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在温暖的火炉边,柔和的烛光照着身边方寸之地,耳边尽是浪潮的声音。有人在很近的地方说话,发现他醒来一股脑全都围了上来。
“我说什么来着,他福大命大,死不了!”容博将手伸到了慕容默的面前,带着一丝小得意,慕容默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对着他一抛,轻声笑道:“死不了就好,他还欠我一坛好酒没有给我的,他若死了,我找谁要去。”
“你们俩全都给我走开,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活生生的又会被你们气死。”水玲珑端着药碗上了前,将容博和慕容默挤在了一旁,看慕枫还有些发懵,忍不住抿嘴一笑,一手端了碗,一手在慕枫面前晃了晃,道:“慕大哥,你傻了?”
是,是傻了,方才还在冰冷的水中里拼死挣扎的自己,为何眼一睁开所有的兄弟都到了面前?是在做梦吗?因为自己太过想念,所以他们全都进了梦境,来与自己道别了吗?
“玲珑……”指尖抚向面前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却在碰触的一刹那被人将手指给捉住了。容博凑过头,将慕枫的手指放在了自己的脸上,有些不怀好意的说道:“来,我的脸随便摸!玲珑的不可以,慕容会杀人。”
“你!”水玲珑脸色霎时红了,扭头看了慕容默一眼,将手中药碗往他手里一放,恨恨的说道:“愈发没个正形。”她说完擦身走出了舱门,慕容默端着药碗一脸的无辜,看了看容博,摇头长声一叹,抡了他的领子将他打发在一旁,自己则坐下,将碗里药汁吹了吹,递到了慕枫的面前:“喝了它,快点好起来,咱们还有好多事情要去做。”
慕枫终于回过神来,知道这一切并非是梦,他有些惊讶,更多的是困惑。自打莫老将军过世,他与少卿被分配入各营,就已经好久没与大家共聚,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直觉与自己这次被追杀有关,他想问,却不知从何问起,正踌躇间,舱门一动,走进了一个人来。
“少主!”
“躺下。”莫寒快步走到榻边,将他给按回去,先是看了看他的脸色,见他虽然虚弱,但神色已渐渐恢复,顿时松了口气:“醒了就好。我们一路紧赶慢赶,就怕来不及!”
“我们现在是……在船上吗?”
“莱芜江上。”
“那些人是……”
沉默了半晌,莫寒怅然叹了口气:“是朝中的追兵。慕枫,我已经一把火烧了云雾山庄,自此之后与朝廷再无瓜葛!”
慕枫没有表现出震惊,反而有了种意料之外的解脱,他苦涩的笑着,点头说道:“其实我早就有所察觉了。皇上他终还是容不下我们,这么多年来莫家军出生入死疆场厮杀是他争夺重权必需要的基石,但也是他权利回握之后第一个需要打压的对象,他身为一代君王集中政权本无可厚非,然现在大郑大军压境,他却几道金牌召我回京半途截杀,实是有违为君之道!”
“爹爹曾说过,一个为国为民有仁慈之心能胸怀天下的君主才是可以效忠的明君,他历来不以死板的律条约束我,而是让我自己判断何为对错,如今我便是要为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去拼尽全力,慕枫,你愿意跟我一起吗?”
唇角微扬,慕枫看了看慕容默和容博,将手掌狠狠击在了莫寒的掌心上:“从小咱们兄弟就是有难同当,有伤一起扛,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义无反顾的支持你!你要杀,我便陪你杀!你要反,我就跟你反!只要你一句话,纵粉身碎骨,我慕枫在所不辞!”
“好!”
“好兄弟!”
“好兄弟,好兄弟!”容博一连跌声的跑过来搂慕枫的肩,却被他吃痛的一把揪住,死死压入了榻间。
“小子,三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哥哥我这有小两年没好好疼过你了,你真的是欠收拾了!”
“哎呀,疼,疼疼疼疼疼!我的手,我的手折了,慕容,救命,快救命!”
“啧,少主啊,我记得玲珑那还有一壶上好的碧螺春,我做东,咱们喝茶去。”
“也好。”莫寒抬步便走,临了回头,看着笑着闹着的那仨,恍然中似又回到了从前,那在军营的广袤大地上奔跑着的小小少年,他、慕枫、少卿、慕容、容博,在历经了岁月的洗礼与磨砺之后,依旧依靠着彼此,从未离去!
“好了,就到这里了。”路再长都终有一别,当送行的队伍走了一程又一程,白炎终于开口叫停,霖睿闷闷不乐的勒住缰绳,回过了身去。
“我不想一个人被留下。”
“哪里是一个人,你还有武大哥,有游老爷子,还有你的枢旸哥哥。”
“可我就想跟着你们走。”霖睿撇着嘴,眼中泛起了泪花。白炎与缠绵跳下马去,走到他面前将他搭下了。
“我们还会回来的,等沥泉山庄的事了,我们就回来看你,你乖乖呆在这,将南烟商帮的生意做好做大,这样才不会辜负了你爹的托付。”白炎轻轻抚了抚他的头,想了想,从怀里掏出那两条红巾,折一条放回去,另一条则搭过他的肩头,细细绑系。
“这是无瑕的红巾,你替我保管着,等我回来看你的时候,再来跟你拿。”
红巾似火,在漫天的雪花中鲜艳夺目,霖睿噙着眼泪点了点头,不舍的伸手抱了白炎,又抱住了缠绵。
“记得找到了奚昊哥哥一定带他来信陵看我。”
“好啊,我们一定会来看你,你现在是一门之主,不可再哭鼻子了。”缠绵温柔的擦去他的眼泪,将一柄月牙般的小弯刀放入了他的手中:“听说你的匕首掉了,这个是我亲手做的,送给你。”
弯刀入手,却带着贴身放置的暖意,霖睿将刀贴向胸口,对着那一行众人默默点了点头。
人生何处不离群?世路干戈惜暂分。
雪岭未归天外使,松州犹驻殿前军。
座中醉客延醒客,江上晴云杂雨云。
美酒成都堪送老,当垆仍是卓文君。
人浮于世不过是沧海一粟,就算是短暂的一生,也可燃烧自我绽放出最绚烂的焰火!虽然命运的轨途各有不同,但却因想要为对方努力而紧紧团抱在了一起,力量再小,汇聚成河也能撼动汪洋。
“咱们在这也要分手了。”送走了霖睿,白炎与左誉北堂川也站在了道路的两端。
左誉微微笑了一下,抱拳道:“咱们沥泉山庄见。”
“好。”白炎回了一礼,又对着北堂川道:“探得杨大哥的消息记得通知我。”
“好。”
“我们也要走了。”风流与魅筱夕各乘一骑等在原地,待左誉等人走后对着白炎说道。
白炎点了点头,看了少卿一眼,少卿踢马上前,对着风流道:“替我向柔儿她们母女两说声抱歉,让她们好好的呆在东渝,事情办完我就会赶回去。”
“好,我将筱夕送到就赶去沥泉与你们汇合。”马儿在原地转了一圈,就在风流准备打马向前的时候,魅筱夕却突然勒住马蹄看向了白炎。白炎见她欲言又止之貌,主动走上了前去。
“老板娘,你有话要说?”
魅筱夕咬住了唇,似十分纠结要不要将话说出口去,直到唇色泛起青白,她才下定决心的说道:“有些事情,我知道你不问起是因为不想我被勾起痛苦的回忆,但是我还是要说出来,因为那一天我所见到的,所承受的远不及无瑕所受的万分之一!白炎,无瑕他一定没有死,你要继续找下去,一定要找下去。”
“我会的。”白炎仰头笑了:“我一定会找下去,不管多久,多远,我都会把他找回来。”
“还有,那天带兵到小竹楼的那个男人,他的名字……我听见无瑕叫他——武飞云!”