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可以。”慧能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忽拙便阔步往大雄宝殿走去。
走过慧能面前时,忽拙对慧能微微一点头,算是示意。
忽拙走过,慧能感觉到一丝风扑到他的脸上。
“施主是北方人?”待忽拙上好了香,慧能问了一句。
忽拙点了点头。北胡也是北方,所以说他是北方人也没错。
“这里曾经皇家寺庙?”走出大雄宝殿,忽拙问了句。
“是。”慧能回了句,而后又问:“施主是如何得知的呢?”
“刚看大雄宝殿的题字落款是南夏先祖皇的名号,想必只有皇家寺院才有这个殊荣。”
“那为何是曾经?”
“皇家寺院戒备森严,只有皇室族人方可出入,而如今,如我这般游人都可随意进入,可见如今已不是皇家寺院了……大师,这么显而易见之事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慧能听了忽拙这话,不由笑了,“施主心细如发,观察入微,并非每个来此的香客都如尊客您这般。”
忽拙笑了笑,“我可以在贵寺四处走走?”
“您请便。”慧能做了个请的手势。
忽拙便在云游寺里慢慢走着,沿着台阶一步步往山上的庙堂走去。
慧能跟在后面不远的位置,也一步步往山上而去。
忽拙听见动静,扭头看了看慧能,便停下脚步,等着慧能上前。
“您是这间寺庙的住持?”忽拙问。
慧能点了点头。
“那您定是知道许多这间寺庙的趣闻往事,可否说与在下听听?”忽拙抬头看着更高处的庙堂,问道。
“寺庙乃清净之地,每日里除了拜佛诵经,便是看着一众香客心有所求而来,抱着希望而返,至于趣闻却是没有的。”
一个皇家寺庙说没有趣事,忽拙是不信的,但是慧能不肯说,忽拙也便只是笑笑,不再多问。
二人沉默着继续沿着台阶一路而上。
穿过一个又一个庙堂,直至云游寺的最高处。
站在最高处,可以远远望见京城连绵的城墙。忽拙眯着眼睛久久凝视,他的悦兮此刻便在那里。
“施主是准备入京吗?”慧能顺着忽拙张望的方向看过去,问。
忽拙点了点头。
慧能扭头看了看忽拙,“您入京是寻人?”
“何以见得?”
“看您不似商人,气度一身似乎也不需要来京城谋生,面有焦虑之色也不像是游人,贫僧便猜您是来此寻人的。”
听了慧能的话,忽拙又笑了。他很喜欢和慧能谈话。
见忽拙默认了自己的猜测,慧能便本能地觉得忽拙要找的那个人应该是沈悦兮吧,也只有这样气度不凡的男子能配得上沈悦兮的喜欢。
可是,面前的这个人应该不知沈悦兮如今已然嫁了。
“但是施主所寻之人与您缘分已尽了,不如放下执念,哪里来回哪里去,莫在空牵挂。”想到这里,慧能便说道。
忽拙倏地收起笑意,眉头微微跳了一下,“大师何出此言?”
“施主可信缘分吗?”
忽拙想了想,点了点头,“信。”
若不是有缘分,他如何会遇到沈悦兮?
“缘来之时,人们会相遇,缘尽之时,人们会分离,此皆为命数,只能顺其自然,强求不得。”
听了这话,忽拙不由冷笑了一下,旁人也就罢了,但是沈悦兮,不管如何,他忽拙都会强求到底。
“施主因何冷笑?”慧能看出忽拙的不屑。
“大师句句在理,但我,偏要跟命数作对,神阻杀神,魔阻诛魔。”
忽拙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甚为平静,也因此,听着更让人生寒。
到此时,慧能已经可以断定面前此人的身份了,他就是北胡骁勇大将忽拙,他身上那股子摧枯拉朽的煞气,就算是尽量收敛着,也还是从他的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出来。
这样一个男子,与赵七爷为敌,那后果真有如宝剑碰上金盾,不知会迸发出怎么的杀伤力。
“施主所寻之人并不在京城。”慧能又道。
忽拙看了看慧能,自是不信,他的精卫他知道,从来不会给他传递虚假的消息。
但忽拙又怎知,精卫传给他的第二封密函,因他匆匆上路赶往南夏京城,他并没有收到,那封密函上报告的便是沈悦兮与赵正一同离开京城的消息。
“不管她在哪儿,我都会找到她。”忽拙依旧是用平静的语气说了句。
听了这话,慧能心里那股子沉重之感越发浓重了,但他不再多说什么,与忽拙并立站在云游寺的最高处,沉默地看着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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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拙是在那日黄昏时入的京城,天色渐渐暗了,京城里的街道人烟稀少,他沿着街道一路慢慢走着,看着精卫们留下的记号,很快便找到了他们下榻的客栈。
在客栈里用过晚膳,忽拙便出了门。一个精卫都没带,他要先去探探康平王府的底。
康平王府并不难找,打听路上的行人,都知道。
忽拙在康平王府外稍远的地方站住,而后绕着王府外墙的路走了一圈,直至看到了王府的后门,这才离开。
忽拙回到客栈,早早歇下。
越是即将要见到沈悦兮,忽拙却反倒比之前冷静了许多。
直至后半夜,打更人敲了两下锣,一声幽远的报时辰的声音响起,忽拙从暗夜中睁开眼睛,轻轻走到窗口处,而后攀着窗外的木沿,跳到外面的街道上。
而后忽拙沿着自己之前走过的路,往康平王府去了。
街道上空无一人,连打更的人都隐了。
忽拙来到康平王府的后门,而后又往一旁移了几十米,这才纵身越上墙,跳入府中。整个过程悄无声息,迅如猎豹。
忽拙不熟悉王府里的情况,便一路小心地探索,从后院的膳房一路走到中院,中院是王府主人居住的地方,这里有腾冲院,千福院,妍粹苑,如意苑以及一些客房。
忽拙一路隐匿在暗处,边走边打量着这些宅院,依据这些房屋的位置和格局,忽拙很容易便猜到腾冲院便是一府之主的住所,他想了想,沈悦兮作为一个来投靠主人的来客,不大可能住在这里,便越过腾冲院,继续往下走去。
千福院,离腾冲院最近,一般都是王妃住的地方,忽拙觉得沈悦兮也不大可能住在这里,便继续往下走去。
直至到了如意苑,这院子自安意如被囚禁之后,门口便再也没有挂上大红灯笼,忽拙想了想,刚刚走过的腾冲院和千福院门口都有灯笼悬挂于大门外,那定是主人的居所了,而如意苑没有悬挂灯笼,应该便是客人的居处吧。
想到这里,忽拙推了推如意苑的大门,大门是虚掩的,一推竟然开了一道缝,忽拙四处看了看,闪身进了如意苑。
沿着墙角走到廊下,侧耳细听,忽拙这才听到屋子里有细微的声响,待更走近些,忽拙听出那是男女欢爱之声。
忽拙愣了愣,细细再听,那女人并非是沈悦兮的声音,也便知是自己走错了院子,他顺着来路退回去。
屋子里,合喜跟何媚生正云雨正浓,合喜却忽而觉得自外面来了一股寒气,她在何媚生耳边低声问道:“媚生,外面好像有人。”
何媚生停止动作,侧耳听了听,“别疑神疑鬼了,这座院子如此不吉利,谁会来呢。”
何媚生说的有道理,合喜便放下心来,她想起安意如,心内涌动着一股子替安意如报了仇的快意,便在何媚生身下叫的更恣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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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如意苑,忽拙又去了妍粹苑,妍粹苑的门口挂着灯笼。
忽拙想,既然他不知沈悦兮的具体住处,索性一个院子一个院子找吧。
妍粹苑里,秀姑并没有睡着,自打她知道了合喜的秘密,便总是半夜醒来。今儿个也是,醒来之后,秀姑蹑手蹑脚地走到卧房,合喜果然又不在。
秀姑重新回到自己外间的床上,呆呆坐下,喜夫人如此胡闹,若是有了身孕,那便是死路一条,自己若是坐视不理,那便是在喜夫人赴死路上推波助澜的人。
不行,自己不能再装聋作哑了,一定要劝一劝喜夫人,让她适可而止。
正想着,门开了一条缝,发出轻微的响动,秀姑扭头往门外看去,一定是喜夫人回来了,便起身,走到门边,一边将门打开,一边问了句:“喜夫人您去哪儿了?”
这句话刚出口,秀姑便被人捂住了嘴,用身后勒住了她的脖子。
这人散发的气息冰冷又陌生,当然不是喜夫人,那会是谁?秀姑吓的魂儿都没有了,本能地挣扎起来。
“再动我就扭断你的脖子。”忽拙的声音在秀姑身后冷冷地响了起来。
秀姑只觉得自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敢再动,却还是抖着声音问了一句:“你是谁?”
“你只消告诉我沈悦兮住在哪个院子便可。”忽拙低沉的声音在秀姑耳边响起。
秀姑觉得自己几乎就要昏死过去了,却偏偏并未曾昏死过去,留着耳朵和最后一丝理智辨认忽拙的话,沈悦兮?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