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之后,赵正便离开了。有许多事等着他去做。
赵正离开不久,朗阔便来了。他不进屋子,坐在外间的椅子上,在前面几步远的地方放了一个口径不大的铜瓶子,然后将几支箭投入里面,投满了便起身去拿出来,再投,如此这般反反复复,他也不嫌烦。
而且,百发百中。
赵和与沈悦兮坐在榻上,听着外间时不时咚的一声,沉默着。
过了许久,赵和忍不住了,她从榻上下来,走到外间,朗阔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继续投他的箭。
“很吵,你不知道吗?”赵和问。
朗阔于是停住。却也没说什么。
赵和看了看,走过去,将朗阔手里剩下的几支箭拿过来,学着朗阔刚刚的样子往铜瓶里投去。
没投进去。
赵和定了定神,投第二支,依旧没进。
赵和有些泄气,看朗阔投的时候明明很简单似的。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接着投了第三支,没进。
娟儿走过去,将箭一支一支捡了起来,然后递给赵和。
赵和凝神静气,重新开始投。一连五支箭,依旧是一支未中。
赵和叹了口气,扭头看了看朗阔。
朗阔起身,拿起一支箭,放到赵和手中,然后站到赵和身后,用自己的手托起赵和的手,将那支箭往铜瓶里投去。
咚,箭应声而进。
赵和开心地拍了下手,却又觉得自己失态,立即又板起了脸,然后一边板着脸一边继续投箭,没中。
赵和叹了口气,将箭往朗阔手里一塞,自己转身走回屋内。
朗阔见赵和这般没有耐性,不由摇了摇头,这不是一个习武的好苗子。
赵和进了屋,却不是去无所事事地坐着,而是拉着沈悦兮下地,“你去试试。”
沈悦兮便去了。她拿起一支箭,没有急着投,而是看了看自己和铜瓶的距离,试了试那支箭的重量,而后运用腕力,将箭投出去。
咚的一声,箭应声落入铜瓶里。
赵和更惊讶了,她捂住自己的嘴,不可思议地看着沈悦兮。
沈悦兮对她得意地笑笑,转身重新走回屋子,上了榻上,坐好。
掷箭这种游戏,早在燕州之时,忽拙便教她玩过,她也是练了好久才能投中的。
忽拙教她的时候,站在她的身后,常常练着练着,便将她拥入怀里,吻她……
那段时光又美好又让人心碎。沈悦兮至今回忆起来,依旧是心痛难当。
赵和依旧在外间练着,沈悦兮也能轻松把箭投进去,这激起了她的好胜心,她非要练的百发百中不可。
朗阔在一旁默默看着,也不觉得无聊,就那样一直看了一个上午。
直到午膳来了,赵和才停下。
拿起筷子时,赵和才觉出胳膊的酸痛,呲了一下牙。
沈悦兮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笑,“你这只胳膊明日会更疼的。”
赵和白了沈悦兮一眼,没说话。
沈悦兮也不再说笑,心里暗道,都晌午了,赵七爷还没回府吗?
“知翠,你去腾冲院看看七王爷回来了没有。”沈悦兮对知翠吩咐道。她想知道那几个北胡来的歌女们的进展。
“才一上午不见就想了?”赵和抓住机会打趣。
沈悦兮瞧着赵和,她还什么都不知道,但这些事也不便说,便点了点头,“一时不见便想了。”
沈悦兮这般直白的回答,倒让赵和不好再取笑,她扭头看了看外间的方向,朗阔不在,去用午膳了,一丝莫名的失落缠上了她的心。
用过午膳,赵和仍待在千福院里,不大会儿,用完午膳的朗阔回来了,仍旧没事掷箭玩儿,赵和歪在榻上,听着时不时咚的一声,心里莫名的愉悦。
沈悦兮却在想着干脆去畅春楼走走,见识一下那几个北胡来的女子。
于是,沈悦兮坐起身来,穿了靴子,喊知翠拿来披风。
“你这是要去哪里?”赵和好奇地问。
“去趟畅春楼。”
赵和倏地坐直,“我也要去……娟儿,把我披风拿来。”
这些日子,她早闷坏了,若不是上次发生的刺杀沈悦兮事件被赵正警告过,她早就巴不得天天让沈悦兮和她一道儿出去疯。
何况,去花楼里走走是赵和期盼已久的。
“七哥知道了不会生气吗?”赵和穿戴妥当,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她毕竟是寄住在康平王府,人在屋檐下自然要懂点眼色,若是惹了赵正不高兴,还怎么心安理得地住下去?
“放心吧,有我呢。”沈悦兮好大的语气。
这便是恃宠而骄吧,她知道赵正不会把她怎么样,赵正之所以紧张不过是怕她有个闪失而已。
“不过我们这个样子不大行。”临出门,沈悦兮又忽而意识到自己和赵和两个人穿着女装去畅春楼人家不会让进的。
“知翠,去找杨管家拿两套,不对是四套男装来。”沈悦兮又吩咐道。
一通忙活。沈悦兮,赵和,知翠,娟儿都换上了男装。
出了千福院,发现朗阔也跟在后面,赵七爷让他负责沈悦兮的安全,他便要跟着她。
沈悦兮虽然不知道朗阔的武功到底有多好,但既然是赵正选的人,相信错不了。
午后的畅春楼欢客稀少,所以沈悦兮一行进了门,老鸨很是热情地迎了上来,却在下一秒便变了脸,沈悦兮等四个人虽然穿着男装,但是一眼就被看穿是女子。
“哎哟,敢情几位姑娘闲来无事拿我们畅春楼当玩意儿耍呢,这里不欢迎女客,还请各位回吧。”老鸨皮笑肉不笑的说。
赵正那次虽然带着沈悦兮也被老鸨看出来了,但赵正的面子多大啊,老鸨自然不好说什么,这下倒好,什么人都想跑来试试。
“我们不是来捣乱的,就想随便看看,就不能通融一下吗?”沈悦兮说着,对知翠使了个眼色,知翠递上一锭银子。
老鸨看着沈悦兮,这般俊俏的脸,面熟,想了片刻,忽然想起这小丫头曾跟七王爷一道儿来过的,何况还有银子,态度便缓和了。
“那你们看看便走,可不能扰了我这里的客人。”老鸨收下银子,轻声叮嘱。
“听说你这里有异域来的女子,可否出来一见?”沈悦兮又问。
老鸨摇了摇头,“她们只晚上演奏一曲,想看她们便晚上来吧。”
沈悦兮没有再说话,带着赵和等人在畅春楼里转了一圈,没什么好看的。
待下了楼,看到一个通往后院的门,沈悦兮想那几个北胡来的女子便住在后院吧,她掀开门帘,想要过去看看,却被人拦住,“后院闲杂人等不得进。”
转了半天,半点线索没有。
倒是赵和,第一次来花楼,兴致盎然地到处张望,细细端详每一个擦身而过的姑娘,好奇不已。
“你来过花楼吗?”转了会儿,赵和小声问朗阔。
朗阔面色微露尴尬,摇了摇头。
“不如我们干脆开个包间,等晚上看歌舞表演?”这时,沈悦兮扭头问赵和。
好哇好哇,赵和自然是答应的。
沈悦兮便让伙计将老鸨叫来,“给我开个包间。”
老鸨有些为难,“不是说转转就走的吗?”
“既然来了,哪有不喝壶茶的道理,又不短你银子,有客人你还挑挑拣拣?”沈悦兮斜眼看着那个老鸨。
老鸨盯着沈悦兮,暗想这个小丫头能跟在七王爷身后想必也是有来头的,再者她说的对,自己为何要跟银子过不去,管她是男是女,给银子就行。这么一想,老鸨立刻便堆着笑脸,让伙计带着他们去了二楼的包间。
而后,上茶上点心,一通忙。
最后,沈悦兮还点了一个姑娘唱曲儿。
赵和在一旁看着,对沈悦兮的轻车熟路深感佩服。知翠和娟儿则一直畏手畏脚地站在一旁,看到稀奇物件便掩嘴偷偷笑着。
朗阔也很拘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坐吧。”赵和看出他的狼狈,拍了拍身旁的椅子,对朗阔说道。
然后又招呼着娟儿和知翠坐下。
“反正今儿个咱们都是男子,便莫要拘束也莫论主仆了。”赵和说。
沈悦兮没心思在意这些,她一会儿走到包间门前,看看外面的动静,一会儿走到窗边,将窗开一个缝隙,看着外面的街景。
都没什么特别。沈悦兮只好重新坐好。
唱曲儿的姑娘来了,五个人便呆呆地盯着那唱曲的姑娘,一起沉默着。
好容易熬到了傍晚,沈悦兮又点了一桌子菜和酒。
“你带的银子够了吗?”赵和有些担忧了。自从她出了皇宫,便深知银子的重要了。
沈悦兮笑的意味深长,“别担心,一会儿七爷就会赶来了,让他付。”
沈悦兮猜的没错,赵正回到王府,得知沈悦兮带着赵和等人去了畅春楼,一点都没耽搁,便与四王爷和六王爷一道儿来了畅春楼。
老鸨欢喜得很,笑得花儿一般地将赵正等人带到了沈悦兮的包间。
见到赵正等人,朗阔和知翠,娟儿急忙起身请安。
知翠和娟儿低着头不知如何是好,主子疯也就罢了,最怕自己被赵正怪罪。
但赵正压根没有看她们,径直走到沈悦兮面前,低声说了句:“你真是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