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报是许渡派人八百里加急传过来的,忽拙带兵来势汹汹,许渡拼力抵抗,请求支援。
忽拙。
赵正看到奏折上的这两个字,便觉气血涌上了头。他握着奏折许久未动,一旁的宫人高保觉出异常,却也不敢上前多问,他伺候赵正没多久,尚未摸清赵正的脾气,故而一切都更加谨慎。
“召机务大臣来见。”良久,赵正对高保说道。
高保急忙应了,转身下去传命,心里却在想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了,来自边疆的奏折,会是什么事呢?
高保差人去了之后,很快又回到勤政殿,赵正又下了一道旨意:“着人去请岳感时入京。”
岳感时,是岳溪的父亲,前兵部尚书,自岳溪去世,已告老还乡十年,这一次又要召他入宫,高保知道,兵部尚书这个缺有人补了。
勤政殿里因为北胡发动的侵略正紧锣密鼓地商议对策。
已有宫人往岳感时的故乡飞奔而去,来回估计要五日左右。
而后宫里,依旧是一道密不透风的墙,过着与平日毫无二致的日子,秋日不管是阳光还是植物都是最绚丽的时候,沈悦兮在院子里晒着阳光,想起边疆秋日里漫山遍野的斑斓的色彩,去年这个时候,忽拙带兵去镇压北胡内乱,而沈家被北胡王暗中派人灭门,时间过的真快,一晃,一年多过去了。
“已经十月了,赏菊大会就要开始了呢。”好一会儿,沈悦兮幽幽说了句。
“是啊,再有两日便是了。”知翠应了一声。
再有两日,便是10月19号了。
沈悦兮看了看院子里那几盆菊花,“那一日,人比花娇。”
“走吧,去看看那些花,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又过了会儿,沈悦兮说道。
知翠扶沈悦兮从躺椅上起来,一道儿往御花园走去。
从毓秀宫到御花园是一段很长的路,一路上遇见许多宫人与宫女,见了沈悦兮纷纷施礼问安,这个皇宫里,此时身份最尊贵的女人,不是太后,不是和贵妃,是沈悦兮。
御花园里,菊花已经摆放好,各种颜色,各个品种,令人看着眼花缭乱。
御花园的宫人赶来问安,沈悦兮让他们各自忙去了,她驻足花丛间,秋风一过,菊花的香气四处弥漫,她深呼吸一口,感叹这美景。
过了会儿,和贵妃与熙贤妃也来了,看到沈悦兮便笑意盈盈地走了过去。
互相问过安之后,几个人又赞叹了一番菊花之美。
“听说后日的赏菊大会,太后邀约的是众臣的内眷与小姐们,太后这是什么意思呢?”熙贤妃看似无意地问道。
沈悦兮非常讨厌这种看似无心的看好戏的人。
“太后为母之心,见七王爷身边只我一个太过空乏,想着借这个赏菊大会为七王爷寻几个可心的小姐,到时候,你们也帮着参谋参谋,毕竟是以后要来往走动的人,总得挑个大家都合心的吧。”沈悦兮淡淡地说道。
沈悦兮说的轻淡,坦荡,倒让熙贤妃有些无趣。
她是先皇的贤妃,尊贵惯了,即便沈悦兮如今正得势,她也改不了优越的习惯,何况她一直觉得自己的身份高于沈悦兮,对沈悦兮她没有斜眼看着便已是给足了面子。
和贵妃到底是年长些,比熙贤妃多些见识,所以对沈悦兮一直是友爱恭敬的,如今熙贤妃忽而说出这么尴尬的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圆了,只得夸了夸这些花儿,打破尴尬。
“宫里的女人已经开败,而宫外的小姐们一代一代跟花儿似的,七王爷有艳福了。”熙贤妃却偏不领和贵妃的情,又提起这个话头。
“贤妃说的宫里的女人是指?”沈悦兮听不得这种夹枪带棒的话,干脆直接问道。
“哦,”熙贤妃笑了笑,“自然是指我和和贵妃,七王妃你可不要多心,你怀着七王爷的孩子又这么年轻,正是好时候呢。”
“比起贤妃,我的确正是好时候。”沈悦兮干脆地认了。
贤妃吃了哑巴亏,却也不能说什么,暗暗翻了个白眼。
“行了,贵妃,贤妃,两位在这里继续观赏吧,我身子不便先回了。”而后,沈悦兮对和贵妃和熙贤妃微微施了一礼,告辞了。
熙贤妃白了沈悦兮的背影一眼,对和贵妃小声说道:“若是先皇还活着,哪轮得到她在皇宫里耀武扬威的。”
“此一时彼一时,眼下就是这么个局势,你啊还是改改你这个不让人的性子,免得将来日子不好过。”和贵妃劝了一句。
熙贤妃想反驳,但是想了想,和贵妃的话的确是对的,只能恨恨地哼了一声,不言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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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赵正破天荒的没有回毓秀宫用,他在勤政殿里静静坐着,沉思。
沈悦兮在毓秀宫等了好一会儿,只等到宫人来报,说七王爷今儿个在勤政殿用膳,让七王妃不要等了。
“滇南的战事不是已经平稳了吗?难道又发生了什么大事了?”沈悦兮小声嘀咕着。
心里想的却是过两日便是赏菊大会,或许,赵正是在忙这件事?看那些参加大会的官宦家小姐的名单?
知翠没有想那么多,她只知道既然七王爷不回来用膳,那么七王妃便自己用膳好了,反正在王府,沈悦兮独自用膳的时候也多的是。
沈悦兮没有胃口,草草吃了几口,放下银箸。
“出去走走吧,躺了一下午,身子都僵硬了。”沈悦兮站起身,说道。
秋日傍晚,氛围迷人,空气里飘荡着混合的植物气息。
沈悦兮本想去勤政殿看看,想了想,终究是没去,只在后宫里走了走。
走到离贺婕妤寝宫不远处,沈悦兮远远看到一男一女站在一处树影下,走近点看,女的是贺婕妤,男的一身侍卫装扮。
“小的见过七王妃。”见到沈悦兮,侍卫装扮的男子急忙请安。
而后,侍卫便离开了。
“他是?”沈悦兮从贺婕妤的神色里捕捉到点什么。
“他是后宫巡逻的侍卫,名叫江户,之前帮过我,所以每次见了会说几句话。”贺婕妤说道。
哦,沈悦兮点了点头,“倒是个大好青年呢。”
听了这话,贺婕妤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婕妤用过晚膳了吗?”沈悦兮岔开话题。
“还没呢,没什么胃口,不如趁天光未尽时出来走走。”
“是呢,秋日黄昏最是让人沉迷。”
沈悦兮与贺婕妤一道儿在后宫的花园里转了转,后宫的花园没有勤政殿后面的御花园里草木多,但也算别致,有些在秋季才开始盛开的花,此刻开的热烈。
“听说后天的赏菊大会是为七王爷选妾室,七王妃你没关系吗?”慢慢踱着步,贺婕妤轻声问道。
同样是问这个问题,熙贤妃和贺婕妤的出发点完全不同,贺婕妤是关心她的,这一点沈悦兮知道。
“有没有关系又怎样,既然太后有这个打算,我还能拦着不成,婕妤是过来人,应该知道这些事从来由不得我们。”沈悦兮淡淡回答。
随着赵正的权利日盛,沈悦兮已经做好了他迎纳妾室的准备,皇室里,哪来的独宠的神话。
“还好七王妃您与七王爷是有感情的,如今又有身孕,怎么都比旁人要胜一筹。”贺婕妤安慰道。
沈悦兮笑了笑,“但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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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赵正回来,沈悦兮让婉儿将备好的参汤端了上来。
赵正一口气喝完,沈悦兮拿着寝衣走了过来,“今儿个政务又忙了吗?”
嗯,赵正应了一声,“北胡犯我边境。”
北胡?沈悦兮愣了楞,没想到战争这么快便来了。
“忽拙的军队不容小觑,许渡八百里加急密函请求支援。”赵正又说。
听到忽拙的名字,沈悦兮的心惊慌地跳了起来。
错了,一切都错了,沈悦兮觉得自己有些呼吸不畅,她抚着胸口,觉得一切都失了控,若是她知道赵广会驾崩,赵正会掌握南夏政权,她何必苦心经营这一切,将娟儿代嫁的事秘密传递给北胡王?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可是已经来不及挽回了。
“你怎么了?”赵正见沈悦兮面色苍白,忧心地问了句。
沈悦兮摇了摇头,她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胸口的气越来越闷,她弯着身子,面前忽而黑成一片,晕倒在地毯上。
等再度醒来,已是丑时,赵正在她身边坐着,见她醒来,这才松了口气。
“御医说你不碍事,只是身子大了经不起惊吓,今儿个告诉你北胡进犯的事吓到你了?”赵正问。
沈悦兮无力地摇了摇头,“七爷您快歇着吧,再过会儿便要早朝了。”
赵正看了看沈悦兮,“你身子不好,我去偏殿里歇一会儿。”
赵正离开卧房,沈悦兮躺在床上,发着呆。
“您没事了吧七王妃。”
这时,知翠过来小声问道,沈悦兮才发现她也在。
“哦,没事了,你也去歇着吧。”沈悦兮轻声说道。
“七王妃,忽拙是谁呀?”知翠没有走,靠近了沈悦兮小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