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旧识吧,他现在江城吗?”沈悦兮问。
小伙计摇了摇头,“不在,您可以留下拜帖,等我们掌柜的回来我将拜帖给他。”
没搞清对方身份之前,小伙计不敢擅自说出掌柜的行踪。
沈悦兮想了想,觉得没有留下拜帖的必要,对于朗阔,见与不见也没什么要紧。所以沈悦兮摇了摇头,准备告辞。
转身之前,却看到一个孩童从里面跑出来,是个小男孩,七八岁的样子,活泼可爱,一边跑着一边往后看着。
“西亭,慢点,小心摔了。”一个女子在后面追了过来。
西亭没有停下来,跑到沈悦兮身后藏了起来。
那女子追过来,注意力全然在西亭身上,“快出来,娘不打你。”
沈悦兮看着那女子,轻声喊了声:“赵和。”
听到有人喊自己许久未曾被叫过的名字,赵和抬起头,愣住,而后惊讶地瞪大了自己的眼睛:“悦兮?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悦兮看着赵和,静静笑着,“人生何处不相逢。”
赵和惊喜地拉住沈悦兮,也不管自己的孩子了,“走,去我屋子里坐坐。”
二人便往后院走去,边走边热切地聊着。
小伙计看着她们的背影,挠了挠头,猜不出沈悦兮到底是什么身份,只得抱着好奇心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我刚来江城没几日,你呢?怎么会在江城?七哥也来了吗?”赵和问沈悦兮。
“关于我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听赵和这样问,沈悦兮便猜出赵和并不知她和赵正之间后来的纠葛。
也难怪,这种深闺密事,知道的人本来就不多,再往民间,知道的人便更少了。
“我知道你生了个儿子,再后来北胡和南夏就打仗了,每日里关注的都是战事,后来战事停了,朗阔开了镖局,每日里事情繁多,我也要照顾两个孩子,京城里的消息也便不怎么打探了。”赵和看着沈悦兮,“这么多年了,你的样子还是没变呢。”
沈悦兮摸了摸自己的脸,“总归是老了点吧。”
赵和挎住沈悦兮的胳膊,“不但没老,比从前更风韵娇美了呢。”
说完,二人相视笑了起来。
等进了屋,赵和吩咐自己的婢女去沏茶,等茶的空档,赵和又问:“七哥呢?”
沈悦兮做了个深呼吸,对赵和道:“我和他早在多年前就分开了。”
赵和看着沈悦兮,愣了好一会儿,“为何?七哥那么爱你。”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
“说来听听。”赵和在沈悦兮身边坐下,带着一脸急切的好奇说道。
沈悦兮粗粗回忆了下,这些往事该怎么说呢?她和赵正到底是谁错了?应该是兼而有之吧。赵正错在不该用那种极端的方式对待沈悦兮,而沈悦兮的错在于她心底最爱的那个人还是忽拙,若不然,在赵正冷酷对待她的时候,她可以有一百种方式放低身段,恳求赵正软化赵正,那么他们之间还是会有回旋余地的吧。
赵正气的,应该也是沈悦兮的强硬,她哪怕表露出柔弱,表露出没有赵正生不如死的悲伤,赵正都不会一直一直的压制她。
所以如今这个局面,到底谁对谁错,竟是说不清的了。
就算说不清,沈悦兮还是将那些年发生的事跟赵和一一说了,赵和听的感叹不已。
听过之后,赵和久久未言,她也不好说谁对谁错,一边是她的七哥,一边是她此生唯一的朋友,闹到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命吧。”赵和这样说了一句。
“或许是吧。”沈悦兮笑了笑。
“所以你现在是北胡的王后?早听闻北胡的王后是个汉人,怎能料到竟是你呢。”
“就像你说的,都是命吧。”沈悦兮笑着说。
赵和看着沈悦兮,“管它是什么呢,反正你能幸福就好。”
“你呢?朗阔对你很好吧?”沈悦兮问。
赵和笑着点了点头,“当初亏你偷偷成全了我们,不然我嫁了北胡王,不知如今是何模样了。”
“就像你说的,”沈悦兮说,赵和看着她,然后与她一道儿说:“都是命。”
二人说完笑了起来。
“走,我带你去看朗阔,昨儿个有人托了很大的镖,他正在后院仓库那儿验货呢。”
赵和带着沈悦兮去了后院的仓库。
朗阔正在那里查看好几车的物资,用麻袋装着,不知是什么。
“夫君。”赵和喊了一声。
听到赵和的声音,朗阔笑着转过头,却忽而见到赵和身边的沈悦兮。
朗阔愣了愣,急忙上前,看了看沈悦兮,而后说道:“我如今该尊您一声王后了吧。”
原来朗阔知道沈悦兮与忽拙的事。赵和有些意外,他竟然从未告诉过她。
沈悦兮笑笑,“来江城,偶然得知你在这里开了间镖局,便过来看看。”
“还是回屋里说吧,这里太乱了。”朗阔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人便又往回走。
精卫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沈悦兮,朗阔看了看精卫,只当他们是透明的,对沈悦兮说道:“这么多年未曾相见,今儿个便在寒舍里用午膳吧。”
“也好。”想了想,沈悦兮答应了。
午膳,沈悦兮在镖局里用的。忽拙回到宅邸,见沈悦兮竟未回去,有些放心不下,便一路找到朗阔镖局。
他没有进镖局,只是吹了个口哨,是他与精卫之间的联络密号。精卫便出门,告诉忽拙王后安好,正在与旧友用膳,忽拙这才放下心里,离开了镖局。
用过午膳,沈悦兮与赵和朗阔道别,因为忽拙的身份特殊,和赵和实在不适宜见面,便没有邀请他们去自己的宅邸里做客,就此别过。
赵和随朗阔押着这趟镖不日便离开江城,他日何时再相见,便不知道了。
所以在镖局门口,赵和与沈悦兮拥抱了一下,相互道了珍重。
沈悦兮转身离开,赵和一直站在镖局门口,看着她的背影。
“人生真的是奇妙,谁能料到她会与七哥决裂,成为北胡王后呢。”赵和对朗阔感慨道。
“缘分使然,”朗阔看了看赵和,“你夹在七王爷和她之间不会难为吗?”
“七哥是七哥,悦兮是悦兮,就算她与七哥有再多的恩怨,我和悦兮,我们两个的情意也是不变的。”赵和说。
听了这话,朗阔服气地点了点头,“当初就是怕你多想,才没有告诉你这些事的。”
赵和嗔了朗阔一眼,“我岂是那般糊涂之人。”
朗阔牵住赵和的说,“是我小人之心了。”
赵和便笑了,朗阔也笑了,二人琴瑟和鸣的幸福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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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和如今生活得很幸福,我也算做了件功德之事吧。”夜里,沈悦兮对忽拙说。
嗯。忽拙应了。
心里却想,这件事,对赵和来说,是幸事,而对赵和那个婢女来说却是祸事,她因赵和而死,但若是追究起来,始作俑者,竟是沈悦兮呢,所以,到底是好事坏事,又如何界定呢?
几日后,赵和与朗阔离开了江城。
沈悦兮去江边送他们,从江城到对岸的城邑,隔三日才有一艘客船,这还是今年才好不容易通过两方官衙沟通才达成的协议。
这个协议,最终签署同意的是忽拙和赵正,他们虽是死对头,但此举是为了两岸的百姓,他们都是难得的明君,仁君。
浑江上打渔的肖震看到了人群中的沈悦兮,他往客船上看了看,猜测着她来与何人送别。
真奇怪,再多的人群,只要沈悦兮出现,他便一眼就能看到她。
远远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沈悦兮离开江岸,肖震才收回目光,自嘲地笑了笑,每次看到沈悦兮,他的心思便如这小船一般,有些荡漾。
有些事啊,瞒得了别人,瞒不过自己。
不过对肖震来说,能瞒得了别人就足够了,他不是一个行尸走肉,感情这种事,他也身不由己。
沈悦兮在江城还要逗留好些日子。
造船的匠人找了好些个,工人也都招了许多,条件甚为优厚,造船是个耗时良久的事,一年,两年,三年……
“我们要一直待在这里吗?”沈悦兮问忽拙。
“嗯?你不喜欢这里吗?”忽拙关心地问。
沈悦兮急忙摇了摇头,对于她来说,只要忽拙在,哪里都是好的。
“起码要等第一只船造出来吧,等开工了,我带你去看如何造船吧。”忽拙说。
这倒有些新奇。沈悦兮点了点头。
而后,二人又说了些闲话,便睡了。
之后的日子,一直便是这般无风无浪地过着,春天过去,夏季来了,江城里的树木与繁华更加鲜绿透亮,这里比起边疆,更加生机勃勃。
造船的工坊在江边成立了,规模很大,工人们每日上工下工,使得江边越发的繁华。
肖震看着这一切,知道不久的未来,北胡与南夏,势必又要开始一场战争。
这边造船这么大的动静,应该早已有探子密报给了赵正,南夏应该也会开始做应战的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