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罢,”我先开口。
他看看我,动动嘴,似乎要说什么话,却又没有说出来。
“你是不是来要花的?”我带笑地问他。
“不,”他摇摇头。
“那么你找我谈什么事情?”我站在方桌前面,背向着窗。他的手放在藤椅靠背上,眼睛望着窗帷遮住了的玻璃。
“黎先生,我求你一件事……”他咽住下面的话,侧过脸用恳求的眼光望着我。
“什么事?你尽管说罢,”我鼓舞地对他说。
“黎先生,请你以后不要到大仙祠去,好不好?”他两只眼睛不住地霎动,好像要哭的样子。
“为什么呢?你怎么晓得我到大仙祠去过?”我惊愕地问道。
“我我——”他红着脸结结巴巴地答不出来。
“那个哑巴是你的什么人?”我又问一句。
“哑巴?哑巴?”他惊讶地反问道。
“就是住在大仙祠里头的哑巴。”
“我不晓得。”他避开了我的眼光。
“我看见你拿去的那枝茶花。”
他不作声。
“我昨天看见你跟你母亲、哥哥一块儿看电影。”
他动了一下嘴,吐出一个声音,马上埋下了头。
“你为什么不要我到大仙祠去?只要你把原因对我讲明白,我就依你的话。”
他抬起头看我,泪珠不断地沿着脸颊滚下来。
“黎先生,请你不要管那些跟你不相干的事,”他哭着说。
“不要哭,告诉我大仙祠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不肯对我说真话?我或者可以给你帮点忙,”我恳切地说。
“我说不出来,我说不来!”他一面说,一面伸起手揩眼睛。
“好,你不要说罢。什么事我都知道。大仙祠那个人一定是你父亲。”我的话还没有讲完,他忽然放下手,用力摇着头,大声否认道:
“他不是!他不是!”
我走过去,拉住他的两只手,安慰地说:“你不要难过,我不会对旁人讲的。这又不是你的错。你告诉我,你父亲怎么会弄到这个样子。”
“我不能说!我不能说!”他挣脱了我的手,往门外跑去。
“不要走,我还有话对你说!”我大声挽留他。可是他的脚步声渐渐地去远了。只有他一路的哭声在我的耳边响了许久。
我没有移动脚,我知道我不会追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