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苑里,凄清依旧,虽然知道今儿个是元月第一日,安意如也并未好生梳洗打扮一番,反正梳妆打扮了也没人看。
但午后,她到底是出了屋子,站在院子里,感受久违的阳光与风。
“今儿个四王爷和六王爷会来府上。”春丫站在一旁,开口说道。
安意如没说话,她知道这段日子王府里会客来客往,往年如何招待之事都是她一应吩咐下去的,她是康平王府的女主人,风光的很。
可是今年不同了,她被囚禁在这一方院子,等同活死人。
春丫便识趣的不再说话。
四王爷和六王爷入了府,便在前院的正堂里与赵正说这话,不大会儿功夫,赵和也来了。毕竟是兄妹,在皇宫里没说上话,在王府里遇上怎么也要到场寒暄几句。
四王爷和六王爷都关注赵和的婚事,想着她年纪也不小了,该是出嫁的时候了。
“不急,皇上不急,我也不急。”赵和敷衍着回道。
四王爷和六王爷眼里,赵和一向不怎么善言谈,又因年纪相差太大,故而无甚可聊,之后,赵和便一直端坐一旁,听着三位王兄聊着。
四王爷和六王爷分处不同地域,自然有诸多新鲜事可谈。
而庞世聪的死,也是三人最大是谈资,他们并不关心庞世聪是怎么死的,他们之关系庞世聪死了之后滇南王庞允会如何。
“可巧三王叔今年未来,不然他在滇南一带,是最知道庞允动向之人。”四王爷带着遗憾的语气说道。
赵正没说什么,心里却想,若说动向,皇上比谁都清楚吧,他在滇南是有诸多耳目的。可是庞允可怕就可怕在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有过半分差池和纰漏,可谓谨慎小心老谋深算。
“听说那日皇上召你一起去看过现场,如何?可有何我们未曾知晓的?”六王爷带着猎奇的表情询问。
赵正想了想,摇了摇头,“没什么特别的。”
“听说庞世聪一直是花丛里打滚的人,却会死在一个姿色平平的宫女手里,也着实是场笑话。”四王爷颇为嘲讽地感叹了句。
“四王兄这你就不懂了吧,男人一旦喝了酒对女子便没那么多要求,是个女的便可。”六王爷笑的猥琐。
听着这些荤话,赵和坐不住了,起身跟各位王爷道了安,只说去和沈悦兮说说话。
四王爷和六王爷巴不得她走,这样说起话来才更痛快些。
等赵和走了,他们才忽而想起她刚刚说起的“岳溪”。
四王爷忍不住笑嘻嘻地问道:“听说她是你从王府门口捡回来的乞丐,要不是你,她早冻死了,不过老七你的眼光也是独到,我昨儿个看了看,那女子确实美若天仙,不知可有何才艺没有,晚膳时可喊她歌舞一曲。”
“悦兮是我心爱之人,是老天将她送到我这里,我视她如珍宝,四哥莫要再拿此事打趣。”赵正很不喜欢四王爷谈到沈悦兮时轻浮的语气。
赵正的话让四王爷有些吃惊,他原以为沈悦兮不过是赵正捡来解解闷的女子,竟未曾想会如此看重。
一旁的六王爷笑着打圆场,“四哥也是糊涂,老七素来就不是纵情玩乐之人,况且,能带去皇宫一道儿参加元月大庆的女子,自然是放在心头的。”
“是我糊涂,是我糊涂,”四王爷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笑着下了台阶,而后又问:“七弟妹呢?往年可都是她来招呼的,今年怎么连人影都瞧不见了。”
“她身体不适,长居如意苑,不会再出那个院子了。”赵正淡淡说道。
四王爷和六王爷很快的对视了一眼,自然明白此中定是有诸多缘由的,却也不便多问,皇上,七王爷和安沛全之间的复杂关系,他们都是知道些的。
便换了个话题,却也还是是吃喝玩乐的事。
“老七,今儿个晚膳之后咱们去花楼走走,听闻京城有异域来的女子,咱们去瞧个稀罕。”六王爷不知从哪儿得的消息,跃跃欲试的样子。
赵正对这些事却并未有多少兴趣,只敷衍了句:“六哥虽不在京城,倒是比我这个京城里的人还熟悉这里的事。”
“只怕老七对府里新来的那个还没过新鲜劲呢,咱们也甭为难他了,晚膳之后咱们自个去找乐子去。”四王爷哈哈笑着。
六王爷点头应着,“若是真的有异域女子,赎身了带回府里去,权当养个稀罕物了。”
赵正听着四王爷和六王爷一唱一和,只沉默着。王孙子弟多酒色财气,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不过赵正倒是有些好奇了,京城的花楼里来了异域女子?这倒是极少见的事,这些异域女子跋山涉水来到京城,委身花楼之中,只是为了卖身赚取银子?
他想起前些日子审问那个赌场打手和市井无赖时,那两人都说只做过这一次刺杀沈悦兮的事,那么云游寺那一次是谁做的?是蔚实自己做的?
可是蔚实自杀的突然,没能问出真相,所以他得做好另一个准备,那就是刺杀沈悦兮的还另有他人。
“既然到了我府里,又怎能不带两位王兄尽兴呢?我自然是要陪同你们一道儿去的。”想到这里,赵正说道。
四王爷听了,非常开心地说了声好,“老七是个讲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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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和出了正堂,在王府里漫无目的地走着,有些兴致索然。
直到在千福院不远的地方看到朗阔,他立在那里,站的笔直,一动不动。
赵和远远看着他,慢慢走近,朗阔这才微微低了下头,“十三公主。”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赵和在朗阔面前站定,扭头往他一直目视的方向看了看,并未任何特别之处。
“没事。”朗阔简单回了两个字,看上去并不想和赵和多说的样子。
赵和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她绕着朗阔转了一圈,“你是自小习武?”
“是。”
“师出何门呢?”
“无门无派。”
朗阔说话非常简短,也不看赵和,让赵和觉得自己是在骚扰他。
可偏偏朗阔越是冷淡,赵和就越想多问他一些问题。
“你是哪里人士?”
“在下是孤儿,不知自己是哪里人士。”朗阔的声音更冷了。
赵和听了这个答案有些意外,顿了会儿,又问:“你之前在哪儿任职?”
“龙元镖局。”
“你今年多大?”
“24。”
“娶妻了?”
“未曾。”
“为何?”
“不知。”
赵和看了看朗阔的样子,“许是因为你太凶了。”
“或许。”
赵和叹了口气,“许还是因为你这个人太无趣了。”
言毕,赵和不再理朗阔,带着娟儿往千福院走去。
千福院里,沈悦兮斜在榻上懒懒发着呆。这几日经历的都是大事,杀了庞世聪,与赵正有了肌肤之亲,被问是否愿做七王妃……每一件都石破惊天,但她现在竟然是平静的。
“十三公主来了。”知翠进屋通报。
沈悦兮仍是斜在那里,看到赵和之后,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她榻上坐。
“七哥给你找来的那个镖师看上去傻里傻气的,真要是有危险,他说不定比谁跑的都快。”一坐到榻上,赵和就跟沈悦兮念叨朗阔。
哦。沈悦兮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
“他原来是个孤儿。”赵和又说。
哦。沈悦兮依旧漫不经心。
“他24岁了,却依旧没有娶妻,不过做他这个行当估计也很难能娶到妻子,哪个女子愿意一生担惊受怕呢?”赵和不理会沈悦兮的态度,兀自继续说着。
这一次沈悦兮干脆没有声音了。
赵和也不再说话,两个人在榻上瘫着,沉默,各自想着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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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的时候,赵和推说身体不适,并未去与四王爷,六王爷一道儿用膳,而是在千福院里,跟沈悦兮一道儿吃的。
用过膳,赵和依旧和沈悦兮在榻上歪着,也不说什么,就那么一直沉默着。
赵正则带着四王爷和六王爷去了畅春楼。据六王爷说,那几个异域女子就是这畅春楼里。
因着是元月第一日,畅春楼里格外热闹,一楼大堂的表演台下不但座无虚席,插空还有好些站着的人,大家翘首以盼,在等歌舞表演的开始。
赵正去了之后,畅春楼将一行三人带到二楼特意预留的包间。
虽则用过晚膳,但一坐下,四王爷便又点了一坛酒,声称要不醉不归。
赵正起身走到包间外的栏杆处,低头看着一楼表演的舞台,喊住一个过路的伙计,问他那几个异域女子何时表演。
“那得些时候,都是最后压轴呢。”伙计答道。
“是哪里来的异域女子?”赵正又问。
“是从北胡来的。”伙计回道。
赵正愣了愣,心底那股子不好的预感更浓了,沈悦兮的确仍在危险之中,那天在云游寺要刺杀沈悦兮的,应该是从北胡来的杀手,那么,究竟是谁派来的呢?
“七弟,你在外面站着做什么,进来喝酒,姑娘都来了。”包间里,老鸨带了几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进去,四王爷在里面对赵正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