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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安顿

朱雀令 夜水含沙 5721 2022-11-04 00:12

  楼心夜泼墨似的眸子微抬,漠然地看了孟老三一眼。

  潜意识中凶神恶煞的壮汉孟老三,没想到居然是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不,或许连少年都不是——

  “南山朱雀使。”常宁垂眸望着身侧的楼心夜,转而对孟老三道,“你没见过,但你娘认得。”

  鬼君话音刚落,孟老三湛蓝色瞳仁悄然一缩,再次恭恭敬敬地朝楼心夜拜了个首,道:“有眼无珠不识朱雀使,惭愧。”

  “哦,没事。”楼心夜倒也随便。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鬼族少年,虽然外表与常人无异,顶多貌美几分。但内行的一看便知,孟老三只有一缕人魂,既没有七魄,更没有天魂和地魂。

  若不是真真实实的有血有肉,和普通的鬼魂又有什么两样呢?

  “鬼君此番同朱雀使回南境,是有什么要事吗?”

  常宁微敛着眼睛,闲适中却透着一股难以接近之感。这感觉恰好夹在在了疏离的常磐集团董事、以及面对楼心夜的温存之间——那是真真正正的鬼君模样。

  “没什么大事。”常宁盯着药鼎上朱雀半晌,道,“故地重游。”

  孟老三嗯了一声,玉葱手指翻开案册,低头道:“您要住店吗?”

  “一晚上多少?”向来出手不问价的常宁居然破天荒地问起了房费,“太贵住不起。”

  说着楼心夜抱紧了装着仅存一点家当的帆布包。

  “给您这条件最好的双人间,一晚上三百,”孟老三在案册空白格子里打了个叉,“若有需求,尽管吩咐。这是您的钥匙。”

  说着孟老三将一把古朴的钥匙双手捧着,交到常宁手上。后者挽着楼心夜拐至楼梯角,忽而转头,冲着即将消失在后台的纤弱身影低声道:“你快开化了。”

  孟老三似鬼魅般毫无停顿的步伐滞了滞,继而在人看不到的地方,又是一记欠身,消失了。

  常宁和楼心夜双双上了楼。

  青旅一共有三层,一楼是大厅和用膳的地方,二楼是四人间,三楼便是价格更高、环境更好的两人间了。

  常宁拿钥匙开了门,迎面而来一股淡而不腻的花香,丝毫没有普通青旅那般酸臭的腥味,让人很是舒服。

  孟老三所说的“最好的双人间”果然不假。坐北朝南,窗户正对面就是桃花谷,和普通双人间距离较远,隔音效果自然也是极好的。麻雀虽小,硬件设施却一应俱全,干净且整洁。要不是在这山沟沟里不见天日,否则还真是完虐那些星级好几条街。

  楼心夜一屁股坐在软垫上,从随身帆布包里掏出换洗的衣服,再将一沓零零碎碎的毛票折叠工整,收好,对常宁道:“我们身上的钱只够住一晚上了。”

  “别担心。”一穷二白的常总将楼心夜攥着钱的手被动握成拳,以示把所有家当都放在夫人这,“孟老三不会要咱们的钱的,回头向他要些钱,再要辆越野车,就不愁后面路上的花销了。”

  楼心夜暗道你还真是个体恤民情的好鬼君啊。

  “孟老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怪人。”常宁淡淡地笑了笑,从背后环住了她,如是评价道,“孟老三是南境土生土长的地头蛇,势力在此扎根有好几百年。虽然宰客收费不是什么道德的事,但每个人总有他过活的方式。要不是那几个鸡毛崽子敢动到你头上来,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了。”

  楼心夜嘟着嘴唔了一声:“那你为什么要认常德茂当爹?”

  “我和常德茂之间并无任何名义上的父子关系。”常宁道情不自禁地用手捏了捏楼心夜松软的耳垂,“准确地说,是机缘巧合,常德茂又有求于我,我才姑且答应帮他报杀子夺财产之仇的。”

  “什么机缘巧合?”

  “第一,常这个姓和‘长宁’的读音一模一样;其次,常磐集团实力雄厚,至少收入麾下,不会给我的其他资产拉了后退。”

  “拉……拉后腿?”楼心夜确定自己没听错,“常磐集团在你眼里,原来充其量只是个不拉后腿的?!”

  常宁嗯哼了一声:“这几百年里,我为数不多的乐趣就是赚钱、攒钱。”

  “……哈?”楼心夜又是一怔,“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养你呀。”

  楼心夜:“……”

  常宁噗地一笑,从后方紧紧环住她的腰,下巴轻轻搁在楼心夜的肩窝里:“你还记得小时候,福利院差点被强拆的那件事吗?”

  “嗯。”楼心夜被耳后丝丝凉气呼得发痒,“院长上访几次不成,开发商还找了人来闹事,后来莫名其妙的,便没人来找茬了。听说是有个富商买下了这片地送给福利院……该、该不会就是你吧?!”

  楼心夜侧过首,见常宁的嘴角正得意地上扬着,两只近在咫尺的鼻尖悄然靠近,彼此蹭了蹭。

  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让楼心夜面色倏然泛红,她别扭地转回头,然而常宁却更加得寸进尺地拢着她,步步逼近。

  但那亲近只维持了片刻不到,下一秒,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叩、叩、叩地响起,方才一开始便在前台迎客的姑娘站在门口,缓缓道:“孟大人正替两位准备洗尘宴,特吩咐我带二位前去温泉沐浴更衣。”

  *

  与此同时,青旅二楼,将行李安放妥当的方博从窗户走回床边,冲着躺在对床上的西瓜头道:“浩然,外头的星星特别多,你要下来看看吗?

  西瓜头钟浩然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翻了个身,犹如在闹别扭般,简单粗暴地表达了自己毫无兴趣的事实。

  方博为难地笑了笑,望着窗外璀璨的星河,兀自道:“浩然,你是不是……讨厌我?”

  半侧着身子的钟浩然眉心微蹙。

  “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和人接触。”方博绞着双手,显得有些局促,“他们说你能普通人不太一样,我不信。我一直把浩然当成是我的朋友,就不知道浩然你……”

  “我不需要朋友。”钟浩然背对着方博,手指无声地捏着脖上挂着的一枚木制圆牌,上头隐约雕着一只尾巴倒竖的吊睛白虎,玩世不恭的脸此刻甚是肃然。

  方博微微一怔,笑道:“这是什么话呢?其实浩然一个人,很寂寞的吧——”

  许久不闻的“寂寞”二字犹如钢针,深深扎进钟浩然柔软的心窝,顺着血液循环越陷越深,刺得钟浩然的神经猝然一痛,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胸口处,那枚白虎纹的木质圆牌正挂在衣服外头,晃晃荡荡。

  方博的目光几乎是被木牌紧紧地吸了进去,双眼不自然眨动,不由自主地朝着木牌伸出了手,仿佛有种欲将那木牌占为己有的冲动。

  “别碰。”钟浩然厌厌地将木牌收进衣服里,断了方博所有的念头,起身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

  然而巧的是,钟浩然刚推开门,便看见沈媛立在门外,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手仍举在半空,显然是正要敲门。

  “我、我正想要叫你们呢。”沈媛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在方博身上做了片刻的停留,又问道,“太阳下山啦,要不要一起先去吃个饭呀?”

  *

  半个多月的逃亡之旅说短也短,说长也长。

  大面积的烧伤起初令楼心夜高烧不止,不省人事,几度在鬼门关摸爬滚打,终于还是挺了过来。这要是换成普通人,恐怕早就去阎王殿里报道了。

  泡在温泉池子里的楼心夜转过后臂,细细查看着不规则的伤痕,比起最初的狰狞已经不知好了多少。大概再等上个一两周,这些伤也能完全褪去。

  楼心夜和常宁白天忙于逃命,单是吃到的罚单就能抵楼队好几个月工资。说来也奇怪,这半个月来,楼心夜始终未曾梦见前世的记忆,一切就如哑炮似的,毫无动静。

  热气腾腾的温泉洗去洗去一路逃亡的劳累,楼心神清气爽地爬出温泉池,擦干身子,裹了身轻便的袍子,湿漉漉的头发拢在脑后,便优哉游哉地和常宁找孟老三去了。

  南境的口味和其他地方多有不同,用料简单,且更原生态,一溜野味摆满了长桌。孟老三恭迎在桌子一头,静候着鬼君和朱雀使到来。

  楼心夜大老远就看见不动如山的孟老三,忽而问常宁:“刚刚你说的快开化是什么意思?”

  常宁亦是一身宽松的袍子,露出半边健硕结实的胸肌,在灯下显得无比锃亮:“鬼族天生没有性别之分,开化就是后天演化出性别的意思。”

  “……那孟老三会变成一个美少年,还是一个美少女?”

  “这不太不好说。”常宁回答得颇为含糊,笑道,“你可以猜猜。”

  楼心夜扬起半边眉毛,显然不想猜。

  孟老三并不是个健谈的人,因而那顿饭并没有吃太久。从他与常宁的对话中,隐约能听得出,鬼君对于南境有这么个看家的人,还算是比较省心。

  “家母正出远门,大概明日便回来了。”孟老三提着一壶温酒,替楼心夜斟上,湛蓝色的眼睛望着她,徐徐道,“她总说朱雀使是鬼族的恩人,时常念叨起您。”

  “是吗……噢,谢谢……”楼心夜捧着一口大小的酒杯,颇为窘迫地端起,一饮而尽。

  “别——”常宁连等等都没来得及说出,那杯陈年烈酒就顺着楼心夜的食道,一股脑滚进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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