来,她看到那姑娘从披风里携出一竹篮的糕点赠与顾卿洵。

  大冬天,不辞冰雪来给心上人送吃的。

  可不是,要说招蜂引蝶,咱们顾先生也是风靡了半个盛京城的少女心。

  “我、我今日是去探望姨母的,正巧回府路过太医院,便来瞧瞧你。”宁二小姐温声轻语,话没说完脸先羞红了大半,哪是顺道,分明刻意。

  顾卿洵自然体会到了,他也是薄脸皮的男人,想要推却又拗不过那姑娘,双手接也不是不接更不是,尤其宁二小姐一着急就咳上了,顾卿洵手忙脚乱忙收下好意,娇姑娘这才笑吟吟的委身离去。

  远远地,金红长袍成了一个小小的点儿,顾卿洵喟叹口气,这糕点还热乎着,也不知路上赶的多急才能趁热送到,他有些抱怨那宁二小姐明明身体不见好怎还不肯善待自个儿。

  男人的脚步踏回中堂时已不见了陆以蘅的身影。

  案几的药材旁有一枝刚折下的梅花,枝头几多娇嫩含苞待放、暗香萦怀,顾卿洵一愣,下意识的回过头去,目光辽远越过太医院的红墙青瓦,不知想的是陆以蘅亦或宁二小姐。

  花开堪折直须折。

  冬幕落的很快,天际青云下偶有孤鸟折羽盘旋。

  陆以蘅踏出宫门,夜色渐起、华灯初上,街市的热闹便从这儿开始,酒香、菜香、胭脂香都成了盛京最浓烈的招牌儿,街头小贩的唠叨,茶楼酒馆的喧嚣,她嘻嘻哈哈跟个不想回家的姑娘似的。

  魏国公府早已无人,没有母亲、没有大哥、没有三姐,孤家寡人陆以蘅,此时此刻竟找不到一个回家的理由。

  搓了搓冻僵的手臂,往掌心里呼出一团白气,夜露悄然降临,她抬起眼,脚步霎停。

  原本应该一片漆黑的魏国公府,竟灯火通明。

  陆以蘅心头咯噔,她不知道自己在这一瞬是希冀着还是畏惧着,手已经不听使唤的推开了斑驳大门。

  陆仲嗣离开数月院中本应杂草丛生,可仿佛日日都有人在清理打扫,一尘不染。

  梅花开的正好,一树白一树红。

  鞋履下的落英浮动暗香,堂内有着一桌刚出炉的小菜,热气腾腾,全是她爱吃的。

  陆以蘅呆立在门口,她突然很害怕,怕这只是自己的一场幻梦,眨眼,就会消失不见。

  “陆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万籁寂静中,兴奋雀跃的身影已窜到了陆以蘅跟前,手里还端着一碗碧玉羹汤。

  陆以蘅被吓了一跳。

  “青、青鸢,你怎么会在这儿?”她又惊又喜,这丫鬟是内务府的人,当初在泗水照顾过她一段时间的衣食住行。

  青鸢不由分说将陆以蘅拉进屋去:“外头冷,快进屋来,”暖炉将屋子烘的犹如半夏,丫鬟笑吟吟的,“您一离开泗水,小王爷就派人回京将奴婢从内务调来了魏国公府,今儿个大军回城,奴婢等了您好久呢。”

  从旌旗蔽天至月上树梢。

  陆以蘅张口结舌,凤明邪——

  那男人嘴上从来不说,可每一分每一寸都在用实际行动为你顾虑忧思,陆以蘅没有亲人了,空荡荡的府邸只会平添心寒,所以,青鸢来到她身边,代替她守着魏国公府不染尘埃。

  这是陆以蘅心底最后的一方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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