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龙带着唱曲先生回到营地后,便派纸鸢向驻守在华胥的后土保平安。留守在营地的将士,看见句龙和唱曲先生满身的伤,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赶紧就扶持着他们朝他们的营帐走去。急急唤来了军医后,句龙便让军医先替唱曲先生疗伤,自己则陪同唱曲先生,坐在唱曲先生的营帐里。
“陛下……我自己可以的……”唱曲先生颇有些尴尬地看着句龙和军医,“我不需要……”
“这次是血战。你的伤,还是仔细看看的好。”句龙说着,“剩下几天必定是恶战,没有好精力和身体,怎能打败颛顼?”
“可是陛下……我自己就……”
“军医,麻烦你了!”句龙面不改色,却是很强势的命令着。
唱曲先生执拗不过,只得任由军医解开了自己的外衫。就在最后一刻盘扣解开之时,句龙看见唱曲先生的身体竟然闪烁着亮光。句龙定睛一看,竟然是龙鳞。唱曲先生不敢直视句龙的双眼,军医也被吓住了。衣服包裹的身体,从颈部以下开始,凡是不用裸露在外的,竟没有一寸完整的肌肤,都是整齐的银色鳞片。
军医询问式地回头看向句龙,句龙点了点头。军医便颔首继续为唱曲先生疗起伤来。句龙只是看着军医娴熟地清理着鳞片间的伤口,不曾言语。唱曲先生始终隐瞒自己的身份,心想着不到最后关头绝对不会让人知道。心中盘思着如何交代,也没有心思说话。
半晌儿,军医欠了欠身,向句龙回禀了唱曲先生伤得并不重,细心调理很快就会康复。并询问句龙,自己可否为其疗伤。
句龙看了眼唱曲先生,便起身说道:“回我营帐吧。”
“是。”军医提着药箱,就跟在句龙身后。
就在句龙走了没三步远,唱曲先生就喊道:“陛下。”
句龙侧身使了个眼色,军医便说道:“臣在陛下营帐外等候。”
唱曲先生看着军医离去后,放说道:“陛下,就不问问老夫吗?”
“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你不想说,我问了,你也不过是给我搪塞的答案。”
唱曲先生低了低头,“原谅老夫此时此刻还不能将事情和盘托出,总之,陛下,你只需要相信我对你、对华胥的忠心便是!”
“老头,你担心什么?”句龙笑道,“我们还有一场恶战,你还是早些歇息吧。”
唱曲先生看着句龙渐行渐远,嘴角竟浮现出了一抹和祥的笑容。只听他若有所思地对着天空说道:“伏羲陛下啊!您交托我的任务,我终于完成了!句龙陛下已经是一位很称职的陛下了!华胥,在他心中,甚至比他的爱还重要。陛下啊,老夫终于快和你见面了!您再等等,黄泉路上,老夫定要与你再作伴!”
晚膳过后,句龙在营帐里召集了唱曲先生和几员大将,眉头深锁地问道:“这次,我们牺牲了多少人?”
“总共出发三万人,回来、回来只有……”一名大将支支吾吾不敢言语。
唱曲先生便插言道:“回来只有五千不到。”
“可恶!”句龙狠狠的一圈砸在了案几上,“那我们共杀了颛顼多少人马?”
“估摸着,一万有余。”唱曲先生掐指一算。
“这次我们损耗太多。华胥的兵力本就不充足。在第一次颛顼偷袭华胥后,所生兵力就有限。此处一战,就只回来了五千。还包括一些伤员。陛下,此战我们耗不起了!”
“兵力有限,粮草亦是有限。陛下,还是早些定夺进攻方案吧!不能让这次探险摸路的兄弟,白白牺牲啊!”
“几位将军的意思,我句龙都明白。只是,进攻需要强有力的队伍。眼下,单凭我们几人之力,很难打退颛顼、梼杌这些高手。更别说他们精锐的部队了。”
“陛下,您与梼杌素来是知己好友。对北国地形也颇为熟悉,陛下完全可以推测出梼杌下一步会怎么走。”
句龙顿了顿,唱曲先生看出了句龙脸上的为难之意,毕竟是出卖兄弟多年来的信任啊!唱曲先生站出来打断了众位将士的话,“老夫有办法为华胥在三日之内,凑集百万雄师。”
“老先生,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也不是逞威风的时候。我们知道你神通广大,但是在北国的范围内,我们如何在三天之内找到这么多人?”
“老夫一人便可以,不需要诸位将军插手。诸位只需守好自己该守的,做好自己该做的,便足以。”
众人面面相觑,十分不解。句龙也看了唱曲老先生一眼,是在捉摸不透这老头心里在盘算着什么。可是,唱曲老先生只是笑。句龙看着他的笑意,心中却是无比的苍凉。好像唱曲老先生将会永远离开他一般……
蚩尤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他猛地坐了起来,却只觉得浑身疼得厉害。神农氏炎帝正替他把着脉,祝融站在一旁,焦急地看着他。待蚩尤反应过来时,才对炎帝说道:“陛下,你醒了!”
“醒了醒了。再不醒,或许整个神农都会被毁了。”炎帝脸色苍白地笑着。
蚩尤叹了口气,“是我不好!连黄帝一个人都拦不下来。可是,陛下,你的身子痊愈了吗?”
“不用担心。”炎帝敷衍着蚩尤,可是手上却是一点力道都没有,全身也是软绵绵地。说是苏醒,倒不如是被城墙彻底垮下来的那一刻被惊醒的。
祝融看着蚩尤,无奈地说道:“刑天、刑天以身殉国了……”
蚩尤一愣,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怒火,“黄帝他居然……欺人太甚了!”
“刑天,我已经命人好生安葬了。”炎帝轻轻地说道,“等你伤好了,一切再从长计议。”
“不行!陛下,我等不了那么久了!”蚩尤猛地掀开被子,“我现在就去找狗黄帝算账!”
“你现在拿什么和他算账?”祝融拦下了蚩尤,“刑天拼命保住你,不是让你自投罗网去送死的!你要提刑天报仇,我们也要!但是,我们需要一个周密的计划……”
蚩尤打断了祝融的话,“计划?计划都是懦弱者用来回避问题的借口!我蚩尤,不需要!”
“蚩尤!蚩尤……”蚩尤推开了祝融,径直走了出去。
“陛下……这……”
炎帝徐徐站了起来,“我知道你心里面在想什么。去吧。你在他身边,我也能更安心一些。”
“可是,神农……”
“不是还有我吗?”炎帝白如墙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你们都要好好地,平安回来。”
祝融点了点头,便尾随蚩尤而去。
神农望着他们的背影,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年轻,就是好了……咳咳咳……”话还未说完,炎帝就弯着腰,手撑在案几上不住地咳了起来。嘴角静静地溢出了一股鲜血,炎帝就当没事人一样,用手背抹去了。
夜晚降临,月明星疏。几只猫头鹰还在咕咕地叫唤着。
依谣哄着襁褓里的小婴儿快快入睡,却又不放心自产后一直不苏醒的精卫。时而看看孩子,时而又去看看精卫,时而还要看看天空,看看有没有人回来。
“怎么样?”依谣抱着孩子,压低了声音朝刚刚从天而降的琅琊问道,“神农最后怎么了?”
琅琊瞥了一眼昏迷在旁的精卫,带着依谣来到了稍远一点的地方,耳语着:“神农城墙全部倒了……”
依谣惊讶地张开了大嘴,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精卫,确保她没有听到。
“我们早先听到的那声巨响,就是城墙倒塌的声音。”琅琊说道,“刑天,也就是无界洞里的石壁仙人,在与黄帝的争斗中,战败而亡。”
“什么!”依谣彻底叫了出来,襁褓里的孩子猛地被惊醒,咿咿呜呜地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哭声回荡在漆黑的森林里,令人毛骨悚然。依谣来不及再听下去,只得哄着孩子。却也在这个时候,不知道是母子间的心灵感应,还是机缘巧合,精卫渐渐醒了过来。
“依、依谣……”精卫有气无力地喊着。
依谣赶紧抱着孩子就蹲在了精卫身旁,“精卫姐姐,感觉怎么样?”
“孩子……”精卫伸着手就要抱孩子,依谣赶紧就把又哭又闹的孩子递给了精卫。说也奇了,孩子竟然像是认得亲生母亲一般,刚刚到精卫的怀里,就咯咯咯地笑了出来。
“他笑起来,像极了元大哥小时候。”依谣对精卫说道。
精卫笑着点了点头,爱不释手地哄着孩子。依谣逗了逗孩子,问道:“有想好孩子叫什么名字吗?”
精卫摇了摇头,脸色忽然就耸拉了下来,“不管叫什么,都是姓高阳。”
依谣看着精卫发了会呆,恍然大悟,“孩子不是我大哥的?难怪,我觉得大哥那天说话的感觉那么奇怪!孩子果然不是他的……他只是为了保护你和元冥?”
精卫点了点头,“是我对不起你的大哥。孩子的名字,就麻烦你,让你大哥想一个吧!”
“你不亲自告诉他,你已经生了吗?”
“不用。我必须回到神农,保家卫国,才是我神农精卫的使命……”
依谣一听,顿觉心慌意乱,神农的事,要如何告诉这个刚刚产下孩子的母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