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特琳的话语坦承而又严厉,刺得格雷福斯颇不自在地挪了挪身体,他肋下的伤口因此而受到牵拉,疼得他轻轻地“嘶”了一声。
“你伤得不轻啊。”泰隆“嘿嘿”地干笑了两声,“看来我的手下还不算太过脓包。”
“你敢出卖我?!”格雷福斯恨恨地说道,“任何一个出卖我的人,我都要让他知道代价!”
泰隆却“哼”了一声:“我们之间谈不上出卖不出卖吧?你应该清楚计划失败的后果,况且你还开枪打死了林总,我有足够的理由杀了你,你还活着,只能算是我没有把事情做好而已!”
格雷福斯微微一愣,倒也认同了泰隆的说法,他又紧接着说道:“既然这样的话,你也别怪我心狠了,我要杀你的理由同样充分。”说话间,他的手腕更加发力,冷冰冰的枪管把死亡的气息直压到了泰隆的脑袋里。
泰隆却并不慌张:“你没有直接开枪打死我——说明你还想谈判,既然这样的话,就痛快点提出你的条件吧。”
“谈判?”格雷福斯冷笑起来,“你真是太小看我了,我还没有开枪,是因为你尚未充分体验到死亡的痛苦,我会给你一点时间,让你去回忆你的家人,回忆你生命中那些美好的东西,当你觉得舍不得离开的时候,我才会送你离开!”
听着这样冰冷刺骨的话语,泰隆亦不禁有些愕然了:“这就是你的目的?你放弃了逃跑的机会,被警方重重包围,就是要让我饱尝临死前的痛苦吗?”
“是的。”格雷福斯咬着牙说道,“这就是你冒犯我的下场。”
泰隆苦笑了一下:“那我们真是不一样,我也杀过人,可那只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手段,我杀人的目的从来不是要让对方痛苦。”
“这是我的风格,你可以不习惯,但是你必须承受!”格雷福斯再次冷笑,他似乎已经品味到了一丝复仇的快感。
泰隆轻叹了一声,然后他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车外的凯特琳见格雷福斯并不回复她的喊话,便开始安排疏散无关群众,同时布置包围的警力,到了这个局面上,格雷福斯已经是瓮中之鳖,绝对没有再逃脱的可能了。
刘闯亦在警戒圈外关注着事态变化,他一脸兴奋的表情,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新闻稿再次成为网络关注的焦点。
众人就在这样的气氛中僵持了片刻,而格雷福斯知道自己不能等太久,如果特警队的狙击手赶到现场,他在这个小小的汽车内不管怎么躲藏都是无济于事的。
“你的美好回忆该结束了。”他一边对泰隆说着,一边绷紧了握枪手指上的肌肉。
“那你的回忆呢?”泰隆忽然淡淡地应了一句,“你就从来不想吗?”
格雷福斯略微一愣:“你什么意思?”
“你的妻子和儿子,你好像已经忘了他们,不过我可没有忘,这几天都是我在帮你照顾他们。”泰隆的语气很平和,像是在和对方拉家常一样。
格雷福斯的心却剧烈地翻涌起来,他手腕发力,恨不能要把枪管戳到对方脑袋里,同时低吼道:“他妈的,你想耍我吗?!”
泰隆并不和格雷福斯争辩什么,只是自顾自地说道:“嘉文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只可惜他年纪太小,还不能保护自己,所以这几天我特意派了几个兄弟,把嘉文从祖安接了过来一直在暗中照料着他。”说到这里,泰隆的口气略略一凛,“不过如果我死了,兄弟们没人看管,还能不能那么尽心尽力地保护贵公子的安全,这可就说不好了。”
对方话语中的威胁的意味昭然若揭,而攻击的目标又是格雷福斯心中最薄弱的环节,格雷福斯只觉得胸口一痛,像是被人用重拳击在了柔嫩的心尖上,一种无法抵抗的虚弱感觉在瞬间漫遍了他的全身,把他先前那种强硬的优势击得粉碎,良久之后,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涩然将这口苦水咽进肚子里,然后嘶哑着嗓子问道:“你……你想怎么样?”
泰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说过,我不喜欢伤害别人。所以单从情感上来说,我也绝对不愿去伤害你的儿子,但是有些时候,我必须采取某种手段来完成一些事情,现在就是这样:我安排好了一切,看你自己怎么选择。”
格雷福斯脸上浮现出一种如死灰般的黯然表情,他一生自视甚高,好强争胜,性格也极为暴烈,属于吃不得一点亏的角色,曾经在战争学院的日子何等潇洒,即便经历那件事情导致自己的原则发生改变也没改了脾性,但后来又屡屡败在凯特琳手上,心中的愤懑实在是无以复加。
就在今天,在落难时遭到泰隆的暗算,终于把他的满腔怒火燃烧到了顶点,所以他才不顾一切地要来找泰隆报仇,其实他也知道,泰隆和自己本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又何谈什么出卖不出卖?只是他的火爆情绪已经到了必须发泄的地步,所以才抓住泰隆这个目标不放,可他却不曾想到,泰隆竟也把自己算计得死死的,这一大圈兜下来,他只能输了个一败涂地,连与对手鱼死网破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此处,他的愤怒和仇恨全都转化成了冰彻全身的悲凉,两行泪水不自禁地从眼角处滑落下来,如此独自神伤片刻,他似乎拿定了什么主意,转头在椅背上擦干泪水,然后又摇下后座的车窗,向着车外大声喊道:“警察在哪里?我要和你们谈判!”
凯特琳向前走上一步,看着这张略带沧桑却依旧熟悉的脸庞,缓缓说道:“我在这里,你有什么想法就和我说吧。”
可格雷福斯却拒绝了她:“不,我只和威廉谈判,你让他上车来。”
凯特琳皱起眉头,一时揣不透对方的用意,而此刻威廉已经主动抢到了她的身前,请求道:“队长,你让我去吧!”
凯特琳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被同事眼中热切的求战欲望所打动:“去吧。”她伸手在威廉肩上拍了拍,又压低声音说道,“把枪带好,我现在授权你,可以采取任何紧急措施。”
威廉微微一愣,他很明白凯特琳口中的“任何”两个字意味着什么,由于此前犯过错误,他一直盼望着能有机会重新证明自己,可他毕竟也和格雷福斯有着多年亦师亦友的深情,现在陡然到了这一步,他的心中难免有些怅然。
不过任务既已接下,于法于理,他都再无其他选择,威廉很快便回过神来,他郑重地回答了一声:“是!”转身向着圈子中心的那辆汽车走去。
到了车边时才看清里面的情形:却见正驾驶室的座椅被放倒,泰隆仰面躺着;格雷福斯则半卧在后排座位上,左手紧搂着泰隆的脖子,右手则拿枪抵着对方的脑门。
看到威廉之后,格雷福斯便冲着副驾驶的位置努了努嘴,说了声:“进来。”
威廉绕到了副驾室这边,打开门侧身坐进了车内,他的右手看似自然地搭在腰间,其实正悄悄地握住了手枪的枪柄。
他的这个小动作没能逃过格雷福斯的目光,后者“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道:“你就大大方方把枪掏出来吧,藏来藏去的有什么意思?”
威廉咬咬嘴唇,掏出枪瞄准了格雷福斯的脑袋:“大队长,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对不住了,你最好现在就放下枪跟我出去,免得让我为难。”
格雷福斯严厉地瞪了威廉一眼:“你在执行你的任务,有什么对不住的?!应该是我对不住你!”
威廉怔了怔,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的话语。
“我从皮城警局逃走的时候,肯定给你留下不少麻烦,今天我还给你一个机会,你开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